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773节
昔日,那些人可以拥护他父亲登基称帝,而现在,这些人同样可以出卖他,换取家族富贵,最可恶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对方有这种心思,却无可奈何。
今日砍头的都是些次要的将领,那些出身世家门阀的领兵将领没办法动,这些人大多拐弯抹角带着亲,沆瀣一气是免不了的,所以杨广再不甘也得忍。
长史虞庆则在外求见,杨广见着唯一可以依靠的重臣,焦虑之色稍缓:“虞长史,情况如何?”
“殿下勿忧,下官已经重申了军纪,下次出战,击鼓而进、鸣金而退,有懈怠者按私通敌军论处,杀无赦。”
“那会不会...”
“会又如何?既然心想着对面,那就是官军的敌人,与其像之前那般磨磨蹭蹭浪费时间,还不如把这脓包挑破了!”
“那么攻打长安之事?”
“下官已经拟定方略,请殿下过目...”
周军占据长安,而长安东面、北面、西面俱是隋军,晋王杨广如今率领军队驻扎长安东面的新丰,是为主力。
咸阳郡守军隔渭水在北面与周军对峙,为大军侧翼;长安西面则是鄠的守军,算是掣肘城中周军。
新丰的隋军要进攻长安,需要拿下灞桥,而灞水驿就是两军交战的地方,这段时间爆发的战斗,就围绕灞水驿展开。
长安的周军守灞桥,可以得到蓝田方向守军的策应,而蓝田与新丰,正好隔着一片山脉,新丰在北,蓝田在南。
蓝田也是长安周军的退路,虞庆则的意思是攻其必救,分兵一路进攻蓝田,掣肘蓝田守军使其无法增援灞桥。
“攻打蓝田,要么从山脉西面灞桥驿的官道走,要么走山脉东麓的玉山小道,周军怕是已经布防了吧?”
“是的,但我军兵力多,分兵走玉山小道,周军必然也要分兵把守关隘,这样一来,对方能增援长安灞桥的兵力就少了。”
“先前我军不是已有兵马在玉山小道驻防了?是用这些兵马攻打蓝田么?”
“下官已调拨兵马,玉山小道不是佯攻,若能兵临蓝田城下,对战局大有裨益。”
“去攻打上洛的李司马,有消息回来了么?”
“算算日子,应该已经交战了,只是山路曲折,消息传来还需要时间,不过即便李司马未能得手,在老君峪立寨驻扎,也能分周军兵力,对方的兵力,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摊薄。”
杨广看着舆图,觉得虞庆则所说很有道理,他没有实际领军作战的经验,也亏得有对方参谋,不然真是手足无措,从晋阳出兵以来,都是虞庆则谋划,其中一项策略就是奇袭商州州治上洛。
总管司马李彻领兵先行出发,从华山郡走瓮峪入秦岭,一路南下走老君峪攻打上洛,若是成功把武关道掐断,周军就完蛋。
即便不成,退守拒阳,也能防着周军走这条路从瓮峪钻出来,抄己方后路,而即便拒阳失守,华山郡守军堵住瓮峪及附近几个峪口,对方也一样出不来。
“秦岭北麓有许多峪口,万一周军从某个峪口钻出来可如何应对?”
“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虞庆则开始讲解用兵心得,正、奇结合才是正道,一味用奇,始终是落了下成,秦岭山脉绵延,峪口众多防不胜防,可即便周军从某个峪口钻出来又能如何?
便于行军的就那几条峪口,可即便如此也是崎岖难行,其他的小路就更别说了,要派奇兵偷袭,若想出其不意那么兵力就多不起来。
走小路翻山越岭,那么运粮的马车就不要想了,只能是士兵随身携带干粮。
每个人能携带的干粮有限,甚至翻过秦岭后都已消耗殆尽,袭扰村庄可以搜刮粮食,但对方不太可能有马,移动速度慢,官军调动骑兵很快便能将其包围。
“殿下,对方控制的是蓝田、武关一线,若要出奇兵入关中,只可能是在蓝田、华山郡还有潼关这几处地域内,些许奇兵即便出了山,不可能不被周边村落发现,到时各地驻军可将其围杀,勿忧。”
杨广闻言点点头,虞庆则说得没错,即便周军翻越秦岭进入关中,除非走的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否则绝对躲不过沿途村落的村民。
除非见一个杀一个,否则消息必然走漏,那么各地驻军对付起来就很容易。
“殿下,决战即将到来,为防不测,请勿轻易单独接见将领,毕竟人心隔肚皮,万一有人铤而走险,那就悔之晚矣。”
“孤知道,军务就有劳虞长史了。”
杨广如今只能依靠虞庆则,这位的本事不亚于高熲,他觉得一如高熲之于父亲,如今正是自己需要倚重对方的时候,所以让其全权负责军中事务。
又商议片刻,虞庆则告退,走出大帐后他看着绵延的营帐心中感慨万千,大权在握的感觉,真是让人爽快无比,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大隋没了高熲,一样有栋梁之才!
第一百二十章 百鬼夜行
傍晚,潼关至长安的官道上,数人策马疾驰,来到前方驿站后下马投宿,他们方才经过潼关,而关内亦设有驿站,只是如今局势紧张,寻常人等不得留宿,只能西出关门赶来此处。
若按往日,官道上客商云集,临时投宿未必有房间,不过此时不同,即便是姗姗来迟,驿馆站房间多有空余,为首的年轻人正要入住,却听得大厅一隅有人在谈笑风生。
见其要过去凑热闹,随从试图劝解,不过年轻人不以为意,他正是十七八岁年纪,血气方刚,虽然时局纷乱,多有贼寇伺机袭扰乡里,但此处位于潼关要地附近,还没有哪家贼人敢乱来。
他走上前,见着一名身着布衣的年轻人正舌灿莲花,周围十余人听得津津有味,仔细一听,说的竟然是志怪。
“某姓刘,喜闻志怪传说,不知可否敬陪末座?”
“原来是刘郎君,某姓余,若感兴趣,请坐。”
刘郎君坐在一旁,听着这位姓余的年轻人讲述“奇遇”,而且说的是岭南一带的奇闻异事。
“听口音,余郎君大约是关中人士,原来竟去过岭南?”
“郎君好耳力,某为京兆人,尝于江南及岭南行商,听人讲起各类奇闻异事。”
见着周围人看着自己,面带责怪之意,刘郎君拱了拱手,示意余郎君继续。
“一日,某于大庾岭邸店投宿,遇一行商,说起亲身经历...”
他说偶遇的行商姓马,三十出头,往来岭南广州和岭北江州贩货,某次前往自家庄园,此园位于山脚离城不算远,马郎君一人骑马走了数里,看到一片柏林,边上有新房数间。
此时日落西山,马郎君下马上前,见房前有一女子,身着孝服容貌姣好,自称为夫守坟。
正所谓要想俏,一身孝,马郎君心中起念开始搭讪,女子称家中有好酒,愿赠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