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419节
“郎主,这环锁铠若是绣了,那可该怎么办?”张鱼又问道,他当过水军士兵,知道江南水汽重又经常下雨,两当铠、筒袖铠的甲叶很容易生锈,但是这甲叶可以勤擦除锈,他想不通环锁铠该怎么办。
“用沙子洗即可。”宇文温回答得直截了当,也不管张鱼想通没有,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吧,去看另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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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院子里,宇文温正看着林有地指挥工匠更换水轮,确切的说是更换水轮的核心部件——轴承,当然这只是常见的铁轴加铁轴瓦。
不过换上去的就不简单了,是高科技产品——滚子轴承,也就是滚柱轴承,或者科学点的名称“圆柱滚子轴承”,它要比原本的轴承阻力小,水轮转动起来更轻松些。
也就是让转动效率更高,磨损速度减慢让水轮更耐用,水轮用的和车轮用的都是滑动轴承,以减少接触面的方式减少摩擦,虽然堪用但总比不上滚子轴承。
最给力的自然是滚珠轴承,但是如今的技术做不出来,无论是加工精度还是钢珠的制作,都不是宇文温的黑作坊以做到的,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做滚柱轴承。
结果还是花了一年多才弄出来,也只是勉强可用,而现在装上去的就是为了试运行。
“郎主,这什么...轴承只是用来转水轮?”张鱼问道,他见过工匠们殚精竭虑弄这个轴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出来的东西,只用在水轮或水车上太浪费了。
“当然不会,能转的东西以后都可以用。”宇文温心情不错,虽然只是试运行,好歹是做出堪用的了,他烧钱维持黑工坊,能见到些曙光自然是高兴。
“莫非可以用在马车上么?”张鱼开始联想到相关的用途,首先想到的就是常见的马车,马车车轮自然是要转动的,只是他觉得这样子是不是有些浪费。
这可都是精铁打造的,一个两轮马车就得用两个,四轮马车就得用五个,因为多出来那个是给转向盘用的。
“不光是马车,还有风车,还有很多地方。”宇文温说道,他让工匠费尽心思做出轴承,自然不会仅限于威力巨大的‘试做型’,还要有杂兵用的‘量产型’。
张鱼提到马车,自然会有四轮马车,这是宇文温‘发明’的玩意,照例推到西域番商那边,四轮马车出现后,前期数量开始猛增,可增速到了一定程度就放缓了。
关于这个问题,宇文温做了统计,原因很简单:故障率高,穷人用不起。
一辆两轮马车,容易出故障的有三个地方:两个车轮,一个车轴。这三个地方只要任一处出问题,马车就得停下来修理,别的小毛病还能缓缓,这三个故障点出问题是没法回避的。
这么问题就来了,对于四轮马车来说,容易出故障的有七个地方:四个车轮,两个车轴,一个转向盘。原因同上,一旦出问题必须修。
四轮马车在路况良好的官道上确实给力,承重能力增加,马匹的负担也没那么大,可是到了路况坑爹一些的乡村道路那就完蛋,七个故障点只要有一个出问题就得修。
承重能力增加,那么车轮、车轴的负重也增加,若是走在坎坷不平的土路上,那就是雪上加霜,所以四轮马车故障率要比两轮马车高许多。
要想解决这问题,四轮马车用料要足,尤其活动部件譬如滑动轴承用铁要好,结果就是导致造价上升,加上乡村土路路况差,限制了四轮马车的推广。
所以四轮马车在兴起了一段时间后,热度开始冷却,在世人眼里,使用四轮马车的都是“城会玩”,有钱人可以用,平民老百姓还是用两轮马车合算。
对于这个问题,宇文温也有了感悟:这就和后世买汽车一样,买得起但用不起。
光是买车承担得起,油价高忍忍也就算了,结果车子时不时出故障,一出故障就抛锚,到了4s店一修,起步价一万以上。
我擦,坏上几次就可以买部新车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宇文温得想办法不让船翻,当然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提高冶金水平,制作出耐用的金属部件。
说得容易做起来就难,就像原子弹的原理也很简单,要做出来可不容易,所以宇文温又找到了一个烧钱的项目,这也让他想起后世的另一个口水仗话题。
欧洲老早就有四轮马车了哎,中原一直都没有,果然是科技落后啊!
