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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第262节

  这一切数百年甚至千余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打仗死了便死了,什么都得不到,只留下伤悲的家人,留下的儿子还要重复自己的生活。

  这一切都是这样,他们不知道更好的未来是什么,因为没人告诉他们,所以他们想象不到对面那些人所想象的未来生活。

  他们所想的,只能是一个更为贤明的君王,一位可以善良一些的封君,以及几年不打仗的日子。

  越国尚未开启最基本的军功爵制度,连赵氏田十万庶农工商皆遂这样的说法都没有。

  最原始的封建义务,已经渗入了每个人的脑海,他们生来如此,习以为常,并认为天下就该是这样。

  越人会抓奴隶,王族公族贵族有大量的奴隶,齐国一战掠夺了三千户为奴作为休战成盟的代价。

  而勾践时代休养生息的时候,所谓生三子会有赏赐的说法,那些赏赐从何而来?总不会是勾践自己变出来的,而是赋税而是奴隶而是那些封建义务。

  这些东西转了一圈又溜出去很少一部分返还给越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而是需要感恩的赏赐,这就足以叫人效命效死,甚至于家中无兄弟超过五十的不需要从军都可以算作仁政。

  因为越人会捕获奴隶,所以越人相信鸷的话,对面这些人可能会把自己抓做奴隶。

  后面就是惊雷击破城门的滕城,众人吓破了胆,不敢回去。

  前面只有千人,只要冲过去就可以逃亡回到家人身边。

  这是他们可以作战的勇气来源,也是唯一支撑他们拼死冲锋的最后力量。

  可对面那看似稀少的千人,却一样带来了城中那样的恐怖。

  当一枚沉重的铅弹打在伙伴的脸上直接打碎了脸颊、当沉重的铅弹打到伙伴的胸口绽放出血花、当沉重的铅弹击碎了举剑的手臂血肉模糊……

  一种名为胆怯的情绪,开始在越人中蔓延。

第三三六章 破城有术血未沾(六)

  义师中最早完成装填的火枪手们,在装填完毕后听到了一阵鼓声,他们很快听懂了军鼓的意义。

  这是在下令:装填完毕的随意射击,随后弃枪抽出短剑或是短斧,跟随矛阵两侧冲击。

  这是一道进攻的命令,不同的鼓声有着不同的含义。

  比如有时候鼓声的意思是继续装填,在矛兵的两侧射击后原地装填,交替前进。

  比如有时候鼓声的意思是退到毛病的两翼,躲在长矛下以短剑攻击那些可能冲入矛阵的人。

  比如有时候鼓声的意思是退入到两支矛兵方阵的中间,继续装填听命射击。

  这都是不同的,需要将军决断,作为士卒只需要听取命令。

  但是与其余诸侯的士卒不同,他们多少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除了学字之外还会有人给他们讲这些东西……有时候也会讲讲耕田的技术之类。

  不少火枪手看了看硝烟对面的越人,心道:“这必然是孟胜发觉越人已经溃散,准备冲入敌阵肉搏厮杀。这时候携带火枪就无作用,便要凭借勇气厮杀。”

  于是按照命令,勾动火绳,开了最后一枪后,将沉重的火枪扔在原地,迅速向后退走,在矛阵的两侧抽出短剑,以作掩护。

  正如这些火枪手所想的,孟胜的确发觉越人已经溃散。

  最前面冲锋的那些人是勇悍之士,但是再勇悍也承受不住一枚一两重的铅弹的射击。

  这一点孟胜很确信,因为他见过有人用这火枪打死过野猪,连皮糙肉厚的野猪都能打死,况于人?再勇悍的人难道会比野猪更强壮吗?

