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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第248节

  如果败在鲁阳公手下,公子击还能有些说辞。

  可对面不过是墨家人物,除了那几个出身高贵的,都是一群短褐泥腿,自己堂堂侯爵之裔败在一群短褐手下,说出去要被天下人耻笑。

  只是他从十五岁开始随军作战,多次为帅,也知道这时候急躁是大敌。

  平心静气之后,叹息道:“若想攻下牛阑,恐怕只能依靠人多,堆积羊坽土山缓慢靠近。再以蚁附之法人多势众,同时再挖掘地穴,数法齐下才行。是我轻视了墨家的守城之术。”

  思索之后,心想郑人那边肯定有问题,他们未必愿战,但是让他们挖掘羊坽土山却可以。

  以十余日之功,堆积土山,同时监视鲁阳公的动向。如果鲁阳公趁机北上,便与之平原决战。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旦决战,就不得不考虑牛阑邑这些人出城支援鲁阳公的可能。

  到时候还要分兵万余来监视牛阑,加上这些天的损失,真能能与鲁阳公决战的也就剩下四万余人,数量大打折扣。

  可除了这个办法,他竟想不出来如何才能破城。

  正如适所预料的那样,不需要鲁阳公真正出兵,只需要鲁阳公可能出兵,公子击这边就必须分兵防备鲁阳公引兵决战。

  公子击计议已定,便与其余两军商量。

  以郑人挖掘泥土堆积土山,韩人远赴十里之外砍伐木材,多派斥候查看鲁阳方向的动静。

  先做围城之势,如果实在攻不下,那也真就没有其余办法了。围城是不可能的,围城的话,楚王那边也会得到整合内部的时间,一旦整合完毕,就会集中兵力北上,双方各自增兵只能打成魏国此时不愿意承受的大战。

  郑子马闻言道:“如此一来,少说也要十余日。况且城内还有那些恼人的铁丸轰击,堆积土山必然缓慢。只是除开此法,也实在没有破城的手段了。”

  公子击苦恼道:“也只能这样了。”

  三人都已同意,便即下令,加固营寨,派出斥候向南,选择一处挖掘羊坽土山,以求靠近。

  又派人悄悄挖掘地穴,准备从洞穴内突破城墙,打开城门。

  ……

  城内,一日苦战之后,不少人负伤挂彩,正在安排救治。

  宣义部的人趁夜又多讲述道理,许下承诺,城内粮食也足够坚持数月,水井不曾干涸,城内民心安稳。

  第二日见联军不再攻城,只看他们挖掘土山,垒土担石,便让炮手轰击那些人群聚集之处。

  三番两次,累积土山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许多郑人靠近之后将土投掷上去即刻跑开,并不愿意在那里停留。

  孟胜见状,略有心忧,不满道:“我若为鲁阳公,此时便要整军,以作威胁态势。可他却好,只让晋师在这里慢慢围城。”

  “虽然铜炮可以迟滞挖掘的速度,但这样下去,总会靠近。若是炮再多些,倒也不惧,只是只有十门,我只怕到时候不好防御。”

  适奇道:“以往巨子守城,他们也堆积土山吧?”

  孟胜点头道:“不过巨子多守都城,大城。城内甲士众多,而且墨者数百均在。很容易反击。牛阑小邑,甲士不多,咱们墨家弟子人数也不够,想要守备只能死守了。”

  适看着外面堆积的土山,宽慰道:“照这样下去,少说也要二十天才能完成。再者,靠近之后又能怎么样?无非是靠近接战,土山狭小,能够登城的人也必不多。”

  借助挖掘土山的掩护,挖掘地穴靠近的攻城方式,适也不怕。

  手中除了有火药外,还有硫磺,善于观察敌人挖掘地穴的墨者也有不少,采用和商丘一样的战法,到时候点燃硫磺可以熏死洞穴内的敌人。

  手中的粮食足够数月支撑,只要粮食还在,晋师撑不住几个月就要退回。

  ……

  十日后,土山已经靠近到城墙七十步左右,只是速度明显开始变慢。

  担土的郑人骂骂咧咧地将土扔上去,偶尔听到头顶传来的呼啸声,立刻一哄而散,根本不管自己手中的木材土石是否按照指定的位置堆积。

  数日的挖掘,死在大炮之下的已有百余人,人数不多,可是死状极惨,士气已经极为低落。

  这土山挖掘的尚且算有技巧,准备靠近城墙星芒的一角,只要击破一角似乎就能将凹面分割成两面,这样就不用遭受两面的夹击齐射。

  只是这样一来,也给了城内的大炮足够良好的射击角度,从两侧和正面不断地袭击土山上的人。

  城内在土山靠近的方向,也在加固城墙,增加高度,架设塔楼,从而让土山靠近之后,依旧会遭到三面夹击。

  几名郑人正庆幸自己躲开了一次炮击,忽然其中一人望着远处发出疑惑的声响,站在土山上的郑人顺着望去,也都惊诧。

  远处,几辆马车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马车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惊诧的,可是马车上绑着白色的麻布,马车上的人穿着丧服,车上还悬挂着白绦。

