建隋大业 第190节
人们纷纷如此猜测着,心中对兰陵王愈发感激尊重,同情的同时,对于邺城的朝廷的与权贵们却是愈发地深恶痛绝,那仅有的认同感正逐渐消散。
与此同时,盱眙的百姓也开始疑惑,高兴高公子如今在哪里呢?莫非他被周人害了,若果真如此,周人再前来兴师问罪似乎就是无理取闹了。但若高兴还活着,那他为何在这个情势十分紧张的时刻还不现身呢?
崔季舒端坐在马背上,仰头看看天空中红彤彤的太阳,心中却是一片晦暗。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崔季舒便感觉一阵头疼。也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骑马,还是多运动下的好。
年前,寿阳被围,江淮之地情势万分危急,高纬却打算前往晋阳,崔季舒联合张雕等一干官员联名上书,希望高纬暂缓启程,以免惊扰到沿途的百姓,更是动摇便将征战的军心。
但韩长鸾却在高纬耳边说了坏话,使得高纬起了猜忌之心,一个莫须有的造反之名扣下,若非赵彦深求情,崔季舒等人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虽然崔季舒没有被高纬诛杀,但却被罢官免职,从此成为一个地位低贱的庶民,这对于一个宦海一生,曾今地位崇高的人来说,也许并不算什么好事。不过家人没有因此而丧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原本崔季舒以为自己此生再也没有回到庙堂上的机会,心灰气丧下回到博陵安平(今山东益都),准备就此归隐山林,钻研医术终老此生。
然而时间才过了几个月,朝廷宣旨的宦官便来到了安平,同时带来了皇帝高纬的问候与任命。崔季舒虽然没有官复原职,但却被高纬钦点作为前往淮州问候盱眙侯郑长恭的使者。
这绝对不是个好差事。
皇命不可违,尽管崔季舒心中百般不愿,但他也不得不收拾行囊,在新年伊始之际,告别妻儿,踏上了前往盱眙的道路。
崔季舒一行,除了朝廷派来护送他的五百兵丁外,还有两个传旨太监,名为协助催季舒办公,实际上却是监视催季舒而已。
崔季舒与高长恭同朝为官,自然是认识的,对于高长恭这个高氏皇族中的怪胎,他心中佩服之余,也隐隐有些同情。虽然在政治中,无所谓朋友与敌人,一切都是利益使然。但崔季舒身上却也有着文人的气节,他们对于国家与君主的忠贞总让人不能理解,甚至是仰望。
高长恭还会再退让吗?如果他选择揭竿而起,那自己无疑就会成为祭旗的冤魂;如果他继续退让,那等待他的便是死亡。有人甘心受死吗?即便是有,那也是有某些逼不得已的前提吧。
崔季舒默默地叹息了一声,心中一片苍凉,为自己未知的命运,也未高长恭的抉择,更为大齐数千里的江山社稷而迷茫叹息。
“郭公共,晌午了,歇息一下吃些东西再上路吧!后日正午咱们就能到达盱眙城了!”见时间接近正午,前方路边恰好有一处树林,崔季舒便淡淡地对身边一顶华贵的马车说道。
“一切听凭崔大人吩咐。”马车中传出一把尖细嗓音,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倨傲。
崔季舒正要下达停止行进,去树林休息一下的命令。“呼啦啦”一阵响,从树林中蹿出两骑来。
“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敢蹦出半个不字,且来看,管杀不管埋!”崔季舒正奇怪间,便听天地间陡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喝声,惊得崔季舒坐下的马匹嘶鸣着人立而起,直将他掀下身来,摔落在地。
这一声大吼实在太过震撼,在场五百士卒都被震得头晕眼花,那拉车的马更是被震得口吐白沫,瘫软在地。马车更是左摇右晃,好半晌才静止下来。
“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哎呦——”马车中奸细的嗓音甚是高昂,语气中充满了惊恐与愤怒。
崔季舒呻吟着从地上爬将起来,向那呼喝的人看去,心中也甚为恼怒。
先前听那吼声崔季舒还以为拦路的是多么凶悍的人,此时一看却是不然。拦路的两人一高一矮,但身形却都十分削瘦的人。他们蓬乱而干枯的,没有光泽的头发下是枯瘦的面容,一身褴褛肮脏的衣衫,多处裸露的肌肤也是甚是腌臜。而他们坐下的马匹也实在寒碜,居然是瘦骨嶙峋的驽马,而且身上的毛色也甚是杂乱,简直是不堪入目。
“怎么回事?哎呦喂!难道都死了吗,也不知道扶着洒家一把!”崔季舒正要说话,一个白面无须,约莫三十许岁的太监挣扎着从马车中钻了出来。他满脸的怒气,口中骂骂咧咧,一只手还不断地揉着额头,在那里,正有一个血红的印记清晰可见。
“干爹,您小心着点,千万别摔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车上紧跟着下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一脸谄媚担忧地看着中年太监。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摔着干爹,难道他不想活啦!”小太监怒目瞪视着四周,阴狠地说道。
“喂,你这小娃娃,听不见本大王的话是咋的,赶紧拿出买路财来,否则休怪大王我刀下无情!”拦路劫匪中的高个见半晌无人理会自己,顿时气得哇哇乱叫,一边用力催促胯下马匹走上几步,一边挥舞着右手。