  这些勇悍的越人开始四散奔逃,想要躲开正面,可他们一旦奔逃,后面那些好容易鼓足勇气的人也会跟着溃逃。

  孟胜知道,为将者,就要善于抓住冲锋、反击、防御或是侧翼支援的时机,能抓住的,便是合格之将。

  这一次他承载着义师成军一来第一次野战的任务,而且是一场必胜之战,也就根本不需要求稳,求的就是彻底击溃越人,让他们四散奔逃,泅水逃走为河岸两侧埋伏的骑兵捕获做准备。

  于是他命令鼓声传达了火枪手随意射击不再装填,跟随矛兵两翼冲击的意思。

  矛阵中的鼓手和笛手立刻吹奏敲动起节奏极快的军乐,伴随着鼓点,领队的墨者高声呐喊着。

  矛阵中的士卒端起长矛,踏着脚步,在尽量保持平齐的状态下向前推进。

  他们身边都是伙伴,两翼多是精锐的墨者或是当年义师的步卒,前排则是军中的勇悍之辈。

  不需要每个人都不怕死,只需要他们确信伙伴就在身边,就足以爆发出无惧的力量。

  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战场大局的,士卒所能看到的只有眼前几十步之内的情况,只要身边的人没有溃散,只要没有人传播大军溃败的消息,他们可以一直冲击到天下的尽头。

  他们还能看到队伍的最前面,孟胜屈将等墨者手持短剑或是短戟,朝着两侧移动,和那些火枪手一同在侧翼掩护,这些人走在最面前。

  这其实是禁止的,因为担心主将被射杀,但是孟胜发觉对面几无弓手,自己的一身本事也不是一个小小的越人贵族能够应对的,那些农兵有哪个是自己的对手?

  便是越人的君子军,孟胜自觉也能以一敌五,况于这些普通士卒?

  此时身先士卒,就是要让这一旅全军爆发出最大的力量,一次性击溃越人。

  越人冲锋的太早,队伍早已散乱,根本不可能对抗矛兵。

  冲锋最快的那些勇悍之辈已经溃散,火枪手将前排的越人打的稀稀疏疏,一次冲击之下相当于每个越人要面对六七支长矛。

  至于后面的越人……他们根本不在接战的第一线上。

  孟胜持短戟,跟随着鼓点和笛声踏步而行,终于在距离最近的越人十余步的时候挥舞短戟喊道:“冲击!”

  身旁的鼓手和笛手立刻传达了命令,十余步的距离是冲击的最佳距离,既可以保持体力战斗,而人的短跑一般也是在三十米左右将速度提到最大。

  虽然不需要跑那么快,只是快步冲击,却足以击穿一切阻挡他们的力量。

  几名未曾逃走的越人勇悍之辈看着如林的长矛,心中惊慌,在长矛靠近之后下意识地朝地上一滚,想要避开长矛,可是还未起身,就被开始冲击的矛手踏在脚下,根本无法站起。

  为数不多的越人想要从两翼冲进去,但是三个矛兵方阵之间的横面已经极宽,除非是原本就在两侧的,否则很难在接战之后跑到两侧。

  那几个在侧面的人刚刚靠近,孟胜持戟、屈将挺剑,顿时将这几人击杀。

  孟胜心道,若是真正全力野战之时,两翼尚有骑兵保护,另外还有一些善于格杀搏斗的游士剑盾,并无问题,如今只看这些矛手能否一举击溃越人。

  剩余的越人已经和矛兵的中央接战,阵型散乱的越人不敢在正面硬冲,继续是下意识地朝着两侧散开,然而品字形配置的矛兵方阵的两翼依旧是矛兵。

  本来军心已散,矛兵这样一冲,这些并非精锐的越人顿时撑不住。

  如林的长矛在正面是无法击破的,哪怕是战车都不敢直接冲击结阵的长矛步卒,更何况这些人。

  没有弓弩,也不能让方阵出现缺口。

  更别说没有火炮,不能直接轰开方阵。

  只是短暂的交战,百余名越人士卒被长矛刺死,而矛兵只是阵型稍微出现了一个凹面,很快平齐,竟无几人伤亡,继续向前冲击。

  早已是惊弓之鸟的越人只凭着最后一股子勇悍之气,可越人贵族鸷却明白自己失算了,这是根本冲不过去的。

  本想着对面人数不多,或许非是精锐,那曾想这些人持矛而进,竟如会稽山压面而来,如何能挡?

