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宦之风流无边 第311节
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龙阁一大群的乞丐,全是些年纪幼小的孩童,大的不过十四五岁,最小的只有三四岁。在日光下,看上去他们几乎都是一个摸样:;乱草一样的头发,污秽尖削的脸颊,呆滞的、没有神采的大眼睛。他们有的穿着褴褛不堪的衣衫,有的则赤裸着上身,露出了伶伶瘦骨。几个年纪更加有效地,干脆一丝不挂,在夏季的温热气流中活动着。他们全都乞怜地望着易土生,一个个伸出了黝黑纤瘦的爪子,幽灵似地在他眼前攒动着……
易土生惊慌失措的后退了一步,随即有站住了。他想了想,脸色变的平和下来。这些灾民也真叫可怜。自己的钱多的都花不完,而他们却是连吃饭都吃不上的。
易土生习惯性的深入怀里一摸,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带钱,一下子慌了,原来他一直不习惯没有口袋的衣服,更加不习惯把银子塞到怀里或者是袖管里,所以就什么也没带。易土生转过头问曹化淳:
“身上带着银子没有!”
曹化淳苦笑道:“王爷,这些乞丐实在是太多了,您能管得了多少,还是把他们赶走算了,奴才也没有带着银子。”易土生呵斥道:“虽然管不了多少,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这也是做善事做功德。”
曹化淳摸了摸自己的袖管和怀里苦笑道:“真的没带。”易土生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转动着眼睛,向四面张望,希望能发现一个认识的人。然而,没有。他回过头来,朝着那群正怀着不安和希望静静等待着的小乞丐瞅了一眼,实在是不好意思告诉他们自己身上没带钱。就算说得出口,肯定也没人相信,因为他穿的实在是太华丽了。忽然他灵机一动,迅速地向就近的一家酒肆走去。
“店家!”他向坐在柜台后面的一个白发老头拱拱手,“我想想贵宝号借五百两碎银子,以这个戒指作为抵押,你肯行不行?”易土生说着,把从手上退下来的一枚精金镶嵌翡翠的指环,放在柜台上。
老头瞥了一眼易土生,见他全身珠光宝气的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拿起指环,眯缝着眼睛反复审视了一阵,又抬头重新打量易土生,终于,他堆起笑容:“好说,好说,只不过,你的戒指太贵重了,远远地超过了五百两银子的价值,万一我要是把它给弄丢了,怕是拆了这家店外加倾家荡产也还不起了。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曹化淳忽然从身后冲上来颐指气使的说:“瞎了你的狗眼,连咱们的安平郡王都不认得。这可是大明朝的大贵人,你手上拿的戒指是皇上御赐的,怎么样害怕了吧,还不快点吧五百两银子拿出来。”
商人端详了易土生两眼,果然吓得目瞪口呆,哆哆嗦嗦:“您就是大明朝第一勇士,安平郡王,失敬失敬,不,小人参见王爷,参见王爷。”易土生看了曹化淳一眼道:“用不着多礼,你就赶快把银子拿出来吧,顺被把他们分给外面的那些小叫花子,美没人一两,不准多拿,去吧。”
“是是是,立即拿五百两银子出来。”商人以便吩咐一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把戒指交给易土生。“王爷,这东西太贵重了,小店不敢留下,请王爷拿走,拿走。”易土生道:“你这话说得,倒好像是我故意跑到你这里来白要你的钱似的,不行,你还是赶快收起来吧。我可以给你立下字据,如果丢失了,我就不要了。”
易土生心想,现在这个时候,干坏事就必须干大的坏事儿,这种小偷小摸的举动最好别干,弄不好惹得一身骚。曹化淳狐假虎威的命令店里的伙计去拿纸笔,一会儿一只狼毫笔和砚台还有宣纸就拿来了,易土生挥毫泼墨,书写了一番交给商人,那商人一看写的字非常的差,总算能看得懂。商人心想:这也很正常,因为王爷是一员武将。于是就把戒指收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年轻伙计走出来,搬了两张八仙桌,两张长凳,在店门外摆好了,然后,同那掌柜老头儿一起,从后面把五百两碎银子扛了出来,堆在八仙桌上。
那群小乞丐早就等得万分焦急,瞧见这种架势,也不等招呼,立即轰的一声,涌上前去。两名年轻的店伙早已做好准备,他们站在八仙桌前,伸手一拦,把小乞丐们挡住了。
站在桌子后面的商人先不忙着发钱,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列位,请听小老儿一眼:近年来天时不正,水旱频仍,远近四乡,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饿殍载道,满目凄凉。大家都是受苦受难的。今天有安平郡王慷慨解囊,救急灾民,挽救浩劫,真是功德无量可歌可泣,大家拿了银子一定要记住王爷的恩德,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争天下 第一百零六章闲逛
老头咬文嚼字,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片,一边说,一边嗨洋洋自得地摇头晃脑,也不管周围的人听得懂听不懂。易土生不禁惊奇起来,心想:原来这老头儿是念过几天书的,故意在一群叫花子跟前卖弄,也为了讨自己欢心。
易土生就冲着老头点了点头,以示鼓励,心想:说吧,说吧,买点人气也是好的,省的钱白花了。老头受到了鼓励,劲头更足了。他回过头去,抽着那群小乞丐,威严地说:“现在开始放赈,每人一两银子,不许抢,也不许挤,否则一文钱也没有,都听懂了吗?”
