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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2504节

宠溺宗室,可以说是萧衍针对刘宋、萧齐宗室自相残杀乃至“自灭满门”教训的矫枉过正。

与此同时,他虽然用寒人掌机要,用清贵的官位将世家大族架空,但却对宗室、士族的违法乱纪行为视若无睹,几近于让宗室、士族为所欲为。

什么叫为所欲为?

晚上,宗室带着私兵在建康城里蒙面拦路抢劫,残杀百姓,官府就当没发生过。

宗室、士族子弟欺男霸女,夺人田产、家业,苦主无处伸冤,事情闹大了实在不像话,朝廷就装模做样处罚一下,处罚措施简直就是隔靴挠痒。

与此同时,庶民百姓只要犯了罪,用法极严,如该从坐,不论老幼都不得免;一人逃亡,全家人都被囚禁罚作苦工。

萧衍对宗室十分宽容,宽容到什么地步?

梁天监四年,梁军北伐,魏国震动,魏国上下均认为兵强马壮的梁军,为百数十年来未有的劲敌,前线魏军不敢正面交锋。

然而,萧衍舍韦睿等名将不用,用窝囊废弟弟萧宏为北伐主帅。

某日,率军驻扎洛口(淮水一线)的萧宏,因为夜里忽有暴风雨,吓得心惊胆颤,于是不顾一切率数骑夜奔,弃大军不顾直接逃回建康。

将士不见主将,纷纷溃散南撤,器械、粮草全部遗弃,被魏军反扑,伤亡惨重。

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这么戛然而止,形同笑话一般,但萧宏却没有受到惩罚。

萧衍很仁慈,对于宗室、士族、权贵来说,是“慈父”,然而,对百姓不是这样。

所以,当侯景起兵反叛时,许多人响应,因为许多百姓已经恨透了大梁朝廷,恨透了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宗室,恨透了敲骨吸髓的士族。

而这时,那些平日里享受着慈父关爱的宗室,要么是白眼狼,拥兵不动作壁上观,要么认贼作父,转投侯景麾下。

所以,“泣血上奏”的官员们纷纷喊冤:众叛亲离的萧衍,落得饿死台城的下场,和佛祖有什么关系呢?

江南百姓遭此大祸,是身为天子的萧衍失职,是魔王转世的侯景作孽,和佛祖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萧衍治家无方、治国无方,才有了引狼入室、众叛亲离、江南生灵涂炭的悲惨结果,真的和佛祖没关系啊!

有官员“泣血上奏”,为佛教伸冤,说正如盐必不可少却绝不能多吃那样,梁武帝崇佛本来没错,但是他把握不住度,导致佞佛的结果,这不是佛祖的本意,怎么就要佛祖承担责任呢?

一个人不听劝,吃盐吃多齁死了,官府总不能因此怪罪卖盐的店家蓄意杀人吧?

这个人吃盐吃多齁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横尸街头,这确实很惨,却不能怪罪卖盐的店家害人家破人亡吧?

宇文温看了几日的奏章,那些为佛教伸冤的人,所说全都是这种调调,还好,大家很识相,没敢说这是萧衍的因果报应:

萧衍当年(或前世)杀了一只猴精,所以猴精变成侯景来报仇。

当然没人敢说,因为只要有人敢这么说,宇文温就可以免费送澳州船票:朕潜邸时带兵打仗杀了那么多人,你是在暗示什么呢?

种种说辞,宇文温都不觉得意外,这些说辞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这一套对他没用。

他的马前卒们,不会落入这种辩论陷阱,反正傅奕等人接下来就死死咬住一点:忘恩负义。

梁武帝在位期间,梁国上下为了崇佛、礼佛投入了不计其数的钱粮,结果呢?

你们这帮佛门子弟白吃、白喝、白住、白拿朝廷那么多好处,朝廷大难临头,结果一个个都失踪了?

这算什么?寻常人家养条狗看门,看门狗见歹人闯进来,好歹都知道叫唤几声!

说狗太难听是吧,好,春秋各国公子养食客,好歹都有“鸡鸣狗盗”之徒,你们呢?

萧衍纵然有万般过错,可他被叛军围在台城,不知佛门子弟可曾组织起来,结成义军前去救援?

拿了人家那么多好处,关键时刻开溜,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忘恩负义,是傅奕以辩论为名,以报纸为载体,要向天下百姓传播的一个消息:佛门子弟当年拿了萧家天子那么大好处,结果关键时候袖手旁观,这就是忘恩负义!

傅奕不会和辩论对手纠缠,不会争论是否萧衍佞佛导致梁国国力虚弱,直接就揪着“忘恩负义”四个字拼命嚷嚷。

一有机会就要大声嚷嚷“忘恩负义”四个字,对方说一句,就重复一句,然后经过报纸扩散。

对于百姓来说,他们也许大字不识一个,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受人恩惠就要报恩的观念总是有的,而忘恩负义,大家都是知道这是小人行径。

这种策略,当然是宇文温传授的,效果不错,那些“辩论值”爆表的高僧,面对傅奕不断重复的“忘恩负义”四个字,即便说破天,都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说法。

道理很简单,不管来自天竺的佛教对“忘恩负义”有几种解释,反正中原百姓对于“忘恩负义”的理解,千百年来就是那样。

光靠几个辩论高手,根本就扭转不了这种根深蒂固的看法。

所有企图甩锅给萧衍的说辞,在“忘恩负义”四个字前,显得十分苍白。

这个问题,佛门子弟不可能回避,如果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佛教的名声怕是要受影响。

宇文温放下奏章,闭目养神,他看奏章不是想了解侯景之乱发生的根本原因,因为原因早就总结出来了。

他就想看看,这些心急如焚的信佛官员们,其“求生欲”有多强。

谈判技巧之一,就是不要成为首先开价之人,因为谁先开价,就很容易处于下风。

宇文温想知道,面对越来越不利的局面,焦头烂额的“拥佛”一方,会开出什么价码。

第五百三十七章 火候

下午,宇文温又在看奏章,这奏章,是中书舍人萧瑀所写,萧瑀在奏章里,向宇文温讲了个一典故。

那年,是梁国普通初年,天竺的达摩禅师渡海而来,抵达建康,当时已经开始崇佛的梁帝萧衍(萧瑀在奏章里以先祖代称)十分高兴,召见了这位异域高僧。

随后,萧衍向达摩禅师问了三个问题,第一问:“朕即位以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数,有何功德?”

达摩禅师回答:“并无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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