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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第690节

  但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故而适之前为了应对魏韩楚在宋国周边修筑的那些堡垒,采取了迂回的办法——开花弹最重要的是弹,技术的进步只是为了把弹射到堡垒上,这需要铸铁工艺和镗床工艺等等一些列的进步。

  可若抓住关键,为什么一定要用化学能发射呢?

  于是墨家组建了一支“落后于时代”的炮兵,用的是配重抛石机,用来抛出炸药。

  这种落后于时代的炮兵,不适合长远作战,因为运送不易,远不如铜炮方便。

  但铜炮出现的时候,城防体系的根本是夯土城墙,对付夯土城墙,挖坑埋火药和铜炮比抛石机的优势大得多,而且转运方便,所以抛石机没有存在的价值。

  可等到诸侯国开始修这种防炮的堡垒后,除非炮兵搞出合用的开花弹,否则很难依靠实心弹炮兵就轰开这种厚重的堡垒。

  炸药比铸炮技术更先进,那么就可以用抛石机配上炸药当开花弹用。

  后世用的埋在泥土里的铁桶,适则用了泗上木匠优势的抛石机,因为铁桶这时候做不了只能做大口径的臼炮,而臼炮太重,在家门口用用还行,不能跑太远。

  因为魏楚韩要防备墨家,所以巨大多数的新式堡垒都修在了宋国周边,而这正是适合运送抛石机的有效范围之内。

  再远的地方,魏楚韩的生产力水平也根本修不起那么多这样的堡垒,不可能修的全境都是。

  这便是先有破解的手段,再诱使敌人浪费人力物力。

  四十辆重型的配重抛石机在炮兵的掩护下布置就绪,炮兵猛轰城上的火炮压制对方,抛石机旁的士卒则开始用杠杆原理和绞盘将沉重的配重端抬高。

  除了使用炸药外,还有诸如桐油之类的燃烧物,因为堡垒的楚军有大量的火药,而之前的实心弹并没有办法点燃这些东西。

  对面楚人的堡垒,是以对抗一支火绳枪、铜炮为假想敌的防御体系;却不是对抗抛射炸药大规模杀伤为假想敌的体系。

  这些沉重而又缓慢的抛石机本该在火药出现后就成为历史的尘埃,可因为这种不均衡的技术发展,反倒是可以绽放出光辉。

  并且很可能引诱魏韩作出错误的判断,从而影响战略大局。

  现在这种局面已经不可能妥协了,既不可能,适便希望能够引诱诸侯出战从而各个击破。

  参谋部设想的半年之后诸侯出兵是最坏的情况,因为诸侯之间需要协调联络才能统一战略。

  纵横千里的战线,此时的通讯基本靠马匹传递,若不协调提前定好战略,定是要出问题的。

  适的引诱,就是攻击阳夏,以最快的速度攻下阳夏附近的几座堡垒,从而告诉诸侯他们花费人力物力修筑的这一道防线并没有什么用。

  二十年前墨家可以三五日破城,今日一样可以,包括韩国的新郑、阳翟。

  一旦阳夏被围,最紧张的便是韩、魏。

  七八年前,韩魏楚之间有过中原防御的盟约,现在魏国其实已经没有能力履行盟约。

  南阳方向,韩国不将精锐和秦军配合,也根本打不开局面。

  如果这一次围攻阳夏,能够诱使韩国按捺不住,立刻出兵救援,在诸侯联络好之前提前卷入这场战争,那么墨家今后的局面就要好看的多。

  适集中了泗上的一些野战部队,战术上叫围城打援的办法,战略上叫逼着对方出兵各个击破,断其一指而破拳。

  阳夏之南的楚军必定是要回援的,阳夏一丢,等同于在阳夏之南的楚军被包围了,退晚了连撤退都没有地方可退。

  三个月前的下蔡附近,楚国八千余人冒进被歼灭之后,使得楚国封君再也不敢以少数力量进行骚扰,只能选择组织在一起大规模行动。

  然而大规模行动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补给。

  楚王虽然被俘,但是楚国的封君们在淮河以北以及方城地区还有一定的力量,楚王可以再立,是以封君们并没有选择放弃。

  楚国重臣之中唯有大司马没有在邾城之战中被俘,他在邾城之战前受命前往方城和陈蔡征集大军切断墨家后路,不想还没有来得及切后楚王就已失败。

