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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第743节

  身边的旗手将插着小旗的长矛夹在腋下,耳边回荡着集结出击的军号声。

  前排的轻骑像往常一样夹着木矛,庶俘芈举着铁剑,跟随在他身边的号手按照他的口令更换着号音。

  第一波冲击队伍的后面,紧跟着第二波和第三波。

  虽然这些是泗上的轻骑非是擅长冲阵和纪律性最好的武骑士师,但和联军骑兵相比,仍旧有很大的不同之处。

  以庶俘芈身边的那个连队为例,泗上骑兵的战术是以阵型为牢笼、以基层军官和充斥其中的墨者和下士司马长等为锁、以军旗为再集结点。

  连代表会在整个骑兵连队中央的前方,连长在整个骑兵连队中央的后方。

  连队的两侧,一般是三名墨者或者下士,相隔十余人同时又有一名下士或者司马长。

  连队旗帜在阵中央,一般由士兵委员会的人兼任旗手,身边是一名号手和一名下士。

  这些军官、下士、以及超额服役的老志愿兵们,组成了骑兵的基层,两翼的下士司马长或者墨者,会控制阵型,保证几次冲杀之后仍旧可以根据军旗重整队伍。

  连代表和连长的双长制度,可以保证主官有一人阵亡后另外一人依旧可以通过号手和军旗收拢队伍。

  两翼的基层军官为锁,可以保证阵型不散,同时他们也担负着诸如整队转弯之类的高难度命令的执行任务。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两天子之战(十三)

  低阶军官、下士中士、司马长、志愿兵等等,是整个泗上战术体系的基石。

  就像是庶俘芈此时作为第一波冲击联军的骑兵的战术,以一个旅零四个连为第一波进攻,战术也是很科班的中军直冲、侧翼旋转四十五度包抄的教科书战术。

  这个战术需要以八个连保持平齐,六个连队作为侧翼,要在整队的情况下作出阵型转向。

  每一个士兵不可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可能说师长副师长下个命令说是呈四五十度士兵们就能作出相应的动作。

  联军骑兵不能做到整队转向,因为这是一个技术活。

  需要大量而且严密的基层组织、阵型训练、知道一定数学基础的士官、能够听得懂分解命令的士兵。

  需要转向侧翼四十五度包抄的时候,侧翼的六个连队会按照连长们的分解命令,不需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需要按照命令将每一个步骤完成即可。

  靠近中军的第一连,会在转向的时候,保持横队冲锋的阵型,六个司马小队会在保持横队的情况下,第一小队减速、第六小队加速,从而错落出一个标准的斜线。

  第二连要在转向的时候,由连队侧面的士官或者墨者们带队,将小队从横队变为纵队,六个小队变为六个纵队后,由前排的军旗手和连代表做排头,以和第一连行进方向大约三十度的夹角,向前移动操典上的距离后,再由纵队转为横队。

  这样一来,第二连以横队转纵队,就为第三连直接以横队变向提供了空间,否则第三连就要出现没有回旋空间而导致阵型混乱的情况。

  第三连要先转纵队,然后纵队集合,靠近第二连的方向,再由纵队转横队,六个小队以小队横队的阵型,沿着第二连给空出的空间前进一定的距离后,再由横队转向为纵队,由队伍两翼现在是队伍排头的老兵和下士或者司马长们带队向前分开,再以排头为轴转为横队。

