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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第645节

  左翼是脆弱的新组建的陈蔡之师,这就是全军的弱点。

  整个兵力几乎是平均布置的,并没有集中兵力于某个方向。

  阵型对抗中,魏韩主将通过左翼的交替后退和整个战线的旋转完成了右翼接敌和主力集中。

  这种战术用得好;或是吴起、伍子胥、孙武子之类的名将用起来,多可以名垂青史。

  但若是用的不好,或是对于战局和战场双方的把握稍差一些的将帅使用,很可能就会贻笑大方。

  用得好,以少胜多,全歼敌军。

  用的不好,弄巧成拙,主力被反包围,全军覆灭。

  十余年前大梁城之战,吴起用的勾股大阵,一举获胜,威震楚南,源于当时楚国的阵型依旧是原本的左中右三军结构,主力仍旧是车兵和徒卒。

  吴起以铜炮对抗车兵,集结主力方阵于侧翼,辅佐以武骑士一举击破楚人侧翼,主力步卒从侧翼完成了包抄。

  楚军当时明瞪眼看到了吴起的谋划,但却无计可施:侧翼防御被突破,预备队几乎没有,侧翼的相对侧冲不开魏军的大阵,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数万大军被侧翼迂回包了饺子。

  可现在,已经与十余年前截然不同。

  侧翼已经被突破,可是突破后楚军的预备队和王师新军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完成了部署,并且用一次齐射威慑了魏韩方阵的气势,使得集结了魏韩主力的侧翼方向短时间内看不到突破的可能。

  不是突破不了,人数优势依旧,问题在于现在突破和两个时辰之后才能突破完全不是一回事。

  战场瞬息万变,莫说一两个时辰,就是一刻钟都有可能出现胜负相易的情况。

  的确,现在魏韩联军现在在右翼占据了优势,即便楚军的王师新军可以堵住左翼的缺口,但终究会被击破。

  可也一样,魏韩联军右翼的强势,意味着中军和左翼的脆弱。

  所谓右倍则左寡、前倍则后寡,兵法之妙,正在于此。

  右翼集中了主力的目的,是要以包抄之术、排山倒海之势,瞬间击溃楚人的陈蔡之师,完成对楚人左翼的包围,通过迂回侧翼从而使得墨楚联军三面夹击。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中军和左翼的力量必然薄弱。

  争的,也是时间,从一开始的左翼故意后退,就是在争取时间差。右翼不能在左翼崩溃之前获胜,那就是败局。

  双方的军力相差无几,右翼的强势意味着左翼和中军的弱势。

  楚军步卒现在暂时在中军和右翼苦战,似乎和魏韩联军的左翼中军焦灼不相上下,但显然楚人是占据优势的。

  按照现在楚人在左翼重新调整部署所花费的时间、以及刚才展示出的雷霆一击的震慑,魏韩联军一鼓作气的机会已经丧失。

  一个时辰时间才可能彻底突破:继续机动包抄需要大半个时辰,而如果只是正面强攻又无法展开兵力优势,形成添油,所以一鼓作气不下,一个时辰是至少的。

  然而墨楚联军的炮兵优势仍在,魏韩联军的重步阵最怕炮兵,因为方阵太重、纵深太深,而且投射兵力明显不足。

  楚人在右翼和中军的突破,就现在来看,就算墨家的骑兵不偷袭,也最多半个时辰就会突破,毕竟兵力占优。

  所以当楚人新军用了一刻钟调整了部署稳住了左翼防线之后,魏韩联军的主将就明白,自己已经失败。

  无非就是大败、小败还是全军覆灭的区别。

  若是小败,舍弃左翼、收拢中军,撑到天黑,总可以找机会撤退。

  退到许地,修整之后,拒城而守,那么魏韩还有主动权。

  是选择舍弃部分利益和楚国和谈?还是不惜一战发动大梁、新郑、阳翟等地的全面战争?选择权在魏韩手中。

  若是全军覆灭,那么许地无法守,楚国兵锋直抵新郑,魏韩联军再无一支野战主力在三百里之内,战与不战、和与不和,楚人说的算。

  这一战,谋的是许,谋的是楚国二十年内再无争霸中原的实力,谋得是魏国得到喘息以重组三晋同盟对抗变法已有成果的西秦的时间。

  如果从一开始,魏击、公叔痤、韩猷就拉楚人入伙,三国瓜分郑国,这场仗也打不起来,而且泗上墨家的局面会很难看。

  但是,魏韩楚之间的仇怨,相持数百年,厮杀许久,晋楚之争延续了整个春秋,围绕着郑国展开了多少次激战和外交纵横?

