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431节
“扩大内需...实在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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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臻兴冲冲走在路上,旁边是正在兴建的东城城墙,虽然先修的是南面城墙,东、北面只是木栅栏,但是看着一车车砖从远处运来,他的心情就不能不好。
别人看到的是砖,可在吕臻看来就是钱,作为砖窑的主人,他就指望烧砖赚钱,西阳大兴土木需要的砖瓦很多,所以他能赚到的钱就不会少。
新建的城墙可是高规格的夯土包砖墙,城墙每阔一丈高四十五层(砖),每层用砖七块,内外进深共四层共用砖一千二百六十四块。
以后还计划砌拦马墙,规格为十五层高,双面组砌,一丈用砖二百一十五块。
新建的西阳东城,北、东、南三面城墙各为二里,若按一里一百五十丈来计,新砌城墙得有九百丈长,考虑到各种损耗,完成这三面城墙需要墙砖将近一百二十万块。
当然官窑得承担一半的砌墙所需墙砖,剩下将近四百五十丈的缺额就得吕臻的砖窑来填,换句话说他的砖窑得按时按质按量提供将近六十万块墙砖。
即便是按一文钱一块墙砖来计,他做完这一单就能进项六十万钱也就是六百贯,扣掉成本至少能有两百贯,这还是包含了建造新法砖窑的费用,而且接下来买卖的才是大头。
西阳东城建好后,按照州衙的规划,这个区域内有一半是以做买卖的‘市’为主,沿街店铺组成的几条市街为主,连带着还有邸店、货栈、酒肆等,所有的建筑都得新建,而且为了防火都必须用砖瓦。
连带着平民街坊以及望火楼等城防建筑,还有东面扩建的巴河城、五洲戍,江对岸的燕矶据点、需要的砖瓦已经算不过来了,这些才是吕臻真正发财的机会。
当然发财的不光是他这一个砖窑,已经有许多小砖窑在城外搭起来取土烧砖,但这些小砖窑不是新法砖窑,所以出砖量比不上吕臻的新法砖窑,这可是由官窑的熟练工协助搭建,也是他们手把手教会吕臻的砖匠整套流程。
巴州地界的新法砖窑,除了官窑之外就是吕臻的这一座,他时常庆幸去年年初站对了地方,没有跟着田元升去送死,如今就跟着李方发财。
确切的说是跟着宇文使君发财,原以为做个砖窑没什么赚头,未曾料竟然州衙竟然大兴土木扩建城池,不光需要砖头,其他建材一样需求旺盛。
尤其是那新颖的‘水泥’,砌城墙、筑河堤、修房屋都缺不了,因事关重大所以水泥如今是官营,私人自己模仿建窑折腾出来的‘水泥’不会用在官府主办的项目上。
但即便如此,做‘水泥’所需的石灰却是放开收购,加上各地如今正在收集石灰扑灭钉螺,石灰窑主们的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也开始和其他人抢劳力。
所以人手越来越紧张,采石场、伐木场等等到处都在招人做事,吕臻又在新建一个新法砖窑,可是到现在才惊觉人手不够。
第一个砖窑自从建成以后就没停过,没日没夜的烧砖,工人们是连轴转不得停,虽然已经增加了不少人,但依旧是不够用。
州衙放过风声,说可以‘出租’那些陈军俘虏,但是考虑到那都是些杀过人的兵,真要弄来砖窑做事还得派人盯着,算来算去不划算,所以吕臻已经发动亲友去相邻州郡雇人了。
然而再过一段时间春耕就要开始,农忙时节本身就不好雇人,别处的采石场、伐木场、石灰窑也在抢人,西阳郡百姓基本上都有了地没空闲做别的,所以吕臻已经到黄州甚至安州去招人了。
为了能顺利招到人,工钱也开始上涨,不光如此还得包食宿,吃得也不能太差,这都是在上涨的成本,吕臻觉得这和从自己钱袋里抢钱没区别。
“得想办法才行...”他看着周围的工地喃喃自语,烧砖是门技术活,但是制作砖坯却很简单,连带着挖土、搬砖都是纯粹的体力活,平日里只会耕地的农民教上半日就会,可即便如此就是招不到足够的人。
“给人做佃农土里刨食还更累,作砖坯这可是连山蛮都学得会的事情,你们就是不愿意...嗯?”吕臻喃到这里忽然愣住了,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第三章 学习
?西阳城东郊外,虎林军军营,口号声不绝于耳,士兵们正在进行日常操练,长跑是其一,练队列是其二,背诵千字文是其三。≧
虎林军和别处军队不同的地方不少,其中一个就是要求将士们背诵千字文,早晚各一次且每日坚持的频率已经让全军上下能够倒背如流。
