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295节
这应该出乎宇文温的意料之外可如今看来对方也是准备充分,连同他的部曲加在一起有上千人围攻府邸可谁曾料就是攻不下来。
想想那些一墙之隔眼看着己方围攻府邸却默不作声等待时机到了才发难的伏兵他就遍体生寒,宇文温就像一个耐心的猎人以自身为诱饵等得猎物忘乎所以的进到陷阱里折腾得精疲力尽后才突然发力一击致命。
田元升有些后悔和宇文温作对。他觉得当初自己的损失也不是大到倾家荡产可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便和找上门来的始兴王陈叔陵勾结意图起事翻盘。
结果现在被宇文温翻盘了,他的家业都在西阳城以及巴州地界。原本想着事成之后搜刮城中百姓后再带着家财迁往江南如今看来不要说钱财就是连人都保不住了。
他本人能够逃出升天就是阿弥陀佛留在府中的家眷子女是不要想了因为事后算账的宇文温不会放过他们,想到这里田元升悲从心来。
“城门,前方就是城门了!”他见着街道南端那黑黝黝的城门喊着,周围陈军士兵也见着了能让他们逃出生天的城门不由得加快脚步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城墙外火光冲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国历次北伐到后面都是兵败如山倒他们经历多了经验也有了:不需要跑得太快只要别垫底比别人快一些就好。一会还要留着体力抢船可不能在半路就跑得喘不过气,到时还要划船回江南也是费劲的活。
有将领在呼喊着让人断后“让大王先走”,丢盔卸甲的士兵们哪里还管那么多如今谁听令谁就是傻瓜,家中老小还眼巴巴等着自己回去团圆谁猪油蒙了心“让大王先走”自己殿后送死。
陈叔陵目光涣散的看着前方,这次北上他如同一个输红眼的赌徒将全部身家押上就等着翻盘如今看来是要连自家性命都要输个精光。
父亲数次召他回建康都被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如今陈叔陵私自调动武昌郡士兵北上进攻周国地界州城若是得手也还好说若是败了恐怕要被人落井下石。
一直宠溺自己的父亲就要不行了,等那个无能的长兄陈叔宝登基肯定会新账旧账一齐算而这件事情就会是最好的借口,他已经能预见那张让人作呕的脸看着自己时的表情。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等回到南岸就往上游逃到周国的信州总管府投降,周国的权臣杨坚肯定不会亏待我这个陈国皇子!
至少能做个富家翁,若是杨坚日后讨伐宇文亮父子搞不好还能看见宇文温被枭首示众,甚至讨伐陈国攻克建康之后还能见着被押到长安的陈叔宝!
陈叔陵想到这里不由得面露笑容就连如今身处险境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他决定出了城坐船回到南岸后明日就带着心腹潜逃。
‘还好,还好城门....’陈叔陵想到这里却被眼前情景惊呆:前方城门正在缓缓关上!
他还没来得及震惊却见城楼上亮起火把。人头攒动之下黑压压一片都是弯弓搭箭对着己方的弓箭手。
“船已经烧光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马上束手就擒便留尔等狗命!”
如雷的喊声响起将惶惶如败家之犬的陈军士兵惊得面面相觑,他们想要往两边跑却见路上已有伏兵拦着,身后追兵也加快步伐冲来将他们的后路堵死。
陈叔陵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易手的城门,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已经留了人把守怎么就会被人夺了去,历经了攻打宇文温府邸即将得手的喜悦又到被伏兵击溃的惶恐,刚刚想到了一条生路却又被人狠狠地掐断,从希望到绝望这转变太快他接受不了。
“杀,杀过去夺城门!”陈叔陵伏在护卫身上疯狂的叫喊着,周边的士兵却没一个人前进。他们都扔下手中武器垂头丧气的站着,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伏兵哪里还有逃出升天的机会。
就算突破城门又如何,城外冲天的火光和刚才对方的喊话已经说明泊在江边的战船完蛋了,大家都会水不假但这天寒地冻的跳进江里游上一会还行可要是游过江恐怕十个里只有一两个能活着上岸。
陈叔陵见着没人听令挣扎着从护卫背上跳下扯着田元升大声问道赶来接应的田氏族兵在哪里。田元升面色黯然的指着城楼方向说都在上面。
“大王,田宗广投敌了...”
