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282节
宇文乾铿的心情,宇文温能够理解,如今的宇文氏,就像一只跌停的垃圾股,没有多少人看好,豫州军的不战自败,还无法唤起‘股民’的购买热情,需要有个一‘大利好’才能扭转局势。
这个大利好,就是一场大胜仗,一场不亚于当年沙苑大捷的大胜仗,然而宇文氏能不能做到,‘股民’对此表示希望渺茫。
所以大家‘持币观望’就是必然,宇文温不在乎有没有人响应勤王,因为他从来没对此抱太大期望,不过见着天子沮丧的样子,还是得劝。
“陛下,有没有人勤王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已经将消息扩散出去,各地官员、豪族是肯定知道陛下真的在悬瓠,那么这个消息迟早要传到奸相耳中,正所谓做贼心虚...”
“豫州军不战自败,河南各地一时半会很难召集大军进逼悬瓠,而奸相也会担心有人临阵倒戈,所以,很可能直接抽调嫡系兵马南下,进攻悬瓠。”
“微臣以为,对方的动作不会拖延太久,因为迟则生变,如今尉迟佑耆的江南道行军还在江北,与江南陈国对峙,他们也怕我军抄后路,所以奸相近期必然调兵大举南下,只要我军一战破之,形势必然为之一变。”
宇文乾铿觉得宇文温所说有道理,但忧虑依旧未减:“西阳王,我军在豫州地区的兵力还是太少,除了悬瓠,还要分兵驻守宋安、光城、平阳,一旦尉迟氏大军来犯,恐怕兵力悬殊过大...”
“陛下所言甚是,这也是无人响应勤王的原因,大家都认为宇文氏必败,恐怕就连尉迟惇派来的将领也这样认为,所谓骄兵必败,这就是战机。”
宇文乾铿从未带过兵打过仗,但他觉得一旦尉迟氏大军南犯,己方获胜的希望渺茫,不过宇文温战功卓越有目共睹,所以宇文乾铿还是颇为相信对方,这也是他愿意留在悬瓠冒险的原因。
又谈了一会,武骑常侍刘居士在外禀报,说占据息州白苟的黄州军在城中抓获几名过路官员,如今已将人送到悬瓠,安州总管长史李允信已见过对方,想请示一下天子,是否要见一见。
这可是难得的招降机会,宇文乾铿当然要去见一见,他现在缺人缺得心慌,二话不说起身便向外走,宇文温紧随其后,心中嘀咕起来:白苟?莫非是妈宝和阴少侠?
果不其然,刚走近议事厅,身在门外的宇文温就看见里面之人果然有妈宝...郑善果,还有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阴世师,而让他颇为意外的是,郑善果的寡母崔氏也在场。
虽然这个时代对于所谓‘妇德’的要求还没那么变态,但按着崔氏的性格,若非迫不得已,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宇文温想了想心中便有了数:崔氏是来告状的!