  那几个率先发现的郑人忍不住面露喜色,看起来,似乎是哪国的国君死了。

  一人小声骂道:“死得好,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退兵了?服丧不征不伐亦不举兵!只是会不会是咱们的国君死了?”

  那几人略带期待道:“难说啊。不过要是魏侯死了也行,魏人一退,咱们还用攻下去吗?回国就好,正好也可以种植墨家传来的宿麦冬麦,这时日马上就要过了。”

  谈论着,又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城内,抚着心口道:“这城攻不下。人家墨家都说了,这就是不义之战,必要遭到天帝惩罚,你看,国君死了吧?”

  旁边一人也道:“说的也是。你看上回楚王围商丘,结果呢?回到楚国不久就死了,要我说,这就是天帝的警示,叫他们不要多兴不义之战!”

  “打来打去,打的些什么呢?庄稼都荒芜了……王公贵族的利,关咱们屁事?”

  几个人嘟囔着,忽然传来一阵爆炸声,几人下意识地抱着头向后逃窜,身后不远处一个铁球正砸中了一堆木料,撞得轰轰作响,两人被木屑扎上在那惨叫。

  另几个庆幸自己没被击中之余,又满怀期待地看着远处奔驰来的马车,冲着旁边的人喊道:“还堆什么呀?不知道谁家国君死了,这仗打不了了……”

  边喊着,百余名郑人扔下手中的铲具,纷纷逃下土山。

  那几辆带着丧白的马车很快引动了军中的动静,靠近之后已经能够看出那是韩国的车马,车上的人皆穿缟素。

  一人在车上哭嚎道:“君上薨了!君上薨了!郑人五日前围阳翟!”

  马车疾驰冲入营中,朝着中军营帐狂奔,报丧之人冲入营帐,冲着骉羌道:“五日前,郑围阳翟,君上触怒,当夜气急而薨!”

  骉羌闻讯,伏地大哭三声,以头抢地之后,怒而起身,拔剑冲着郑子马道:“郑人无信背盟!”

  郑子马也是傻在那里,确信这是真的之后,心中大慌,暗骂驷子阳这是坑自己!

  眼见骉羌发怒,子马急中生智道:“我并不知情,况且三国盟誓以入王子定,可是私仇并不曾了结。我等攻牛阑,是为盟誓。子阳伐阳翟,是为当年幽公被杀之仇,怎么能说我们背盟呢?”

  说罢他也抽剑,大有要和骉羌火并之势。

  帐内的郑韩两国的将军勇士,也立刻抽剑相对而立,怒目而视,营外的动静更乱。

  公子击暗骂一声郑驷子阳,却也知道今日处理不好,定要出事!怎么就选择这个时候围阳翟?怎么韩侯偏偏这时候就薨了?

  PS:

  公元前四百年,郑魏韩入王子定,鲁阳公帅师邀之,不果。同年,郑围阳翟。同年,韩虔死,谥景侯。按守孝三年不征不伐的说法,韩郑魏入王子定肯定在韩虔死之前。同样,不可能是阳翟被围之后韩国还有心情和郑国合力入王子定。所以,必然是韩郑魏联军攻鲁阳,期间驷子阳围阳翟,然后韩虔死。之后三年守孝期魏国一直单独抗住楚国,直到四年后魏韩与楚决战。这期间,楚国迫于压力也没有进攻还在守孝的韩国。

第三一六章 诸侯侧目市井谈(二)

  听着帐外的动静越来越乱,公子击挺身站在骉羌与子马之间,喝道:“且收了兵器。此次入王子定,三国盟誓,在此动剑,天帝必以降罚!”

  骉羌怒目,正要说点什么,公子击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让郑韩在这里打起来,连忙道:“子马所言不错。昔年齐桓合诸侯于昭陵,齐、宋、陈、卫、郑、许、鲁、曹、邾等国,哪一个不是各有私怨?但是难道他们会在攻楚之前就发生争执吗?”

  “今日三国联军,是为入王子定。那熊疑有弑父之嫌,篡夺君位,我等出兵是为公义。”

  “郑韩血仇数十年,郑围阳翟,是为幽公之恨,亦无过。你们若愿意打,待退兵之后,再行争斗。”

  “今日在这里,谁先出手,谁便是背盟!我必不答允!”