“你不是说田宗广和宇文温有仇不共戴天么!你不是说他要救儿子么!”陈叔陵咆哮着,他接受不了接连被人背叛的打击,原以为宇文温是阶下囚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个可悲的失败者。
眼见着敌军冲到面前他拔出佩刀喊着让手下迎敌然而身边的士兵以及护卫没有一个动手而是定定的看着,陈叔陵见状心中悲愤便要横刀自刎未曾想被田元升一拳打倒在地然后死命压着:
“这是始兴王陈叔陵!快来抓他!快来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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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洗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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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阳城南门,束手就擒的陈军士兵被缴了械一个接一个被绑成串在周军的押解下向军营走去,原先在内应的帮助下入城准备大开杀戒的他们如今都是垂头丧气目光呆滞。
除夕夜被派来江北玩命现在果然玩出事来,一家老小还在南岸的武昌等着自己回去团聚如今做了俘虏那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亲人。
巴州司马杨济站在一片狼藉的城门上看着士兵清理尸体同时吩咐着州兵们分队在城中巡逻维持秩序:“你们打着火把边走边喊话让百姓们都知道局势已经稳定。”
“要是见着形迹可疑之人立刻拿下,若是有逃入民居躲藏的贼人见一个抓一个,记得让百姓们注意提防莫要给人窜进院里藏匿害了性命。”
“马上烧热水分给各位将士御寒。”
“发信号告诉使君局势已定。”
“俘虏要严加看管,有谁敢反抗的就地处决!”
一条条命令发布下去,将领们依次走下城楼召集部下执行,杨济作为州司马管理城防倒也名正言顺(虽然应该是上一级的长史说了算但州长史任冲不管事),正说话间听得城下有喧嚣声他低头一看却是两个人一逃一追。
跑在前面的是州兵梁定,在后面追的是队正全有,先前负责守城门的全有因着被梁定勾结贼人下药导致城门失守如今正不依不饶的追打梁定要出气。
如今守门的州兵们笑哈哈的看着两人绕圈追逐,他们都是街坊邻居从小光屁股拉屎的交情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所以都在等着看热闹,梁定身手比不上全有绕着圈跑了几下被对方一脚踢翻按在地上狂揍。
“哎哟!莫要打脸啊!”梁定双手护着脸不住求饶,“阿有!你打我我要找全伯告状!”
“枉费我那么信你,打死你个王八蛋!”全有一边喊着一边抡着拳头往对方身上招呼,先前出事后他奋力向城楼上跑要去敲锣示警未曾想被梁定扑倒导致田元升手下抓住了他然后打开城门引陈军入城。<>
一想着被信任的人出卖他就火冒三丈,虽然后来官军扭转了局面而梁定又再次反转成了官府的内应但他还是接受不了也就是放不下面子所以要揍人出出胸中那口恶气。
“打够了,打够了!是杨司马吩咐我做内应的你拿我出气作甚!”
全有正要抡拳却被人抓住手腕。抬头一看却是杨济笑眯眯的看着他,全有讷讷的收手起身而梁定如蒙大赦的爬起身来。
“这是莫要怪梁定,他被田元升要挟进退不得是本官让他将计就计。”杨济笑着说道,拍了拍全有的肩膀又赞许的说:“全队正。今夜你表现不出错,你两个的表现让田元升没有起疑。”
正所谓将计就计,田元升要夺城门那么杨济便让城门如其所愿‘失守’,只有这样接下来的戏才好演。
全有听着杨司马的赞许有些惭愧不知说什么好,听得对方问今夜还有没有信心守好城门随即抬起头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大声保证没问题。
“莫要怪梁定了。他也有苦衷的。”
数日前,被罢职的军主田元升派人私下找到梁定以其家中老小性命为要挟让他配合做事,梁定纠结了许久后还是找到司马杨济吐露实情,杨济让他不要做声听从对方的安排。
今夜对方假借州衙名义到南门送酒犒劳守军,梁定作为内应怂恿全有让士兵们喝酒,试酒时那坛酒是没问题但后来梁定打酒时手上多了个涂有药的葫芦瓢在坛中一搅就有了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