如今已被任命为豫州总管长史的骨仪,还有安州总管长史李允信,正在和郑善果交谈,阴世师则沉默无言,崔氏面若寒冰,同样不发一言。
见得天子到来,李允信和骨仪赶紧行礼,巧的是宇文乾铿见过阴世师和郑善果,所以两人见着上首的果真是天子,都立刻行礼。
宇文乾铿见着面前之人当中,一位是荥阳郑氏子弟,一位是关中勋贵后代,不由得燃起一丝希望,他想招揽这两位,好让天下人知道他真不是‘孤家寡人’。
尤其这个郑善果,一旦为己所用,那么就能试着和荥阳郑氏沟通,毕竟荥阳距离悬瓠也不算太远,宇文乾铿觉得若真的能够说得荥阳郑氏勤王,局势可就马上不一样了。
然而客套话刚说完,宇文乾铿还没来得及切入正题,郑善果向前一步躬身行礼:“陛下!微臣家母为小人轻薄,还请陛下为微臣做主!”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误会,这都是误会
见着郑善果告状,旁边的阴世师面色一黯,原本还算直的腰板瞬间佝偻起来,他已经无法证得自己清白,而一旦这件事情流传出去,他一辈子都无法抬起头。
阴家世代清白,自己从小便知书达理,结果无缘无故名誉受损,还没地方说理,阴世师一想到这里就心如刀绞。
坐在上首的宇文乾铿,听得郑善果这么说,又见其颇为激动的模样,心中暗道若真能为其做主,那么就必然能让郑善果为己所用,正好他从没‘做过主’,便要堂堂正正做一次看看。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宇文乾铿如是想,这才发觉宇文温没有跟着一起进来,他转头一看,宇文温正在侧门站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侍立一旁的刘居士见状赶紧请宇文温入内,郑善果母子得知这位‘余文乐’竟然是西阳王,不由得愣住了。
郑善果则是真的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那日在白苟驿的‘余文乐将军’,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西阳王。
而阴世师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还会见到对方,他嘴角抽搐,低下头不发一言,因为早就已经想明白了,那日肯定是宇文温搞的鬼,弄得他身败名裂。
如果可以,他真想拳脚相加把宇文温打得不成人形,然后让其说出事情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但这不可能,所以他只能背负这个污名。
“陛下,微臣方才听得郑郡丞所述,此事发生时,微臣亦在场。”
听得宇文温这么说,宇文乾铿来了兴趣,他想听听宇文温的结论,也好为郑善果做主,宇文温看了看郑善果母子,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阴世师,开口说道:
“误会,这都是误会。”
未等郑善果说话,宇文温示意站在天子身后的刘居士、宇文化及上前,和他一起面向天子、背对郑善果等人站成一排,刘居士在左,宇文温在右却稍微靠后,宇文化及在中间。
宇文温先向宇文乾铿简略说了一下当日情形,然后让大家注意他的佩刀(刀鞘)是挂在腰间右侧。
就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佩刀时,他右手握住刀柄然后向下一按接着向右扳,刀鞘水平旋转起来,尾部向左转去,竟然就隔着宇文化及,拍到了最左侧的刘居士臀部。
阴世师见状一愣,随即激动得差点大声喊出来:“就是他!就是他!”
宇文温让宇文化及、刘居士转过来,背对着天子又演示了一遍,宇文乾铿看过后似懂非懂:“西阳王,这是?”
“陛下,那日微臣领兵前往悬瓠,中途路过白苟驿稍事休息,未曾料竟然撞见故人,微臣担心他说破,却不忍杀人灭口,故而...”
宇文温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宇文乾铿总算明白了:
宇文温怕在白苟驿偶遇的阴世师说破他的身份,便使了个手段,让郑善果之母崔氏以为阴世师非礼,揪着他告官,这样一来,即不用杀人,也不怕对方说破自己身份。
宇文温说完之后,分别向郑善果母子、阴世师拱拱手致歉,阴世师只觉得沉冤得雪,差点就泪流满面,他的名声保住了,怎么能不喜极而泣。
宇文化及见着宇文温如此演示了一番,暗道此人果然奸诈,心中不免惴惴,对接下来的日子能否躲过宇文温的毒手有些惶恐。
“西阳王,朕有一事不明。”
“陛下请训示。”
“佩刀不都是挂在腰带左侧的么?朕记得西阳王平日佩刀亦在左侧。”
“陛下,臣的佩刀挂带卡扣开合十分方便,当日特地不动声色换到右边。”
宇文乾铿听了之后点点头,最后一丝疑惑烟消云散,一旁的李允信见着宇文温这番摆弄,想起之前宇文明私下说的话:“二郎行事有时荒唐些,还请李伯到了悬瓠多匡正。”
匡正?我哪里匡得住!
误会化解,宇文乾铿赶紧好言相劝,郑善果和阴世师都是青年才俊,正是他要招揽的对象,刚才还以为阴世师道德败坏,原来只是误会。
郑善果见着宇文温演示了一番,终于明白事情原委,看向阴世师的眼神便缓和许多。
“郑某误会阴兄了。”郑善果真心诚意向阴世师行礼道歉,阴世师赶紧回礼:“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