所以校场上除了口号声,就是千字文的背诵声,听着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声音响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蒙学或者族学。
按照后世的话来说,“熟读唐诗三百,不会作诗也会吟”,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唐朝,但是日夜背诵下来,虎林军将士还真是都会摇头晃脑背千字文。
但也仅限于会背,许多人背千字文是滚瓜烂熟,但是一个字都不会写,毕竟跟着别人的声音来学着念很容易,但是要提笔写字就很难。
一间营房内,二十余人正在学习写字,这些平日上阵杀敌眼都不眨一下的壮汉,如今一个个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字,毛笔的拿法千奇百怪,什么姿势都有却没一个是对的。
一名面白无须的年轻人站在张白布前,布上写着个大大的‘地’字,那年轻人便是在教面前的‘学生’如何写这个字。
千字文是蒙学读物,而在座的基本上都是二十岁以上,当然教他们习字的年轻人是例外,这位一看就知道年纪没有过二十岁,一大票厮杀汉在他面前就如同蒙学的幼童,一个个看上去老老实实,却大多是坐立不安的样子。
李石磨就是其中一人,他只觉得手上拿着的毛笔十分烫手,怎么拿都觉得拿不好,沉重的斧戟能舞得呼呼作响,可这小小的毛笔却难住了他。
自从开始习字起已经过了两日,前两日学的都是如何拿毛笔,可李石磨等人怎么都学不会,若不是有军法说弃笔不练字等同临阵脱逃,他们早就把这玩意给扔了。
上阵杀敌,学写字有什么用啊!!
这是李石磨以及虎林军大部分人心中的呐喊,过完年后主帅宇文温下了命令,队正以上所有人都要学写字,写的就是千字文,日后还得纳入考评。
所以李石磨苦着脸坐在这里煎熬,他从来没有摸过毛笔,如今就像个刚学用筷子的幼童,想夹菜却怎么也夹不起来,看着面前纸上那一团乱七八糟的笔迹,李石磨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后走神。
他想起了白花花的身影,想起每晚那让人呼吸急促的场景,然后又下意识的揉了揉腰。
去年年底,媒婆们‘杀入’巴河城弄得鸡飞狗跳,李石磨原想着先帮弟弟娶个婆娘,但是父母说了长兄还没娶哪里有弟弟娶妻的道理,所以他就有了婆娘的人。
按照李石磨的要求,婆娘身材很壮实,能干农活能吃苦,然后晚上两人也折腾得够呛,到了假期结束回营的时候,李石磨已经快要直不起腰了。
有了家,住在军营里就有了别样的思绪,看着一屋子抠脚大汉,第一个晚上他几乎睡不着觉,不过也就是这一晚,第二日就恢复过来,正要生龙活虎之际,却被强制学习写字。
‘能行的,至少以后会写自己名字不是?’李石磨在心中给自己鼓气,他是不服输的性子,所以即便写字再难他都决定咬牙坚持下去,如今已成了家,日后还会有一儿半女,他可不想到时连自己儿女的名字都写不出来。
窗外,宇文温正鬼鬼祟祟的‘偷窥’,此次他化身当年最烦的班主任,成日里在教室外透过玻璃窗监视学生是不是上课玩手机。
看着营房里的抠脚大汉们抓耳挠腮,因为‘阴暗心理’得到了极大满足,所以他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这不是宇文温闲得无聊折腾手下,他的军队要与众不同,所以读书认字是必然的,一个基层将领连军令都看不懂的军队,没有成长的空间。
只知道当兵吃粮拿饷,不知道为何而战的军队,是没有前途的,宇文温处心积虑的让将士们读书认字,就是想让他们能读懂兵书,能够自我总结。
打了败仗,能够总结教训;打了胜仗,能够总结经验;兵书上说的阵法,能够理解并加以灵活运用;能看得懂舆图,会基本的算术,能算清楚麾下兵马每日消耗的粮草。
会读书认字,就能从书中知道古往今来的各种战例,可以知道许多英雄人物的事迹,可以感慨他们的忠义,可以有所触动。
这就是宇文温对手下将士最起码的要求,他觉得一个人在田地、女人、钱财以外,总要有些追求才能更上一层楼。
正在他走神之际,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这是下课的‘铃声’,屋内那些抓耳挠腮的壮汉,一听到这声音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进入回光返照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