老头的这几句话果然有作用,本来做好了猛冲猛抢准备的小乞丐们,顿时变得服服帖帖。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上来领了钱,然后,又走到易土生跟前,叩头拜谢。
易土生和气的点着头,或者做一个让他们起来的手势。享受着做了善事之后的心理满足。突然间易土生开始很可怜这些小乞丐们,心想:自己也是人他们也是人,为什么自己混的人五人六富贵无比他们一生就要在贫困里度过,这也太不公平了。要是在二十一世纪里,他一个人就可以把所有的乞丐斗救了,可是现在这个世界,他妈的乞丐比居民还多,即便是有和珅的财力,也没什么用。
易土生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的,对曹化淳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走了,曹化淳还站在人堆里臭美呢,看到易土生走了急忙跟了上来。易土生一边走,一边倾听身后的伙计们发钱时发出的声音,同时还感觉到很多人向他作揖鞠躬表示感激,他的心里头洋溢着一种满足和快了。这种感觉使得他有一种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的飘忽起来,脚步都有点轻飘飘的了。
当易土生走到钞库街,兴冲冲地打算往牙行那边走的时候,忽然大吃一惊——他发现,另外一群乞丐已经撵上来了。这一次不光是小孩,男女老少都有,而且来势汹汹。易土生稍微一停步,他们就马上围了上来,大声地乞讨。一阵阵污浊难闻的臭气从他们破烂的衣衫上散发出来。
曹化淳急忙用衣袖掩住鼻子,赶紧往前走:“那边,那边,银子在那边。”他挥着手说。
“没有了!”“早就派完了!”“王爷,可怜可怜我们吧。”“求求您再行行好吧。”他们七嘴八舌,紧追不舍。
易土生摸了摸怀里,真的一两银子也没有,便道:“那我也没有办法啦,今天出门也没带钱。”可是,这时候他看见迎面几个影子,正在向他逼近。好像要来硬的,易土生厉声道:“哎呀,你们想干什么,还想明抢不成?”
那群乞丐被他这么一喊,立即站住了。易土生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想抢劫,我一个堂堂的王爷,大明朝第一勇士,是你们想抢就能抢的吗,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本王是什么人?”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向后退缩,站在前面的几个,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王爷息怒,小人们不敢冒犯王爷,小人们都是关中一带来的安分良民,只求相公垂帘开恩……”一个老头战战兢兢地叩着头。
曹化淳不干了,怒道:“你们胆子不小居然敢未必王爷,信不信我去官府掉一对官兵来把你们全都关进锦衣卫大牢里去。’易土生心想:曹化淳说的话也不靠谱,眼前这些流民少说也有几百人,要是都关进锦衣卫的大牢里,那么大牢肯定人满为患了,别的犯人都没处放了。一个瘦小的妇人,尖声叫道:”王爷,王爷,您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吧,他就快饿死了,他才六个月大,孩子太可怜了。”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我们一家七口死了四个,我同他爹带着他好容易掏出来,他爹给人埋名保镖,上个月一去没回头,听说半道上遇到了响马,给杀了!哦……丢下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哟……”她痛苦地锤着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易土生默默第听着这些凄惨的哭诉,心情变得非常沉重。再看看那个六个月大嗷嗷哭叫的孩子,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不由得叹了口气,声音终于缓和了下来:“本王不怪罪你们,都起来吧。我不是不肯给你们,实在是出来的匆忙,身上未曾带着银子。”
乞丐们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一个个的唉声叹气,尤其是那个妇人,怀里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小,像是要断气了。易土生一拍大腿,对曹化淳说:“你去把那个孩子抱过来……”曹化淳急忙说:“王爷,这样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咱们能救得了几个,别给自己惹麻烦了。”易土生想了一下,忽然计上心头,道:“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三位夫人,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招呼家里人在门口弄几个大锅来,熬粥,施舍灾民。快去。”
曹化淳虽然是个宦官,但是实在也是看着这些叫花子可怜,犹豫了一下也就去了,易土生对那些乞丐说:“你们跟着他去,到了本王的王府,自然有你们的饭吃,快点去吧。”那些乞丐听了这话,一个个的千恩万谢,转头跟着曹化淳跑了。
易土生见他们走了,一个人继续想牙行那边去。刚走出去没几步,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还越下越大,雨水在街心积聚起来,又缓慢地向更低洼的地方流去。易土生只好找一个地方避雨。
正在他有点着急的时候,忽然,街道上想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个衙门的公差,手里扬起一张公文模样的纸片,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各挑着扁担的挑夫。他们来到书坊正对面的布店里,站住了。只见那公差走进店去,大声地说了几句什么。随即走出来,朝着那群挑夫做了个手势,说:“快去,快去搬。”
挑夫们拥挤了一下,正要往里走,这是,店主人——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地奔了出来,朝那公差一个劲地行着礼说:“公爷,公爷,公爷息怒,公爷息怒,你听小的说一句,小的也是没有办法,你在宽限小的几天,改天小的一定把树木凑齐了送到府衙,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那公差冷笑了一声,道:“李老板,你这话说了也就等于放屁,你咬我宽限你,知府大人去不会宽限我,你也知道,这次可是魏良卿魏大人来南京买货,魏大人是什么人你知道吗?那可是魏忠贤魏公公的亲哥哥,谁得罪得起!”