  眼看己方已败,他也顾不得体面,扔掉手中短剑,朝着河边奔逃。

  他这一跑,身边的越人眼见主将逃走,也都扔下了武器,身边的近侍私兵纷纷学着鸷脱下了革甲,扔掉了武器,朝着两侧的河边狂奔。

  越人善水,他们从沼泽湖泊遍地的地方立国,几乎人人会游泳,眼见着冲阵不成,此时不逃就真的要死在那些锐利的长矛之下了。

  他们的逃走引起了连锁反应,好容易集结成阵的越人也都纷纷逃窜,再也不想打下去了。

  几乎只是刚一接战,惊恐不安的越人便已溃散。

  这不是死地,因为越人会游泳,所以没有向死而生之心。

  孟胜将短戟从一名越人甲士身上抽出,发现越人溃退,立刻传令道:“快跑追击!”

  这是很少下达的命令,这样的命令下达,意味着放弃阵型,这在大战中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但现在,越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能力,这时候就要猛冲,让他们不能后退重新集结。

  鼓声突变,矛手和两侧的持短剑的火枪手立刻嘶吼着四五人一组,按照平日吃饭的伙伴编组后朝着越人冲去。

  千四百人的越人被火枪打死了八十多人,接阵一战伤亡将近二百,但之前士气已低到极点,一冲即散。

  五人十人一组的义师伙伴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击,将短剑或是矛刺入到逃窜的越人身后。

  成群结队的越人逃到了河边,脱下衣甲跳入河中,朝着岸边游动,快的仿佛是一条鱼。

  每挥舞一下手臂,就窜出去两三步,义师也有会水的,却也不追击,而是只追杀那些在两河夹出的垭口处的越人。

  还有一些越人逃到河边后绕开了义师,向后逃窜,然而早已埋伏在芦苇中的火枪兵副手持短剑冲出,顷刻捕获。

  越人贵族鸷从河里露出头来,已经到了对岸,身边还有几个人跟着,都是自己的私兵。

  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心道墨家不可战胜,自己回去照实说,只怕王上未必肯信。这若成军万人,君子军也未必能敌……

  不过幸好看来这些墨者士卒并不会游水,由此可能猜想他们也不会游水,所以没有泅渡而追。

  正自庆幸,就看到远处灌木中忽然窜出几人骑着马匹,手中持着长矛,脚踏在墨家称之为马镫的铁器上。鸷在滕地见过有墨者骑这样的马走动过,因此知道这是什么。

  他暗暗惊呼,不想原来在河对岸也有伏兵,自己衣甲已褪,手无兵器,也只能逃窜。

  可人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跑过快马?

  鸷只看一人骑在马上,腋下夹着一支矛,手臂轻托,风驰电掣般刺入了前面一名逃窜的越人背后。

  长矛透胸而出,马上那人早早松开了长矛,根本不再要,随后抽出了鞍上的短剑,又冲向了逃窜的越人。

  鸷在越地长大,哪里见过可以骑马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只听到马匹的嘶鸣,还有逃亡越人的惨叫。

  正在惊恐间,听到有人用越语高呼一声,说的正是原地蹲下,免死!

  冲杀中,这喊声越发的吸引人,即便还有惨叫,却也遮不住这声响。

  鸷长叹一声,知道今日无幸,哪里想到自己坐拥滕地,竟在数日之内被破城、全灭?

  ……

  两个时辰后,战场已经打扫完毕,随军的善九数的墨者清点之后,统计出了战果。

  越人一千四百余人,被击杀击伤了五百有余,大半是溃散中被杀的。

  其余被俘获的约有八百,越人将领鸷也被生擒,几乎没有逃亡的越人,只有几十人可能躲入了芦苇丛不知道逃到了哪里。

  而孟胜这边,竟无一人身死,只有两人因为火枪炸开受了伤,还有十余人在征战中受了伤。

  孟胜暗叹,这可谓又是惊天一战,己方无人身死,击破千四百越人,如今士卒欢呼,正有一股不可撼动的气势。

  这不仅可以让士卒信心大涨,更是可以震慑滕地的一些人,叫他们不敢轻动,以此威慑。

  他叫来一名骑兵,将统计后的战果写在纸上,急令道:“即刻前往滕地,告诉适,义师大胜,无人身死!”

  那骑手昂头,眉眼间皆是兴奋之色,接过令信,双腿一夹马腹,朝着滕地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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