  如今楚大司马正在陈地之南,手中可用之兵四万,其中三万多是农兵,真正有战斗力的也不过数千。

  方城一带楚国还能集结出来大约四五万的军队,也是差不多的构成,数千精锐,大部分的农兵。

  一旦将来大战开始,这些兵力都是些麻烦。不过这一次适亲帅泗上的军团出击,并不是把他们当做对手的。

  围住阳夏,楚大司马必然北撤,一旦北撤,适便可依靠自己手里有骑兵优势,半途截击,在其后退合兵之前歼灭掉。

  歼灭了这四万农兵之后,楚国剩余的兵力必然退缩,但明显守不住,这就很可能再度效仿申包胥哭秦庭,跪求韩魏出兵。

  适的目标,是韩国在郑地的那支精锐野战军团。

  之前西河一战刚刚结束,韩国一部分兵力尚在西河,秦晋之战还在持续,短时间内无法退回。

  如果楚国封君的力量全部覆灭,墨家可以直接威胁到韩国的腹心,尤其是这一次攻城战之后更会让韩国心慌于墨家的攻城能力后。

  魏国已经指望不上,墨家攻楚的时候又是忽然突袭,野心昭然若揭,韩国君臣想必也已经是不抱幻想了。

  郑地的韩军精锐是韩国的野战军团,若能引诱这支野战军团出面救援楚国剩余的城邑封君,适便可以找机会寻机歼灭。

  能够实现这个构想,就可以打破最坏的局面,彻底破坏掉诸侯合兵的可能性。

  一旦将韩国的这支野战军团提前消灭,那么在西线,驻楚军团要应对的只是秦国,而秦国能走的路要么就是经商於之地攻丹阳、要么就是攻取南郑。

  无论哪一条,都是易守难攻。

  丹阳有水军优势、南郑有秦岭天险。

  西线的危机源于秦国攻南郑、丹阳;而韩魏联军经鲁山过伏牛山攻南阳。

  必须在三方合力的情况下,墨家的驻楚军团才有压力。只要斩断一边,另一边也就不足为惧。

  在东线,如果韩国的这支野战军团覆灭,紧靠齐国的野战力量,只要墨家选择死守龟缩,齐军根本无法突破泗上的防线。

  不敢孤军深入,其结果也就是不敢进攻泗上,而只能选择攻取魏国谋求利益。

  现在北方诸侯最能打的是秦国和齐国,但泗上的位置决定了齐秦不能连横东西对进,其关键还是处在中部、能够串联齐秦从而形成一股互相支援的韩魏。

  魏国已废,韩国只要出兵被适抓住机会歼灭野战军团,那么韩军无力在西线支援秦军,秦君选择在丹阳商於和墨家对峙并无胜算;东线韩国必须防守无力和齐国合力进军,齐国自己不敢进攻泗上。

  如此,则诸侯同盟还未成立就已经瓦解,根本不需要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决战。

  拖时间,优势在墨家这边。

第二百零八章 可怕的邦国意思

  这正是适为什么需要自己带兵来打这一仗的原因,这不是一个战术战场上的胜负,而是关系到今后的战略。

  如果韩国不出兵,墨家所能取得的最大战果,就是联通泗上宋国和南阳,形成东西线互为犄角的局面。

  这个局面很好看,但却扭转不了将来诸侯合力的局势,只能说这是最坏打算之下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一旦诱使楚国大司马向北逃窜并且截击成功后,未必一定要立刻去寝、上蔡和象禾,而是可以向北,作出威胁韩国的态势。

  何时向北、何时向西,这一点至关重要,适需要自己临近前线决断,怕贻误战机。

  用一种压迫的手段迫使韩国出兵,从而增加韩国出兵的几率。

  如果韩国真有后世“约纵长”那样的人物,那就只能做好最终决战的准备,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对方都是蠢货身上。

  韩国不强,甚至不强于此时的齐国,但是墨家在内线防守反击是一种力量、纵横数百里进入野战军团没有覆灭的韩国又是另一种力量。

  其实只要韩国认清局势,就是学缩头乌龟等待各国成盟,墨家此时并无办法。

  主力不能走太远怕被齐国偷家;西线不能支援中线怕秦夺丹阳;北上魏韩在韩野战军团未灭的情况下不能够屯兵坚城之下只能选择速攻,而速攻必须要有笨重的配重抛石机和大量的炮兵,这就使得没有办法兵贵神速。

