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037节
南岸营寨、烧毁落下,寥寥数字让王猛一个激灵:天灯从北而来,是周营方向,放天灯容易失火,莫非…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周军放出天灯,借助北风将其吹向浈阳南郊的南岸营寨,再让其带着火苗落下借以纵火,可这种方式的成功率很低。
即便周军放出一百盏天灯,可飘过这么远的距离后,能刚好落到营寨里的天灯,恐怕不过一成。
也许侥幸引燃房屋、粮草,可刚冒起的火苗很快就会被人扑灭,这种纵火方式虽然很新奇,但效果如同隔靴挠痒一般,能有什么用?
放天灯袭营,恐怕周军实在是想不出好办法,只能病急乱投医,用这种荒唐的把戏来赌一把。
王猛提刀转身准备回房休息,就在这时,随从们惊呼起来:“萤火虫,好多的萤火虫啊!”
循声望去,王猛面色一凝,因为他看见北面的夜空上,出现了许多萤火虫,密密麻麻的飞上天空,看上去十分壮观。
可时节不对,萤火虫大多是夏秋季节夜里出现,如今怎么会有这么多萤火虫在野地里出现?
驻足观看了一会,众人面色大变,因为他们已经看清楚,顺着北风向南而来的无数亮点,不是萤火虫而是天灯。
无数的天灯汇聚成河,光芒将满天繁星遮盖,越来越多的天灯升起来,顺着北风向南飘去,宛若灿烂星汉(银河)一般,横跨夜空南北。
如此情景让人看了只觉震撼非常,他们从没想过如此多的天灯同时飘上天空,竟能有如此壮观的景象,只要看过一次,毕生难忘。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天灯?”
一阵旋风吹过,上空一片火光闪烁,有数十盏天灯燃烧起来,残骸带着火苗落下,其中一盏正好落在王猛等人所处院子里。
随从们拿来水桶、水瓢,将烧起来的天灯扑灭,一人上前查看,用木棍从残骸中挑出一颗冒烟的松脂。
“鸡蛋大的松脂,这要用掉多少啊…”
惊叹声中,王猛目瞪口呆,他刚才粗略估算过,周军如果放天灯纵火,能成功落到营寨里的大概不过一成,而现在,满天的天灯,恐怕已经数以万计。
不,如此壮观的天灯群,怕是有数万以上了!!
“落下来了,落下来了!!”
循声望去,只见南侧天空上,绵延的天灯群纷纷燃烧起来,无数火光如雨般倾泻而下,过半都落在浈水河畔,但也有少部分火雨正好落在南岸营寨内。
火光大作,那是营寨开始燃烧,处在上风向的浈阳城,已经可以隐约听到营寨方向传来的喧嚣声,王猛愣愣的看着南方,手中佩刀“哐啷”一声跌落在地。
这....这怎么可能....
。。。。。。
浈水南岸营寨,冲天火光之中,无数人奔走呼号,忽如其来的火雨点燃了营帐、粮草,迅蔓延的火势,让许多沉睡的俚、僚兵没弄清出了什么事便葬身火海。
动作快的人冲出着火营帐,争先恐后向着没有着火的地方涌去,相互推搡之中有人倒地,被随后而来的人不停踩踏着,一开始还能奋力哭喊,到后面声音便渐渐听不见了。
火光之中,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家俚帅、洞主的部下,头领找不到小兵,小兵找不到同伴,大部分人都如同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慌不择路。
天上飘来无数繁星,然后化作火焰当头落下,虽然大部分火焰都落在营寨外边,但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景,让俚、僚兵们吓得双腿打颤:
这是周兵在做法,召唤出天火要将我们烧个精光!!
整个营寨如同煮沸的粥乱成一团,各家俚帅、洞主已经无法控制局面,就连坐镇营寨的西衡州刺史陈佛智、高凉太守冯暄也无能为力。
砍了许多惊慌失措的士兵,血淋淋的人头依旧无法让大家冷静下来,他们能做的就是召集人手到河边打水救火,可就在俚僚兵们拿着各种器具到西面的溱水边取水时,异变突起。
水面上飘来许多奇怪的东西,上面冒着青色的鬼火,飘飘忽忽看上去诡异非常,而在这些鬼火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人形。
那是一个个面色惨白的人,空洞的眼睛看着河边的俚、僚兵,眼角流淌出两道血痕,手里拿着短矛和长刀,先是投出短矛杀人,然后嚎叫着冲上岸见人就砍。
“鬼...鬼兵啊!!!”
许多俚僚兵被吓得当场瘫坐在地,裤裆里溢出尿骚味,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向后跑去,惊恐的情绪如同涟漪般向四周扩散。
森森鬼影之中,不似人样的周法明心中默念一句“阿弥陀佛”,挥舞着手中长刀,招呼着同样装神弄鬼的部下与他一起冲进敌营,口中呼喊着的不是人话,而是某人语气戏谑的一句口号:“杀个叽叽!!!”
行军总管长史?那又如何,我到岭南来是要杀敌立功,做监军只是顺便!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忘川河
上午,一队粮船正溯水而上,向着溱水上游洭口前进,左右河岸都是悬崖峭壁,不时有怪叫声传来,也不知是飞禽还是猿猴在叫唤,冯盎饶有趣味的看着两岸景色,这可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从番禹乘船溯溱水北上,至曲江之后往东走横浦水至始兴地界登岸,翻过大庾岭之后抵达江州南康郡郡治赣城,在那里乘船顺流而下过南昌入彭蠡湖。
一路北上过湖口入长江,再顺流而下于采石矶登6,转6路可直达建康,冯盎之父冯仆,当年从高凉前往建康时走的就是这条路线,时年九岁而已。
想到这里,冯盎有些惆怅,父亲四年多以前去世后,留下他们三兄弟,大兄、二兄都已出仕署理地方事务,而他这个老幺却被祖母留在身边,轻易不得四处游玩。
没有去过番禹西面的郁水,没有去过北面的溱水,也没有去过东面的涅水,和两位兄长相比,冯盎一直被当做小郎君,他对此很不服气,但也只能祖母安排。
冯魂如今是石龙太守,冯暄是高凉太守,就他没有正经官职,还是靠祖母功劳得荫一个散秩,根本算不得正经出仕,年轻气盛的冯盎一直想找机会立功证明自己。
若是在往日,何时能够立功是没有底的,可现在不同了,周军兵犯岭南,官军节节败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机会可就来了。
冯魂留守石龙,冯暄领兵赶往浈阳支援官军,而他则奉了祖母之命负责监督粮草转运,跟着船队于溱水下游至中游的洭口之间往返。
虽然没能上阵杀敌,但能出来做事总是好的,说不定遇到小股周兵袭击粮船,那么他就能杀敌立功了。
北风拂面颇为凉爽,冯盎回过神来,他又看了看两岸峭壁,转头问一旁的随从:“出那么久,看样子快到洭口了吧?”
“三郎君,前方是一里水入口,两侧山崖如同关隘,名为观岐,再往前十余里便是洭口。”
“观岐?我记着那里有座庙?”
“是的,观岐下有神庙,依山面水,里面供奉着水神河伯,可保船只安然穿过水流湍急的观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