  同样,第三连因为先靠近了第二连,所以第四连的空间更大,可以不需要转为纵队,只需要以横队直接变向。

  第四连的横队并排,六个小队纵着排列,快速行进到规定的距离后,各个小队直接在第三连让出的巨大空间内转向,以横队的方式直接展开。

  而第五、第六连队要考虑的就不是空间,而是速度和距离以及角度,所以第五、第六连队要彼此作为参照物。

  第五连要为第四连横队变向展开提供空间,同时也要作为第六连的参照物,第五连会以小队横队的纵深阵型向第六连靠近、第六连也同样会以小队横队的纵深队形向第五连靠近。

  然后再以两条互相参照的弧线方式,迅速快跑到前方展开,既不影响其余连队的空间,也不会导致阵型错乱。

  这些复杂的变阵,不是联军骑兵可以做到的。

  就拿侧翼的第六连转向为例子,连长需要下达大约十六个分解命令。

  先是要吹军号,各个司马小队右翼的下士停下脚步,左翼的司马长带领队伍,以不动右翼下士为固定轴,绕一个弧线,将小队的横队变为纵队。

  然后,命令再度转换,号手吹号,小队右翼的下士变为排头,左翼的司马长站立不动,整个小队的纵队以左翼的司马长为轴,再度转向,原本的右翼变为左翼、左翼变为右翼。

  纵队转横队、横队转纵队,都需要那些侧面的下士或者墨者老兵为轴,唯有如此才能够保持阵型不乱,必须要有一个轴。

  当再度转为横队后,旁边的第五连也已经完成了变阵,双方互为参照,开始向前快跑。

  抵达固定位置后,第一小队停下,在军官的锁的控制下,再度将横队转为纵队,然后按照固定的批次抵达制定的位置后,再以司马长为轴转为横队。

  这样一来,六个连队就可以完成整队转向,同时各个连队司马长的位置依旧是在连队的中部以维持阵型,侧面依旧是下士和墨家老兵。

  而作为士兵,则根本不需要知道什么大战术上的四十五度转向包抄,只需要听得懂停步、跟随、左转、右转、转弯之类的分解命令。

  十几个或者二十几个分解命令,由士官作为核心执行,从而达成阵型不乱整队变阵的效果。

  这种变阵的效果,就是战斗力的体现,也是为什么庶俘芈这样的从赵地回来的骑兵军官一定要进入军校重新学习的缘故,更是这些骑术都很不错的骑兵为什么总不如那些纪律性更强的武骑士宝贝的根本原因。

  论骑术,这些轻骑不比那些武骑士差;论拼杀,一对一谁也占不到便宜。

  所差的,就是变阵的速度、行进的纪律、军官的比例、以及对命令执行反馈的时间。

  虽然比不上纪律性更强的武骑士,但是吊打联军骑兵并不成问题。

  联军骑兵没有办法做出整队转向的动作,也就意味着他们一旦转向就会出现空隙和混乱,而单独的骑手无法对抗整队冲击的骑兵的。

  阵型和军官的配置,又使得泗上的骑兵可以始终维持着阵型,除非两翼的下士墨者都死光了,才有可能出现阵型散乱难以再度集结的情况。

  前后配置的连长和连代表,也能够在混乱中快速整队,以自己为中心、下士司马长墨者为核心,迅速重整阵型。

  在战场上,庶俘芈这样的师或者旅级军官,要做的只是下达操典上可以做到的命令,然后选择中央突破口而已。

  维系这些骑兵战斗力的,是训练和基层军官。

  这一次庶俘芈的第一波冲击,就是一个标准的侧翼四十五度整队变向包抄的战术。

  泗上的武骑士师可以在六百步左右的时候就发动冲锋,还能够维持相对可靠的阵型。

  而这些轻骑,只能在二百步左右的时候才能够快速冲锋,再远一点阵型就会乱。

  两千余骑兵的第一波冲击,远比联军骑兵的冲击要震撼,因为纪律性保证的阵型,使得两千骑兵的气势远胜四五千骑兵。

  第一波骑兵慢步跑到大约五百步的时候,庶俘芈下令侧翼转向,号手鼓动号角,传递消息,侧翼的旅帅居中指挥,各个连队的连长下达着各自连队的分解命令,在距离敌军大约三百步的时候,侧翼已经在完全整队的情况下调整了方向。

  二百步左右的时候,庶俘芈挥舞着铁剑,身边的号手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前排的骑兵夹着木矛,跟随着两翼的下士,开始加速。

  二百步的距离转瞬即到,庶俘芈冲到位置的时候,中央的连队已经打开了缺口冲了进去。

  旁边有折断的木矛和落马的尸体,松散的联军骑兵意图反击,但毫无作用。

  每个连队至少能够做到小队完整,每一个联军骑兵都觉得需要同时面对四五柄对面的铁剑,被冲开阵型之后,联军也不会在混乱中整队变纵队撤走,加上那些还在坚持尚未被冲散的步兵方阵,几乎是半刻钟的时间,联军的最后一支精锐力量骑兵和战车就已经全面崩溃。

  庶俘芈没有选择再度集结,而是让号手吹号,各个连队擎起军旗,追击那些逃走的联军骑兵,不准让他们有机会再度集结,将他们彻底驱赶出战场。

  判断一支骑兵是否符合火药时代的标志之一,不是所谓的密集冲锋,而是是否能够在混战中迅速地再度集结。能做到后者的一定可以做到前者,即便做不到数百步外密集冲锋,也足以做到二百步内慢跑转加速。

  双方骑兵只看马术的话,其实区别并不大。

  但一个整队转向可以分出十几个分解的条令从而在转向中继续保持阵型的完整;另一个即便转向也是凭借士兵的战术本能,即便一时间能够保持阵型,最终也会在冲杀中散开。

  这种差距平时很难看出来,但在战场上这种差距是致命的。

  联军最后一支可能扭转局部占据的力量被这一次步兵引诱、骑兵侧翼冲锋的战术击溃之后,实际上联军已经彻底丧失了建制撤退的机会。

  ……

  战场的另一侧,决定联军右翼和中军存亡的小丘之战,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做预备队的两个旅迅速补充了小丘争夺战的力量,两个最为精锐的先登营掷弹兵连队也被作为压箱底的手段送到了小丘上。