此时,崔季舒才发现,这劫匪手中竟握着一柄柴刀,只是那柴刀上却满是豁口。催季舒只觉一阵啼笑皆非,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戏谑而又无奈地看着俩劫匪。
这真的能砍人吗?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知道洒家是谁吗?”小太监走上几步,双手叉腰,下颌微抬,厌恶而又愤怒地看着劫匪,声音十分尖利刺耳。
“闭上你的鸟嘴,小娃娃,你眼睛瞎了还是咋的,本大王是抢钱的,抢钱的懂吗?快点把身上的钱财都拿出来,否则就让看看本大王的手段!”高个劫匪怒目圆瞪,但他那枯黄的面容和干瘦的身躯实在匮乏威慑力。
“来人,给洒家生擒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只有将他们抽筋剥皮,方能泄我心头之恨!”小太监正想再次狐假虎威一番,那中年太监却是不耐烦了,阴沉而怨毒地看着两个劫匪怒吼道。
“是!”身后一干被劫匪吼声弄得有些狼狈的士卒顿时齐应一声,握着手中的长枪便呼啸着向劫匪冲去。
“死太监,果然没种!你们这帮有种的家伙,竟为那没种的家伙卖命,实在愧对爹娘,呀呸!”高个劫匪看着逐渐接近的士卒,颇为不屑地怒骂一句,而且还向着前方吐出一口浓痰。
那劫匪看上去瘦弱不堪,吐痰的本事却是一流。那发黄的浓痰划过一道抛物线,越过了七八米的距离,竟“啪”的一声准确地命中跑在最前的士卒面门上。
第三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人,麻烦您脱衣
“啊,该死,我要杀了你!”那士卒伸手一抹,恶心而又粘稠的痰便沾满了他整个脸颊,让人看之欲呕。这士卒也彻底愤怒,不管不顾,卯足了力量,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冲来。
“丽华,风紧,扯呼!”高个劫匪一脸惊恐地喊了一声,掉转马头就向树林中奔去。而那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的矮个劫匪速度更快,早就驾驭着驽马奔进了树林消失不见。
慢说功能健全的五百士卒,就算是断了男根的两个太监,也被高兴那挑衅和鄙夷的话语,以及那极其恶心下作的动作彻底激怒。所有的士卒都发疯地呐喊着,向那哇哇乱叫的劫匪冲去,倘若不是手中没有兵器,中年太监郭公公估计就要亲自上阵了。
“别跑,有种你就站住!”追进林中,众士卒一边发力狂奔,一边大声呵斥道。
“呸,你们这帮没有卵蛋的阉货,简直愧对祖宗,还出来干甚!”高个劫匪一边疯狂地抽打着胯下马臀,一边冲着身后唾沫飞溅地怒骂着,极尽侮辱蔑视之能事。
“啊,你这狗娘养的,找死,冲啊杀了他!”众士卒气得暴跳如雷,冲刺的速度愈发迅捷。
奈何那劫匪胯下马匹看起来虚弱不堪,但因为身形瘦小,在这林中并未受到多大的阻碍。而那劫匪也不知道是否故意,总是在众士卒面前三无米处晃荡着,口中不是蹦出不堪入目的言语,直让人想要抓狂。
没有人注意到,那矮个劫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而众士卒却是深入了树林,在高个劫匪牵着鼻子奔跑下,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疲惫不堪。
“嘿,没种的家伙们,爷爷不奉陪了,你们继续吧,哈哈!”约莫过了一刻钟,那高个劫匪突然转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声说了一句。
在众士卒惊诧的目光下,他竟然跳下了马背,向众人眨了眨眼睛,然后张狂地一笑便向树林深处奔去,只是几个闪烁便再也看不见影子。这如风的速度看得一干士卒目瞪口呆,心中皆是想到:这还是那个瘦弱的劫匪吗?
不知为什么,当所有的士卒追着那两个劫匪离去,原地只剩下催季舒,干儿子郭亮与自己三人后,郭三突然有些心神不宁起来。但他向四周看看,灿烂的阳光下,视野十分开阔,地面上纤毫毕现,并无什么污秽之物,这也让他心安不少。
然而,刚过了半盏茶功夫,林边突然一阵响动,接着,郭三便见那矮个的劫匪竟然去而复返。看着那劫匪笑意吟吟的眼神,郭三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而心神不宁。
“你是什么人,难道不知洒家乃是皇帝钦点的传旨太监吗?你敢伤害我,可是要被诛灭九族的!”郭三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中不安,脸色却没有变化,目光凌厉地看着矮个劫匪,沉声厉喝道。
“咯咯,你这太监,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嘴硬。高纬要是有本事就尽管去诛我九族好了,只怕他没有胆量呢!”矮个劫匪下得马来,口中发出如银铃般的笑声,眼神戏谑地看着郭三。这时众人才知道,这劫匪居然是个女子。
“大胆,圣上名号也是你这贱民随意呼唤的?”小太监郭亮指着矮个劫匪,厉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