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421节
由悬瓠出击的安州弓箭手几轮箭过后,压制了营栅上的敌兵,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那是钉着带刺马蹄铁的战马疾驰在泥、雪、冰、水交加的野地里,拖曳着特制壕桥向敌营逼近。
敌军掘壕沟、长围将悬瓠围了一圈,以为借此就能阻挡悬瓠城内骑兵突击,而特制的壕桥,能让这些障碍失效,壕桥底部装着雪橇,足足有二十具之多,被马匹拖着在泥泞野地里快速前进。
其后,是大批骑兵。
特制的壕桥,特制的战术,困守悬瓠的安州军,于今夜倾尽全力发动突袭,不但有骑兵,还有步兵,进攻的目标,是敌军北大营,而今夜出击的,不止他们。
北大营东侧,传来绵延的爆炸声,那是经过艰苦跋涉的虎林军,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袭击敌营。
全员具备夜间行军、作战能力的虎林军,奉西阳王之命,从悬瓠城南郊三十里处扎营地出发,趁夜进入东侧的鸿隙陂,花了数日时间,在彻骨寒风、冰凉河水及泥泞的陂塘中艰苦行军,成功迂回到悬瓠东北郊。
赶在约定的时间到来之前,潜伏在敌营东郊,待得南边发动袭击,立刻投入作战。
风雪中,西阳王宇文温策马接近北大营,他领兵从悬瓠出发,是逆风北上,所以和将士们一样戴着风镜,此时此刻,看着被山寨探照灯照亮的敌军营栅,不由得握紧马鞭。
特制的壕桥很快便搭好,越过宽阔的壕沟,越过长围的土坡,直接靠在长围顶部营栅外,许多背着轰天雷的爆破兵,在刀牌手的掩护下踏上壕桥向营栅逼近。
如潮的马蹄声响起,那是安州骑兵向敌营接近,宇文温深吸一口气,将被汗水映出雾气的风镜扯下挂在脖间,再度看向敌营。
北大营,是尉迟惇大军的中军所在,也是宇文温王妃、世子所在之地。
提前出发摸到敌营外的弓箭手,此时奋力射出火箭,火箭迎着北风飞向偌大的敌营,如同漫天萤火虫在飞舞,点点萤光为寒风所掣,似乎滞留在空中,照亮夜幕下的大营。
又一轮爆炸声起,营栅在火光之中垮塌,被火光映红面颊的宇文温,拔出佩刀,向着敌营一指,传令兵吹响号角,随即移动的骑兵群中也响起号角声。
那是冲锋的号角声。
所谓大力出奇迹,宇文温决定了,既然要玩,就玩一场大的,集中兵力来个内外夹击,一战定乾坤。
顺便把妻儿救回来!
第三十一章 风掣萤火照夜白(续)
一疾驰的战马,在即将撞到鹿角时忽然拐了个方向,与其擦边而过,然后接连躲过了另几个鹿角,从敌营左侧外围擦边而过。
骑在马上的贺若弼松开弓弦,离弦之箭飞向右前方敌营,射中女墙后一名敌兵面门。
虽然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些许火光摇曳,但这难不住贺若弼,即便在夜里他的视力也很好,驰骋沙场的武人,如果是个雀蒙眼的话,那怎么能行?
一般人是右撇子,左手握弓右手引箭,所以骑射时向身体左侧射箭比较轻松,若向右侧射箭会很别扭,而贺若弼此时是向右射箭,这必须具备“左右开弓”的技艺才能做到。
对于弓马娴熟的将门子弟来说,这也不算什么。
前方涌现一群骑兵,那是敌军敢于夜战的勇士主动出击,贺若弼收了弓,接过从骑递来马槊,领着部下迎战,双方在昏暗的夜色里对冲,只一个回合便分出胜负。
领兵袭营的贺若弼,不需要其他人协助,只带着紧随自己的十余骑,轻松击败了出营迎战的敌骑,营中敌兵见状更不敢出击。
南大营,位于悬瓠城郊南侧,这几日都在提防敌军夜袭,盘踞悬瓠的逆贼,其援军数日前抵达南郊三十里处,后来却突然撤退,大家都认为对方可能是诈退,然后某个晚上来偷袭,如今果然来了。
夜色下,对方不停在营外策马驰骋,还时不时吹响号角,营寨守军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遵守事前的安排,没有贸然出击。
主动请战的勇士,下场大家都看见了,守将下令紧闭寨门,严禁私自出击,而营外不时接近的敌骑,向营栅投掷出轰天雷,虽然实际上造成的伤亡不大,但如此动静,让守将愈发惊疑起来。
营中有数万士兵,也有骑兵,但现在是夜里,贸然出击很容易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守将仔细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觉得直接袭扰营寨的敌骑不过数百骑,极有可能是饵兵。
兵法有云,饵兵勿食,但...