  齐国贵族的决死冲锋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反倒是大量的贵族被枪杀之后,齐军剩余连队已经彻底丧失了敢战的心气。

  先登营掷弹兵登上小丘之后,以密集的铁雷投掷和反冲击作为墨家攻占了小丘的信号。

  黑色的旗帜插到小丘顶部后,几门小炮迅速地从小丘下面被推到了小丘的顶部。

  墨家左翼的大量铜炮也开始集结,小丘争夺战虽然还未结束,但最开始的几门小炮登上小丘稳固展开之后,实际上争夺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被侧后的骑兵和两个旅的步兵、小丘上的先登营掷弹兵和步兵以及炮击夹击的联军右翼,再也没有抵抗之力,开始纷乱地朝着后面逃亡。

  小丘被攻占,意味着墨家的左翼在突破之后,可以不被小丘分割,从而形成一股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此时,墨家左翼占据了小丘、最多一刻钟就会彻底打崩联军的右翼;墨家左翼侧后的骑兵,彻底驱赶了联军最后的精锐骑兵和车兵,步兵重新变阵和骑兵配合,从侧后压缩联军的防线;作为总预备支援的武骑士和一些步兵也已经沿着三柳社侧面,机动到了刚才爆发了骑兵之战的附近,完成了对联军的包围。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尾声(一)

  二十年后,那一战的硝烟早已散去。

  孤零零的小丘上耸立着一座石制的纪念碑,上面刻着一行简短的文字。

  为利天下而牺牲者,不朽。

  几辆正在行驶的马车在这里稍微停留了一下,马车内的人穿着一身二十年前贵族们常穿的宽袖华服。

  马车上有人指着纪念碑耸立处的那座小丘道:“当年,墨家就是把炮拉到了那座小丘上,导致了联军中军崩溃。周天子逃跑时被不知其身份的骑兵砍死,齐侯投降,韩侯自杀。”

  “最终被围在三柳社的贵族君子六百余人,面对劝降,横眉冷对。墨家将铜炮拉过去,近距离猛轰,六百余人全部殉制。真英雄也。”

  说话的这个人一口很浓重的秦地方言的味道,厚重的就像是曾经秦国关中的沃土。

  车辆旁边一行护送的墨家士兵听着这些话,脸上露出颇为不满的神色,心想若那些贵族是英雄,自己的父辈参与了此战并且砍死了天子、最后以炮击灭杀了六百贵族又算什么呢?

  屠戮英雄的刽子手?

  但这些内卫部队的士兵都有着良好的教育,并没有开口反驳,而是只当听不懂。

  车内那个穿戴着宽大华服的中年人听着这番话,望向了更远处耸立的一根写着“周天子殒命处”的石柱,那里就是逃亡的周天子被不知道其身份的墨家骑兵砍死的地方。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车内的中年人看着这一切,回想着一路来的见闻,感叹道:“十二年未履中土,终究还是中原风华物茂人杰地灵,非西域可及。”

  说起十二年未履中土,与他同车的许多中年人都不禁潸然。

  当年那一战之后,齐国降、韩国灭,墨家集结大军问鼎洛邑,之后更国号为星汉之汉。

  秦君知不能挡,遂承吴起遗计,全力西征,举族迁徙。

  正是:秦因汉破失家乡,西走番戎万里邦。十载经营无定止,终于域外务农桑。

  当初远走他乡的人,还有不少别国的客卿士人,或者不认同墨家制度的别国旧贵。

  今日再回中原,心中另有一番滋味。

  这些人下了车,登上了小丘,并不凭吊,只是感叹。

  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朝着刚才在车中感叹的中年人行礼后问道:“疏勒君,我听闻我曾祖当年也是墨者,年轻时为了建功立业而在齐地为人家臣,后被墨家逐出。却不知齐地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那个被称作疏勒君的中年人向东眺望着,叹了口气道:“此地便是天下之中了。听闻汉要迁都于大梁,也正是因为此地为天下中。此地向东北数百里,便是昔年你曾祖成名之地;若是直接往东,便是昔年吴起君与你曾祖对战的鲁地了。”

  说到这,被称作疏勒君的中年人望向东北方向,叹息道:“再往东北,就是卫地了,我的家乡。那时候我叫卫鞅,现在受虚封于疏勒城,按照那时候的规矩,现在该叫我疏勒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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