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060节
见着宇文温冷笑,冯暄硬着头皮为某人求情:“大王,在下知道这样说空口无凭,可是...陈佛智当时确实是糊涂了,不是想割据岭南。”
听到这里,宇文温盯着冯暄问道:“你要为陈佛智求情?刚才在大帐里为何不说出来?”
“大王!若在那里说出来,就算大王不话,可有谁会反对杀人?”
“你和陈佛智的关系很好嘛,这样保他,他领情么?”
“大王!陈佛智该死,可若留他一命,好处总多过坏处...”
“寡人以大局为重,可以放过他,陈佛智如何处置,就由太夫人决定,要杀要关要放,你自己找太夫人求情!”
宇文温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让冯暄感激涕零:“多谢大王!”
“谢这个字,不光要说到,还要作到,寡人待会便回营,这边的事情,你要帮太夫人多盯着些。”
“是。”
“稍后,寡人会派使者过来在你们大营住下,有什么事,可以和他商量着办。”
“大王,杨总管也要走么?他的伤...”
“当然要走,不然会被人说闲话,你安排好马车,连着冼三妹和几个仆人、医生一起过去。”
瓜田李下,宇文温可不想被某个中年大叔找茬,连带着让杨济被告黑状,他离营不能太久,所以此间事了,得赶紧回去。
虽然有波折,但宇文温基本达到了此行目的:和包括冼夫人在内的俚帅、洞主开门见山交谈,消除了对方的误会和疑虑,为周军接下来兵不血刃接管岭南创造一个良好的开端。
可这不代表接下来要走的路会一片平坦,在这里的俚帅、洞主,不过是岭南各地领中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愿意听从冼夫人号令的那一部分人。
还有许多地头蛇的态度不明,而岭南的范围,可是“五岭之南”,涵盖了后世广东、广西的广大区域,他现在即便拿下广州,也只是岭南地区东部的精华部分而已。
一想到万一日后有人反叛、自己要带着队伍钻山沟‘剿匪’,宇文温就心烦,他不希望自己宝贵的人生,浪费在“无限打地鼠”这种平叛游戏里,所以如何安抚人心很重要。
兄长宇文明率领的江南西道行军,还要突破五岭的西侧三岭进入桂州,到时候若是采取强硬政策杀人立威,杀人杀多了搞得当地人不满,日后还得他去收拾残局。
都督岭南诸军事...魂淡,搞不好还要去广西...桂州走一圈,半路上要是被蚊子叮得满身包,染上疟疾暴病身亡,那就神作了!
第二百零二章 谋划
番禹,城头已立起周国旗帜,数日前,周国行军总管慕容三藏领兵直抵番禹城下,同行的还有陈国大都督王猛之子王缮,守城将领见状知道大势已去便开门投降。
至此,周国岭南道行军完成了第一阶段目标:占领广州州治番禹。
从长江北岸的黄州出,一路南下进抵岭南广州,6路距离过两千里,历时将近五个月,终于赶在夏天到来之前,顺利进驻最终目的地:广州州治番禹。
官署内,岭南道行军元帅长史崔达拏正在忙碌,他领着一众佐官清点广州的户籍、田地等档案,然后要马上写进奏章,往邺城报捷。
当然要报捷,岭南道行军已经进占番禹,这可是岭南的精华所在,太史公在史记里记录的“天下九大都会之一”,昔年南越国的国都,若不大肆鼓吹一番,怎么对得起崔达拏的‘呕心沥血’?
作为监军长史,崔达拏的要职责是盯着主帅宇文温,避免他‘走错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如今岭南道行军主力抵达番禹,距离建康那是千山万水,再怎么看错舆图都无法坏事,崔达拏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所以他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表功,军功当然是要说的,还得把广州等地的人口、土地,赋税统计一番上报,做好官样文章,把自己...岭南行军在烟瘴之地的浴血奋战大肆渲染一番。
番禹距离黄州逾两千里,距离邺城逾三千五百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崔达拏距离权力中枢太远,这样很危险,很容易靠边站。
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候在丞相府外,等着受尉迟丞相青睐,为大周排忧解难,崔达拏随军出征而导致其在丞相府的位置出现空缺,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取而代之。
他做岭南道行军元帅长史是为了立大功,能被尉迟丞相更加看重,而不是陪着西阳王宇文温在岭南喂蚊子,被人有意无意遗忘,所以要不时刷一刷存在感。
崔达拏要提防自己淡出尉迟丞相的视线,所以要借着报捷的机会,派人回邺城‘活动活动’,争取早日回京,至于西阳王宇文温,在番禹爱干什么干什么。
只要不是做出穷凶极恶的暴行,他都懒得管了!
“大王,广州户数初步统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逾三万五千户,当然,这是太建年间的数字,若要弄清楚具体户数,还得重新核查。”
“其他各州郡的户数统计呢?”
“崔长史已经派人分头去查,有冼夫人的帮助,想来各州郡会配合许多。”
宇文温放下卷宗,揉了揉太阳穴,喝了一口‘麦老吉’凉茶,示意刘文静坐下:“岭南的气候、水土与黄州大为不同,你们不要劳累过度,在这里病倒可不得了。”
“下官明白。”
“陈国旧吏,既要用,也要防,你们用他们的时候,多个心眼,不要被人捅刀子还不知道是谁捅的!”
仔细交代了一番,刘文静告退,宇文温未能趁机忙里偷闲,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些事情不能拖延,还必须他亲自做决定。
一人入内,却是之前毛遂自荐劝降王猛的王頍,宇文温示意对方坐下,直接切入主题:“景文,王世雄现在如何?”
“回大王,王世雄及其他降将并无异常,官军的安排很周到,也无隐患。”
景文,是王頍的字,世雄则是王猛的字,宇文温听得王頍这么说,转到另一个话题:“我军已入城,诸多事宜繁杂纷扰,依你之见,要之务除了清点户籍、档案,还有什么?”
王頍知道宇文温这是在考校自己,没绕来绕去而是直接说出意见:“大王,须得提防海路!”
“奈何寡人的水军在江州湓口桑落洲,陈军战船若要浮海而来,官军拿什么抵挡?”
“大王,在下昨日到南门查看地形,南门外的番山、禹山,地势险要,可于其上立寨,以为番禹城防藩屏。”
“那就是要分兵?两座山两座寨,驻军少了没用,驻军多了,城里的兵就少了,你确定这样布置没问题?”
面对宇文温的难,王頍胸有成竹:“兵不厌诈,此乃虚张声势耳,立寨,未必要多少兵,能让浮海而来的陈军看到我军已有防备,使其知难而退即可。”
“吓退?万一吓不退该如何?”
“建康那边即便派兵,也未必能派多少,毕竟江南道行军大概也已即将进攻建康,陈国君臣自顾不暇,又能派多少兵走海路救番禹?”
宇文温点点头,对王頍的说法很满意,这个时代的广州...番禹,因为珠江三角洲的淤积还不严重,城南不远处就是大海,所以建康朝廷的大军,能够走海路直达番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