北面,隐隐约约有连绵爆炸声传来,又有火光大作,在南大营向北望去,北面的大火将悬瓠城的轮廓都映出来了。
北大营遇袭,这是很明显的事情,看样子是悬瓠城里敌军夜袭搞出的动静,然而这种行为除了徒增伤亡,还能取得何种效果?
北大营作为中军大营,戒备最森严,且不说敌军要夜袭得突破壕沟、长围,就算突破了,又如何以劣势兵力攻入大营之中?
守将想到这里,下定决心出击,但不会追击,免得中圈套,不出击不行,毕竟己方有数万兵力,被这点敌人压在军营里,太不像话了。
弓箭手射出火箭,将营外野地照亮,骑兵先行出击,驱赶营外敌人,然后千余步卒出营,在营外依托鹿角列阵,为后军出营做屏障。
营寨里点起无数火把,将营外野地照亮,弓箭手瞪大眼睛,等着目标接近。
目的达到,贺若弼领着部下南撤,他的使命就是袭扰敌军南大营,顺便吸引东、西大营守军的注意力,为己方主攻北大营的友军出一份力。
回头遥望北面,那闪烁在夜幕下的火光,还有不绝于耳的爆炸声,预示着一场激烈战斗正在进行,这是西阳王宇文温一个疯狂的决定所引发的夜袭。
敌人坐拥十余万兵力,将悬瓠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却怎么也攻不下来,于是分兵在四个方向立寨,看上去四面兼顾,可在贺若弼看来,这就是被人逐个击破的弱点。
四个大营,将兵力分摊,每个大营的兵力,平均不过四万左右,而悬瓠城中守军将近一万,再加上经由鸿隙陂迂回的数千虎林军精锐,对其中一个大营进行夜袭,内外夹击,成功率很高。
更别说进攻目标是戒备最森严的北大营,对方怎么也不会想到吧?
进入鸿隙陂迂回的虎林军,要冒着严寒,在泥泞的陂塘地带徒步行军,还要赶在约定时间抵达北大营东郊,届时悬瓠守军会倾巢而出,对北大营发动孤注一掷的进攻。
对于这个疯狂的决定,贺若弼大呼痛快。
奈何他的骑兵无法绕到北面,所以只能佯攻以作牵制。
尾随追击的骑兵渐渐放慢速度,贺若弼觉得这样不行,今夜他虽然是偏师,但佯攻也要做到位,这样才能尽可能牵制更多的敌兵。
调转马头,他领着部下再度向北冲去,距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过早收兵,岂不是太无趣了?
。。。。。。
长矛兵聚集在一起,沿着帐篷之间的道路向前走,迎面冲来两匹马,马蹄猩红,似乎是被他们同袍的鲜血染红,长矛兵肩并着肩,将手中长矛对准这两匹畜生。
“噗嗤”数声,战马的胸膛被长矛刺中,鲜血四溅,它们带着冲劲向前倒下,险些压中最前排的长矛兵。
“捅死他,捅死他!”有眼见的士兵看见马匹冲过来时,其后拖着的小车上有人跳到一边,于是数人挺着长矛就要冲上去,要将对方捅个透心凉。
还没走出几步,却见小马车上装着几个大罐子,其上冒着浓烟,还没等这些英勇的长矛兵反应过来,轰隆一声,他们被大爆炸所产生的火光和浓烟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