任何网络论坛,只要此言一出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和环锁铠/锁子甲都是老话题了,相关论战让他也学了一些相关知识。
中原当然有四轮马车,别的不说光是《清明上河图》里就有图形,其他例子数不胜数,但如果强调一定要是欧洲形制,也就是那种前轮转向的四轮马车,那确实没有,但这和中原“果然是科技落后”没关系。
近代,西方列强用大炮轰开国门,也引进过四轮马车,结果各地城市、乡村照样用两轮马车,除了后来的高端楼盘用四轮马车接送客人提升逼格,四轮马车的用途也没见宽到哪里去。
孰是孰非自有公论,但四轮马车载重量大增是实实在在的,虽然江南水运便利,但能多个物流手段也很重要,宇文温自然要想办法提升冶金能力,做出合适的部件解决四轮马车故障率高的问题。
“做不出某某某,所以科技果然不行...”他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随后摇头笑了笑,“怎么不说火药,真的很无聊!”
第一百零八章 授田
深秋,天气已经转凉,但是对于巴州百姓来说,心中却是一片火热,因为轰轰烈烈的授田就要开始了,有了田才有改善生活的希望。
周国实行均田制,在北魏的均田制基础上略有改进,有室(已婚丁男)者授田一百二十亩,未婚丁男授田一百亩。
百姓们要租调,有室者每年纳租五斛(石),绢十匹,绵八两,未婚者纳半数,凡周国百姓十八岁至六十四岁都要纳赋。当然这只是基础,根据每年的收成还要具体区分。
每亩收成四釜(一釜合六斗四升),这时的年景为上年,全赋;每亩收成三釜为中年,赋税减半;每亩收成二釜为下年,征十分之一。官员俸禄的发放比例,和征赋额相同。
当然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政策随着时光流逝也在不断调整,不过巴州州衙已经张榜公告,即将开始的授田就是按照“有室(已婚丁男)者授田一百二十亩,未婚丁男授田一百亩”进行。
上述的亩是小亩,不是后世的尺寸,而且这些授的‘田’还是荒地,正等着百姓们去开垦,饶是如此大家的兴致也很高。
三台河南岸的河堤抗住了大暴雨,疏通城外两处大湖的沟渠也很稳定,那么西阳城外至三台河南岸的荒地就能放心的开垦。
更别说年初州衙已经组织人手,到处投放石灰扑灭钉螺,三台河下游那些荒滩原本有污浊的积水,如今已经被排干注入清澈的湖水、河水,钉螺全死光所以不会有患上鼓胀病的风险。
最重要的是州衙已经通告,这些新授田明年不用缴纳租调,也就是说虽然是开垦荒地,但是明年种出多少粮食都是自己的。
所以授田的消息一传开,各种心思都起来了,有想虚报年龄从未成年变作成年(丁男)的,有未婚丁男急着找媒婆说亲成家的,还有未分家立刻急着分家的。
当然也不是没人想过老招数,有谎报户籍想无中生有多分田的,也有想买通吏员涂改卷宗的,但是在巴州刺史宇文温面前没人敢乱来。
别驾许绍亲自带人核查户籍确定授田数目,而治中郝吴伯坐镇库房看守卷宗,主薄郑通时不时在州衙吏员面前飘过,而刺史宇文温亲自率人去括地。
所有能够开垦的荒地已经被州衙勘察过,计算好亩数并且画影图形,城西郊田氏附近的荒地亦同样在内,授田必须由州衙主导,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插手,所有获得授田的百姓均要认真登记。
不光西阳郡本地百姓有资格获得授田,从武昌迁来的百姓也算在其中,相比起来,西阳郡百姓没有田地的是少数,数千户武昌百姓才是大头。
这些西阳城的新住户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住下的,州衙的安置工作很周到,他们的待遇和西阳城百姓相同,因着没有田地的缘故,这几个月来是被州衙组织着做杂役。
帮忙种田,帮忙纺线织布,帮忙修筑河堤,帮忙开挖沟渠,雨季帮忙护堤,到了秋天帮忙秋收,他们原以为官府会将其一直当做苦力,未曾料能有机会授田。
对于他们来说,官军(陈军)屡战屡败,武昌是回不去了,原本的田地也不用再想,更何况许多人在武昌城外根本就没有田,如今在这江对岸的巴州西阳城分地,却让他们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