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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隋大业 第604节

柔和的清风下,温暖的晨光中,一缕悠扬柔和的琴音驱散了夜的最后一丝黑暗,唤醒了沉睡中的晋阳城。

琴音來自摄政王府后院,抚琴的是个妙龄女子,一袭黑色长裙,春葱般的纤纤玉指轻挑慢捻,便有如珠玉落盘的声音远远传出,善睐的明眸紧紧地注视着院中,眼中如丝如缕的情意如同一湖春水般,红唇上噙着的笑容更是让百花失色。

顺着女子的目光,便看见一个年轻男子,身形颀长,玉面朱唇,那眉那眼,那口那鼻,无一不生得精致俊秀,俊秀得几让女子艳羡妒忌,一身白衣更衬得他丰神俊朗,潇洒出尘。

男子随意地站在院子中央一颗古树下,双腿微微分离,脚下不丁不八,双手则自然垂在腿侧,他的眼帘微微低垂,静静地凝视着插在面前的长剑,双眸深邃而沉寂,便似寒潭一般沒有丝毫波澜,整个人便似是亘古久远的雕塑,纵看遍桑海桑田,也不为所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静立的男子突然而动,垂在体侧的右手猛地将面前的长剑拔出地面,同时左脚跨前一步,右手则顺势挺剑向前刺去。他的动作并不快,但他握剑的手却是稳若磐石,而他的动作则是如行云流水一般沒有丝毫迟滞,给人以赏心悦目之感。

“嗤”

长剑撕裂空气,发出低沉的啸声,荡起的劲风竟生生将三米之外的几片树叶震碎,然而白衣男子脸上却是无喜无悲,长剑在空中微微一滞,旋即便被他收回,然后再刺出,无论是角度,速度,还是力度居然都与方才一般无二。

悠扬的琴声中,白衣男子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一脸执着与凝重,双眸依旧沉寂深邃,漆黑的瞳孔中只有手中的长剑的倒影。

当天光大亮之时,最后一缕琴音消散,而白衣男子也收剑而立,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这白气竟如利剑一般凝实,直射出一尺有余方才缓缓消散。

而这时,白衣男子那沉寂的双眸终于多了一抹光彩,他那白净的脸上竟在刹那间便布满了一层豆大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尽是为汗水浸透,整个人似是刚从水中捞出來一般。

“夫君,辛苦了,擦擦脸!”黑衣少女缓缓來到白衣男子身前,一双妙目脉脉含情,语音轻柔细腻,她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为白衣男子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华儿,我自己來吧!”白衣男子宠溺地笑着,将长剑重新插入地面,然后自黑衣女子手中接过手帕自己擦拭起脸上的汗珠。

“夫君,可有突破?”黑衣女子一边替白衣男子弹落身上的落叶的碎屑,一边问道。

白衣男子怅然一叹,摇头道:“只差临门一脚,却总是不得门径。修炼本就不是一是强求不得,还是循序渐进吧!虽然如今我无法动用内力,但身体却是更胜往昔,也正好趁此机会细细体悟武道,走出自己的道。”

黑衣女子轻笑着,用力点头道:“切身相信,以夫君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成功的!”

“借你吉言,走吧,时候不早了,练了一早晨的功,肚子都有些饿了呢!”白衣男子将手帕还给女子,左手倒提长剑,右手则牵着后者温软的小手一同向房间走去。

这一男一女正是高兴与张丽华。

自高兴受伤以來,袁天罡便一直居住在摄政王府,一來是暗中保护摄政王高长恭,二來也是思索让高兴恢复功力的办法。对于高兴的猜测,袁天罡,孙思邈和玉清道长三人也基本认同,是以高兴若要功力尽复,唯有突破目前的瓶颈。

武者修炼精、气、神三者,统共分为三大阶段,即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

天下修士多如牛毛,不知凡几,但绝大多数都处于炼精化气的阶段,即便是到达顶峰的也不多见,这些人无一不是一方豪雄,如刘忠、圣火教金王便是如此,而能进入炼气化神者更是凤毛麟角,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神棍袁天罡便是这个层次的人物,至于炼神返虚,古往今來从几乎未曾听说过谁曾达到这种层次。

依照袁天罡的判断,高兴正是处于炼精化气的顶峰,面临突破。到了这种层次,已不是靠打坐來积累真气,而是需要对“道”的的体悟,一种玄之又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悟了便可一飞冲天,若是不悟,此生实力怕是便会止步于此,再难寸进。

前世,因为热武器的兴盛,武学一道大为衰落,无数绝学遗失,以至高兴不过将《长生诀》修炼至第五重便傲视群雄,天下少有人敌。而高兴虽然伸手不凡,但于武道一途却沒有深刻的体悟,与人争斗更多的是凭借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力量。

而今,袁天罡就在眼前,高兴又怎会不悉心求教,只是袁天罡虽未拒绝,但那种玄妙的层次委实不是言语能叙说传授的。最后,袁天罡决定演练一招剑法,希望高兴能够有所体会。

高兴清楚的记得,昨日也是在这个小院,袁天罡只是随手一挥,他便感觉天地也在刹那间昏暗下來,周身的空间瞬间凝固,心脏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掌控,那种压抑的感觉让他几乎发狂,而距离袁天罡三米外的,厚约半尺的一方石桌,就在他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挥中化为齑粉,方圆三米的地面竟也下陷了半寸。

那一刻,高兴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无边的恐惧和兴奋笼罩了他的身心。他从未想过,有人能让他产生恐惧,恐惧得连还手的念头都无法兴起。他兴奋,是因为他看见了一道崭新的武学大门在面前开启,他期待有一天自己能达到袁天罡的高度,甚至是超越他。

正因如此,高兴才沉下心來,从头开始,从最基本的剑招开始练习,去体悟,去探寻属于自己的剑意,属于自己的武道。张丽华精擅音律,正好为高兴抚琴,于他精心凝神有益,这才有早晨的一幕发生。

用过早膳,高兴本欲去军营巡视,却听门房來报有客來访。

“來人是谁?”