  魏韩怎么可能选择与虎谋皮,与楚国一起瓜分郑国?况且就算一开始说要瓜分,楚国又怎么会同意?

  最终楚国想要的,魏韩不想给,那就只能在战场上见了。

  可现在看来,还不如当初就直接选择给楚国想要的几座城邑,不要吃独食。

  因为这一战之后,不但许地等必然归属楚国,魏韩在中原地区的主力也损失惨重,至少数年之内在中原地区没有南下之力,只能选择防守。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早知今日悔不当初是没有意义的,这一战之前,魏韩当然希望一战击溃楚军从而让楚国数年之内无力染指郑国之地,一旦稳固,楚国就更没机会了。

  这不是魏韩的本意,却是被墨家生生逼出来的无奈选择。

  为了反墨亲韩,魏国不敢保证郑国独立;为了防备新郑修筑成砀山彭城那样的新式城防,韩国不得不提前动手,如果再不动手,郑国就可以撑到各国干涉;韩国提前动手又有墨、楚、秦的威胁在后,魏国不得不顺势而为获取领土瓜分郑国;大梁城十余年前输给了魏国,使得宋国对于楚国不再那么重要,而原本和宋国并立重要的郑国成为楚国缓冲中原的底线;墨家推波助澜怂恿楚国开战,隐阳一战终究爆发……

  对楚国而言,或许今日宋国政变的选择,在十余年前吴起攻下大梁城之时就已经注定。

  宋国很重要,曾经楚人为此流过太多的血,看上去似乎楚国会为此再流一次血。

  但实际上,于此时的楚此时的势,并不太重要。因为大梁丢了,更因为楚国选择了战略收缩变法图强。

  此时此刻,隐阳一战似乎正打到最激烈的时候,魏韩主将却明白大败还是小败的关键现在就在墨家的那些迂回的骑兵上了。

  贵族们反冲击得手,最近的两个步卒重阵可以结阵防守,左翼的溃败是必然,但是右翼的主力还能够结阵自守撑到天黑,从而撤退。

  贵族们反冲击失败,墨家骑兵可以直冲中军和主将所在之处,一刻钟内整个中军左翼都会崩溃,根本没有时间再调整部署,到时候右翼的主力就要被墨家的骑兵骚扰不能轻动,墨楚联军的中军和右翼就可以利用他们刚才展示出来的行军速度完成包抄,一场歼灭战在所难免。

  跑都跑不了,重步阵不提前调整部署互相配合,只要一跑就会露出破绽,骑兵抓住机会一冲就是溃败;不跑防备骑兵突袭,那么楚国步卒就可以从容完成包抄合围。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包括奇迹……哪怕是现在楚国大司马忽然身死,获胜的依旧是墨楚联军。

  ……

  北侧的平原上,墨家的骑兵们正在军官的口令下迅速展开,采用了一种不同于之前用过的阵法。

  那八门随着骑兵机动的小炮,也用一种让魏国贵族瞠目结舌的速度部署着。

  炮兵的军官们呼喊着口令,每一个口令就是一套标准的动作,那些炮手不知道磨练了多少次,已经形成了机械的习惯。

  百余名精锐的掩护炮兵的骑马步兵迅速在炮兵的两侧结阵,形成了一道三排的队列。

  这些精锐的骑马步兵装备的是燧石激发的火枪,他们神色淡定,根本不去看被他们掩护的炮兵的动作,而是机械地听着口令举起了火枪。

  砰……

  砰砰……

  排头的第一个士兵击发了火枪,然后迅速低头不去看前面的情况,快速地从身上的口袋中摸出一个纸包的火药,将上面的铅弹含在嘴里,定量的火药从枪口的前面装入,吐出铅弹塞进枪口中。

  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成百上千次的训练,每一包火药都是定量配比的,一如后世秦国制造弩箭的作坊。

  第一个人开枪的瞬间,他身后的同袍也开枪,以比他慢半个呼吸的动作进行装填,第三个人依旧如此,然后轮到了第一排的第二个人……

  枪声响起,便连成片,就没有停歇,仿佛这不是一群手持很原始的熟铁皮卷的火枪的士兵,而是几个手持永远不需要装填的火器的士兵。

  连续不断的枪声连成一片,既是恐吓,也是威慑,更是一种对炮兵的掩护。

  需要的时候,他们会分为以司马为单位的小队,交替掩护后退或者掩护炮兵的转移。

  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持续不断地射击,等待骑兵们的冲击。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刻易胜负(下)