  不过这一切,是适可以争取的。

  如果阳夏附近堡垒的攻坚战能否再一次震动诸侯,从而让韩国产生一种“阳夏守不住,韩国城邑也一样会顷刻陷落”的错觉。

  一旦这种错觉产生,韩国出兵的可能性就会增加不少。

  韩国一旦出兵,诸侯同盟合力互相配合的局面就会崩解,留给适歼灭韩国这支野战军团的时间有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抓住机会返回泗上,齐国就会怂掉然后进军卫、魏,选择与墨家媾和。

  韩国野战军团一日不灭,适其实并没有胆量在西线需要分兵、东线需要地方齐国的情况下进攻韩国。

  反过来,如果韩国认为墨家击溃了楚国残余封君之后很可能北上攻韩并且可以顷刻破城的情况下,让野战军团出击以攻为守,那么适就可以发挥自己的优势野战搞掉韩国的野战军团,那样进入韩国就如入无人之境了。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尚有可为。

  很简单的十六个字,就是不清楚韩国那边有没有能够理解这十六个字的贤才。

  为了达成诱骗韩国出兵选择会战的目的,适没有等到工兵挖好之字形的壕沟,只是等到炮兵压制了堡垒上楚军的几门铜炮之后,就命令这些配重抛石机展开进攻。

  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楚军的防御力量都集中在堡垒的面上,因为吸取了当年砀山一战的教训,楚人没有用大量的石头在前面修筑,以免产生大量的弹跳的铁弹。

  而是选择了用夯土在前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夯土的优势是只要厚度足够,不容易让铜炮的铁弹跳起来,而且还可以吸收一定的能量——如果是石头的,砸碎的碎石也会形成巨大的杀伤。

  这种在战争中进步的精神是值得赞许的,可以说诸夏从不缺人才,各个诸侯国都有足够聪明的人。

  但受制于时代所限,他们不可能想那么长远。

  ……

  堡垒上,楚国守将看着城下开始蔓延的之字形的壕沟,脸色凝重。

  他是低阶贵族出身,也是当年楚王派往泗上“留学”一派的人,对于泗上的这种战术很清楚。

  虽然楚国发生了政变,但终究不是弑君,他们这些“留学派”效忠的君王是正常病亡的,而他们也并没有参与政变的能力,所以他们选择了继续效忠楚王。

  说来也奇怪,他们这些在泗上求学多年、灌输了多年九州兼爱的人,反倒是最容易产生“民族意识”的一群人。

  前往泗上求学的各国贵族基本上都分成了两派。

  一派经过长时间的求学之后,产生了一种“九州认同”的感情。

  因为墨家的兼爱、非攻、同义、利民这些东西,本质上是超越诸侯邦国的概念。

  几年前适利用逢池会无疾而终的机会,借机大肆清洗了“非攻立国派”之后,泗上刚刚冒起的“民族主义”意识就被扑灭,泗上如今的政治正确是“九州归一”,而不是各国非攻为政。

  故而很大一部分求学的贵族子弟经过这种灌输之后,再加上墨家一直以大禹为圣,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天下争霸实则害民”的意识。

  他们对于身份的认同,是炎黄子孙、是尧舜之后,而非是楚人、魏人、齐人,这是兼爱学说所带来的三观。

  这群人即便归国,也属于是可以团结的那部分人,他们对于战争毫无兴趣,甚至认为这是“君王嗜杀人”。

  而另一部分,则恰恰相反。

  他们在泗上学到了许多知识之后,产生了“楚人”、“魏人”、“齐人”的国族认同,认为他们不是泗上所谓的天下人,而是属于楚人。

  他们被自己所幻想出来的“楚国”的共同体所感动,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楚国的统治阶层,故而他们很难理解楚国底层民众的麻木不仁,很难理解楚国的底层民众为什么会选择接受兼爱同义九州归一的想法。

  这些人在泗上求学的时候,表现很明显。

  他们穿戴着楚国特有的、从巫术祭司那里延续下来的高冠,佩戴者楚国特色的短剑,一切尽可能和别人不同以彰显自己楚人的身份。

  几年前泗上开始清洗非攻立国派的时候,他们也受到了波及,因为他们和泗上的一些人聚在一起“说怪话”。

  比如说,说墨子的思想本来就是各国主权平等,非攻,互不干涉等等,认为适的想法是修正了墨子的学说。

  比如说,说泗上现在富庶,却还要为了墨家的利天下的可笑想法输出墨家的道义,导致天下大乱。

  对于当年鲁阳公想要攻郑墨子制止给出的解释,他们私下里串联,说适的解读是错的,因为适从那里引申出了人人平等的概念,实际上邦国平等才是墨子的本意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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