“回小王爷,來人自称自营州而來,姓王名王衍。”

“王衍?他回來了?”高兴顿时惊喜地从座位上站起來,高声喝道:“快快将王衍公子引致客厅,好生招待,若是失了礼仪,休怪我不客气!”

“是!”门房一个机灵,答应一声便匆匆离去,心下却是有些惊疑,那王衍不过一个年轻行商,无名之辈,为何竟让小王爷失态?

第三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六百章 修成正果

“等等,我亲自去!”就在门房将要消失在视线中时,高兴忙抬手阻住了他,略微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便大步流星地向着前院走去。

当高兴來到前院,远远地便看见府门外站着一行七八个人,为首的一对青年男女,人男的俊朗,女的秀美,端的是金童玉女,而瞧他们的装束以及女子怀中的一个幼童也能看出,他们确实是夫妻。其他几人则是家丁打扮,各个精神抖擞,身强体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肃杀之气,显然手上都有些功夫,不是普通的仆役。

青年男子虽然年纪不大,然而眉宇间却满是风霜之色,炯炯有神的双目中开阖之间偶有精芒闪烁,身上自有一股气度威严,加上他身上那虽有风尘之气,但却不失华贵的衣衫,此人的身份显然并不一般。

青年女子身上的衣饰虽不张扬,但她的眉宇之间却有一种常人沒有的雍容,纵然是站在这威严无比的摄政王府面前,她脸上也并无多少惧色,只是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幼童,俏脸上满是宠溺,偶尔落在身侧男子身上的目光也是深情款款。

“是他,几年不见,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他也终于修成正果,当真是可喜可贺!”高兴身形只是微微一滞,便继续迈着大步向门口走去,口中低声叹息一声。

听见门内传來的脚步声,门前的青年男女俱是抬头循声望去,带看见一身白衣的高兴,翩然而來时,眼中俱是一亮,一脸激动之色,不过女子眼底深处却是闪过一抹怅然,但当她看见怀中的幼童时,那一抹怅然便霎时消散。

“王大哥,邺城一别,已近四载,实在想煞了小弟啊!未知大哥前來,小弟有失远迎,实在罪过罪过!”高兴來到门前,拱手行礼,一脸激动热切,诚恳地道。

“小王爷哪里话,王衍愧不敢当!”青年男子连忙还礼,与青年女子以及身后的家丁一同拜礼道:“王衍携妻赵氏见过小王爷,愿小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高兴脸色猛地阴沉下來,眼中也带着一丝愠怒,寒声道:“王衍,倘若你不拿我做兄弟,那你就从何处來便往何处去,这王府的大门不进也罢!”

高兴沒想到,几年不见,此生的第一个朋友竟然会如此,一腔欢喜顿时化为泡影,莫名地有些愤怒起來。以前的王衍虽然性子跳脱,有些纨绔,但却与高兴颇为交心,如今的他沉稳成熟,但却沒有了往日的那种亲近之感,是以高兴才会有些恼怒。

高兴的突然翻脸顿时让所有人吓了一跳,尤其是王衍身后的家丁,浑身都是一抖,便是王衍弓着的身子也僵硬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后背上更是隐隐有些汗意。

高兴不知道,他摄政王世子的身份何其珍贵,更何况数年來他南征北战,统御的兵马也是数十万众,纵然他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但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威严常人也是莫敢逼视。

这个年代阶级等级何等森严,更是尊卑有别,以王衍如今白丁的身份又怎么敢与高兴平起平坐?

四年前,王衍可以和高兴言笑无忌,一來高长恭遭到贬斥,地位与今日天差地别,而王琳也有王爵在身,又是统兵大将,身份并不比高长恭低;二來,当是王衍正是玩闹的年纪,远沒有今时的成熟圆滑。

而今高长恭一家独大,问鼎九五之尊已是势不可挡,而作为独子的高兴更是将会成为北齐少主,如此尊崇的身份,王衍又哪里敢造次。

王衍因为高兴的愠怒进退失措,他身边的女子眼中却是异彩连连,轻轻地碰了碰王衍的胳膊,这才裣衽行礼,郑重地说道:“小王爷,请息怒!尊卑有别,礼不可废,不然何以服众?这些年外子一直挂念小王爷,长以自己不能陪伴小王也左右,一同征战天下而喟叹懊恼,还望小王爷明察,莫要错怪了外子!”

看着面前这个美丽依旧,却更显韵致的女子,想及过往种种,高兴心中的怒气不由消散了几分,脸色也柔和些道:“嫂夫人,我只是觉得王大哥与我生分,一时不忿才口不择言,还望王大哥和嫂夫人海涵。”

“小王爷切莫自责!”王衍此时也醒悟过來,感觉到高兴对自己的情意依旧未减,心中大为感动,声音便不由有些哽咽,“能得小王爷视如手足,王衍纵死亦是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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