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717节
来自山南荆襄的商队穿州过郡,为当地平民带来了物美价廉的货物,打破了当地大户、豪商的垄断,压低了本来就虚高的各类日用品价格,各地百姓对此交口称赞。
那些做小本生意的商贾、货郎,没有了“中间商赚差价”,能够以较低的价格,从山南商队那里直接进货,然后分销到各地乡村,利润明显增加。
而在淮口,那些垄断渔市的当地渔霸,肆意剥削渔民的好日子到了头,因为新成立的市舶司主持公道,让来自山南的商贾直接和渔民接触,以良心价收购各类海产,双双获益。
赚不到差价的“中间商”,买凶杀人,却被反杀,于是亲属恶人先告状,到官府击鼓鸣冤,控诉山南商贾买凶杀人,控诉市舶司包庇罪犯。
至于说到贩卖人口,实际上是在河南各地经商的山南商贾,在各地大规模聘用伙计、仆人、护院,或者镖行聘用镖头、镖师,以及为织造局招揽纺织工,让许多失地农民有了谋生的出路。
但这样就触犯到地头蛇的利益,因为他们无法以此压价,盘剥佃农。
人多地少,意味着无地农民想要地主赏口饭吃,一亩田的收成得缴纳六成以上,若农民想哀求,大户们可以惬意的说“爱种种,不种滚”。
如今,各地有大量无地农民,被山南来的商贾雇佣,有了养家糊口的收入来源,那么大户们就得减轻地租,避免佃农都跑去给山南商贾的邸店、商队、镖队“做工”,自己雇不到人种地。
这就意味着利益受损,被人割肉。
割肉很痛,于是“痛不欲生”的大户们开始造谣,说山南商贾的邸店、镖行招工是“贩卖人口”,借以恐吓当地百姓。
而底气十足的山南商贾,对于各地官府里胥吏的“吃拿卡要”不买账,对于太过分的行为,甚至还向当地郡守、刺史举报。
如此“不通人情”的行事作风,引得许多基层官吏怀恨在心,自然是非就多了起来,什么“山南商队偷税漏税”的说法,甚嚣尘上。
还是那句话,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宇文温在河南各地大刀阔斧搞“利民”,利的是寻常百姓的那个“民”,触犯了另一拨“民”的非法利益。
而这些非法利益被触犯的“民”,是各地豪强大户、胥吏,如今据说痛不欲生,盼着父母官为他们主持公道。
豳王宇文温,手握杀人剑,虽然本官为亳州总管,却身兼三使职,镇守河南,其中以河南道巡察大使一职最为厉害,可以考核豫、亳、青、徐四总管府除高阶以外官员,所以没人敢直接触他霉头。
那么,各地的沸腾“民”怨,就对着宇文温的鹰犬、走狗而来,众矢之的,主要是郑通、王颁二人。
郑通为宇文温所任命,负责整顿公廨钱、吏治事宜,自然是最遭嫉恨的,若不是“苦主”忌惮郑通有宇文温撑腰,担心宇文温血腥报复,郑通早就会横尸街头无数次。
而具体主持市舶司事务的王頍,雷厉风行铲除市霸、渔霸、盐霸,还肩负梳理驿道之责,调动兵马,把主要道路沿途那些亦民亦匪的坞堡、庄园、寨子连根拔除。
王頍又怼得许多索贿的关隘税吏丢了饭碗,如此行事自然触犯了许多豪强、胥吏等地头蛇的利益,同样被人恨之入骨。
所以,今日卫玄等四人的发难,实际上是利益受损之“民”的一次大规模反扑,当然,卫玄等人不太可能是这些人的帮凶或者幕后主使,如今发难只是职务使然,他们必须尽忠职守。
而对方所述内容,也不一定都是被人蒙骗,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宇文温不会傻到认为“自己人”之中,绝不会出现害群之马,所以他必须面对现实。
如果对方说错了,他就要据理力争,如果对方说的没错,他就改,这是必须表现出来的态度。
但就是不能装疯卖傻,宇文温若对卫玄等人提出的质疑糊弄了事,那么这四位必然上书朝廷,行弹劾之事,不管弹劾最后成与不成,宇文温都要倒霉,名声坏得一塌糊涂。
所以他要亲自来怼,一来是为“小弟”挡箭、撑腰,二来是要立威。
宇文温不会做一个争功讳过的主公,不会见政绩就揽,一出事就把小弟扔出去当替罪羊,如果一个主公不能罩着小弟,那么是不会有小弟为这个主公出生入死的。
既然现在四位正人君子要怼他,他就堂堂正正迎战,要在这里,当着大小官员的面,把对方怼回去,立威。
立威,可不是只有杀人才能做得到。
此时,宇文温静候卫玄的回答,身边是厚厚一沓反击资料,心中颇为期待:
如果你们敢玩明末东林党那一套,我就要怼得你们吐血身亡!
第十九章 打脸
下午,涡阳,驿馆,熟悉的小院,熟悉的寝室,尉迟明月忘不了这里,去年就是在这里,她成了姊夫的女人,在这寝室的几个夜晚,和姊姊一起伺候着姊夫。
三人通榻,既让尉迟明月难为情,又让她难以忘怀,自那几日后,她和姊姊返回黄州西阳,姊姊随后有了身孕,而她肚子毫无动静。
为此,尉迟明月委屈得眼泪水直流,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归宿,却无法为夫君怀上一儿半女,简直是苦得不能再苦。
后来姊夫/夫君返回西阳,尉迟明月就和对方一起努力“造人”,度过了许多销魂的夜晚,折腾得筋疲力尽。
然而她努力,玉竹院和芳兰院也很努力,努力的结果很快就出现,两位先后感觉身体不适,今日到了涡阳,医生来把脉,把出了喜脉。
尉迟明月见状也觉得自己身体不适,让医生给自己把脉,满怀期待的等喜讯。
她觉得自己这么努力,一定会如愿以偿,结果惨遭事实打脸:还是没有怀孕。
尉迟明月为此哭得稀里哗啦,做姊姊的尉迟炽繁见着妹妹那凄凉模样,挺着肚子来安慰。
尉迟炽繁的说法很简单,那就是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即便大王新收的那名张氏也怀孕了,那又如何,届时,夜夜陪着大王的人,可就是明月一个人了。
那还怕怀不上么?
又不是比赛生儿子,谁先谁后有什么好纠结的?
这个道理很简单,尉迟明月很快就想通了,开始用膳,尉迟炽繁和妹妹说了一会儿话,在侍女的搀扶下转回寝室,独坐发呆。
她不是在想自己或者妹妹的事,而是在想夫君宇文温,宇文温在汝阴时,因为公务紧急,不得不先赶路去亳州小黄,而宇文温临行前,和她做了一些交代。
此次宇文温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去小黄,是因为卫玄、元岩等官员上书,就一些事情发难,所以宇文温不能耽搁,必须立刻面对质问。
如果处理得不好,卫玄等人必将上书朝廷,弹劾宇文温。
对此,尉迟炽繁有些担心,她知道卫玄、元岩、颜之仪、乐运这四位的大概经历,知道这四位是官声很好的正人君子,如今夫君被这四位发难,到底是为什么?
是这位四位错了?还是夫君错了?
尉迟炽繁相信夫君,但却不知为何夫君会被责难,看看天色,如今已是傍晚,而夫君之前赶到小黄,看样子今日会和卫玄等四人辩论,也不知情况如何。
摸着鼓鼓的肚子,尉迟炽繁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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