  魏军是这次三国联军的主力,公子击已经这么说,骉羌也只好怒而收剑,说道:“郑韩既有血仇,韩人不与郑人同攻!况且阳翟被围,君侯薨,我要退兵返回阳翟!”

  三晋向来同盟,公子击此时只是为了维护秩序,看了一眼郑子马,心中也骂。

  看来郑人根本就不愿意一次性入王子定成功,而是要借助王子定在郑这件事,将魏国绑在郑国的战车上,用以保证魏国不会干涉郑韩交战。

  而魏国本身也不愿意韩国灭掉郑国,有了这么一个理由,正可以居中调解,今年削弱韩国,养郑而亲韩。

  只是,谁能想到郑人会直接围攻韩国的都城?而且韩侯偏偏这时候重病而亡,要说这是郑人杀的,并不是,可这两件事赶在一起,那就无限复杂。

  子马心中也自惴惴,这一次出兵他只带了万五千人,根本不是韩人的对手,真要是在这里开战,自己必然被俘,无处逃亡。

  见公子击出面,子马也急忙道:“公子击所言极是!郑人何曾背盟?难道不是和你们晋人一起为了公义而攻打楚国吗?幽公之仇,郑人难道就不可以报吗?难道当年齐桓昭陵会盟,诸国的仇恨就湮灭了吗?”

  “韩侯为君,我为臣,以礼而论,我也应该悲伤,您对一个悲伤心痛的人动剑,难道不是失礼吗?”

  骉羌暗骂,可这些话句句在礼,辞辞合仪。不过礼仪就是个狗屁,若非公子击和数万魏军在这,何须听此人废话?周天子都快完了,这些礼仪什么的也就说说吧,谁听啊?

  然而公子击已经出面,骉羌也只能收手,只说道:“既是这样,韩人今日便要撤军。一旦退出处境,便与郑人开战!”

  子马冲公子击行礼道:“我率领的郑师,是为盟誓公义,并不曾接到命令参与复仇围攻阳翟。所以请公子击护送我等归国!若国君有令,让我等入韩,我再请与韩人决战!”

  他这是怂了,要让公子击出面,公子击心中暗骂,却也无可奈何。

  终究,王子定现在在郑国,魏国需要王子定,需要郑国,这样才有机会削弱楚国,让楚国从此一蹶不振为今后的魏国霸权奠定基础。

  他也只好叹息道:“既如此,我便出面,护送子马归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城已经围不下去了,内部离心离德甚至都要火并了,这还合盟个屁?

  少了郑韩两军,自己率领的魏人若是直接和鲁阳公野战,他公子击也不惧。

  可是牛阑尚未攻下,自己能不能再攻下牛阑邑之后与鲁阳公邀战而胜?他没有这个把握。

  就像是一个刺猬一样的牛阑邑,公子击觉得若要啃下来,少说也要损失数千,士气大跌,到时候鲁阳公趁机北上,自己一世名声就要毁在这里!

  想自己十五岁出征,西河中山齐长城皆留名,却在小小的牛阑邑驻足不前,心中不由大恨。

  可他终究是帅才,又是魏国世子,强忍着心中的不甘,下令道:“既这样,通告三军,即日撤军!”

  ……

  两日后,鲁阳。

  从北边回来的斥候气喘吁吁地说着,鲁阳公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晋人撤了?”

  那斥候努力从干燥的口中咽下一口唾沫道:“不会错,晋人撤了!”

  鲁阳公摇摇头,觉得这简直……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说……这些墨家弟子的手段如此了得?只是守城就能逼得晋郑联军撤兵?

  可再一想商丘之战,鲁阳公竟有几分相信,心中暗道:“墨家众人,不可小觑啊!”

  不多时,又有几名斥候回来,报备此事,鲁阳公终于相信,却也没有下令反击追击,而是说道:“派人前往牛阑,问清情况,再尾随晋师百里,确定其退走后再议!”

  他怕这是晋郑联军的疑兵之计,五日后斥候回报说晋人确实是退了,不过也在途中有所埋伏,见这边没有出兵追击,这才真正退走。

  鲁阳公确定之后,大喜过望,终于保住了自己的根基,又击退了晋人。

  转念一想,心说墨家众人果有本事,自己原以为将是一场大仗,谁曾想自己还不曾出兵,这晋人就先退了。

  那几个墨者都是后起之辈,并非是当年追随墨子游鲁阳的弟子,可这几人的手段却不见得比那些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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