  庶俘芈的骑兵旅被安排到了左翼,与装配了三支短铳的那个骑兵旅还有一段距离,三个旅依旧是形成类似于品字形的结构。

  但每个旅的骑兵也不是随意展开的,而是以连队为单位,将三分之二的连队放在了一线,三分之一的连队部署在二线。

  这是泗上骑兵常用的战术,当一线骑兵和敌人缠斗的时候,出于二线的骑兵会选择包抄,从而使得敌人处在一种三面受敌的状态,依靠两翼的挤压彻底击溃敌人。

  此时此刻,庶俘芈才知道自己带领的这个骑兵旅和那些现役骑兵旅之间的差距。

  等到那两个现役的骑兵旅展开队形的时候,他的骑兵旅还未完成部署,毕竟他手底下的人多是一些退役的骑兵,集训的时间才刚刚不到半年。

  嘟嘟嘟……

  一声角号,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品字形前面的那个骑兵旅已经和反冲击的魏国贵族们接战。

  魏国贵族和从奴私卒组成的精锐装备优良,这一点毋庸置疑,泗上的正规武骑士旅可能会有这样的装备,但那些宝贝疙瘩不可能用在这里。

  最前面的那个骑兵旅没有用他们常用的射击后退装填的战术,而是在接近之后将短铳抽出,迅速激发之后,将短铳插到了鞍袋中,抽出的铁剑发动了冲锋。

  在侧翼的庶俘芈也抽出了铁剑,侧翼的敌人并不多。

  魏韩贵族组成的反冲击骑兵中,并不是专业的整日在一起训练的同袍,而是以每个贵族为单位的一朵朵梅花。

  从奴跟随左右,隶子弟从属身边,贵族或是身先士卒或是夹在小阵之中宛若花蕊。

  这不是阵法,而是军制结构导致的必然结果。

  庶俘芈带着四个连队在一线,正面约有六百多敌人,而剩余的六个连队都在一线的后方两翼。

  他最后一次摸了摸挂在胸前骑兵们几乎都有的一枚马蹄铁一样迷信的鬼神庇护之物,高喊一声:“为利天下!”

  后面的同袍发出了同样的呼声,势同吹过树林的山风。

  正常来说,军中多称同志们,但是一些人觉得“同志”这个称呼贵族味儿太浓了一些,原本“同志”就是贵族之间的称呼,而且还得是同姓贵族之间的称呼。

  同姓同心同德同志,这是一脉相承的关系,固然有兼爱作为解释,可是一些人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尤其是一些自苦以极派的,他虽算的不是,但他的诸多好友都是此派系的,故而他也少用。

  庶俘芈冲进敌阵之后,很快他的连队就占据了优势,因为阵型对抗对面的几乎无阵型,优势极大。

  他眯着眼睛,盯着对手,那明显是一个贵族。

  头戴一个泗上兵工作坊卖出去的铁盔,身上穿着一身皮甲戎装,有几处关键部位还缀着用铁环穿着的铁甲。

  敌人大约三十多岁,留着此时贵族们常留的胡须样式,胯下是一匹白色的战马,高大雄壮,一看就非是凡品。

  这贵族身边的从奴已经被冲散,贵族手中拿着的是一口略长一些的铜剑,单看这一口铜剑就知道这人的出身必是下大夫以上,因为士人一般没有这么长的铜剑。

  皮甲后露出的衣衫上缀着一些标志,应该是魏国某个家族的家族标记。

  庶俘芈感觉到对方是个好手,因为对方的铜剑一直平举着,并没有那种第一次冲击时候慌乱挥舞的姿态。

  若是马术不精之人在马背上,定然是身子摇晃,对面这贵族身子很稳,双腿紧紧地夹在马背上,脚踩着马镫,有点像是要站起来的态势,但又没有完全站起来。

  两个人只是一个照面,对面的贵族就控着马匹,想要抢占右手位。

  如果两个人都不是左撇子,那么谁先抢占了右手位谁就占据了优势。

  对面的贵族将马横在了庶俘芈的身前,随后刺出了铜剑,直刺庶俘芈的面门。

  庶俘芈侧了一下身子,右脚的皮靴后跟上的钉子刺了一下马腹,躲开了对面刺击的同时也调整了一下马匹的位置,使得两个人的位置处在交错的状态,各自都是右手。

  贵族的眼睛一眯,看得出庶俘芈也是好手,刚才那一剑躲开并不能看出什么,但躲开的同时还能控制马匹抢回右手位,便可知道对面也是个在马上长了数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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