争天下 第一百零七章神秘人
李老板哭丧着脸说:“要不是魏大人来办货,兴许还没事儿呢,他这一来可真是出了事了。”公差一瞪眼:“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敢怪罪魏大人,我看你是得了不想活了?”李老板叹气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这件事情确实不能怪我你不知道,最近商行里的人听说魏大人要来办货,都把丝绸的价格给涨起来了,我确实没有地方去进货呀!”
公差嘿嘿冷笑,无动于衷地说:“你说的那些话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知府大老爷既然让你拿,你就必须拿,拿不出来我就抢,有本事你去找知府大老爷说去。”李老板急了,结结巴巴的说:“可是朝廷里分明有告示,说朝廷里面所有的采买,都需要按照价钱付钱,不能白拿的呀!”
公差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道,我告诉你,你可听好了,魏忠贤魏公公,现在是宫里的采买太监,这次魏良卿大人办货,也是给宫里办的,你敢跟宫里要钱,明天就封了你的铺子,把你发配充军一千里,你信不信?”说完,招呼一声身后的人:“快点搬,进去把所有的绸缎都给我搬出来。
在他们对答的当儿,易土生一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时他有点明白了:看来,是南京府责令这布店代购几千匹绸缎,可是这布店却因为折了本,无力张罗。所以,如今官府便派人来明抢。本来,朝廷过去有所谓的“铺户当行买办”这个官职,也属于户部管理,他们负责收购丝绸或者别的宫里需要的东西,但是,自从魏忠贤的‘采办太监’制度出台以来,户部就不再插手这件事情了。改由专门负责的太监来主持。
替官府采办货物,办货的钱表面上应该由官府发给。但实际上,官府根本不可能吧这些钱给足,说白了就是属于摊派,以前易土生户部管理这些的时候,易土生也在其中拿过一些好处。一年下来也有几万两银子之多,不是个小数目。
现在太监负责‘采办’恐怕比户部的人更加的阴损,也更加的贪婪,估计是一分钱也不会给下边的这些商家,基本上就是明抢,非要弄得人家家破人亡不可。
这会儿工夫,街道上已经围起来一些看热闹的人,把易土生的视线给挡住了,他不由得站起来,伸长了脖子,从人们的头上望过去。
他看见那些挑夫在公差的指挥下,正不停地从布店里把一匹一匹的绫罗绸缎搬出来,准备搬走。那个李老板失魂落魄的毡子阿姨便,浑身上下不停地发抖。易土生心想:这可是个打击魏忠贤的好机会,还有魏良卿和南京府的张秀。
“你,你过来!”易土生突然站了出来,指着那个公差说。他穿的衣服非常的富贵,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而且架子也很大,。脸上表情非常的彪悍,说出来的话,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因为他是以内力来配合发音的。
那个公差是个黑脸汉子,长着一部络腮胡子和两道几乎连到一起的眉毛。看到易土生这么个人物站出来,忍不住上下打量,芦苇拱了拱手说:“这位相公,有什么事情嘛,我这里还忙着呢,有话就请快说。”
易土生睁着眼睛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道:“好,你既然称我为相公,那么我就以相公的名义跟你说两句,这位公爷,你瞧这布店生意萧条,情形困窘,倒不像是故意拖延你的吩咐,你能不能宽限他几天?”
那公差本来就是南京城里的恶霸,平常除了官府的人谁都不怕,期限看易土生穿的人五人六的,还给他几分面子,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冷下脸来,摇一摇头,道:“原来是个挡横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凭什么来管我,你知道老子是谁的公差吗?说出来吓死你,魏忠贤魏公公……”
“魏忠贤是一条老阉狗!”易土生不缓不慢的说。
公差大吃一惊:“什么,你居然敢辱骂魏公公,你真是不想活了,来人给我拿下,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也拔出了佩刀。拿刀剑几乎指着易土生的鼻子尖说:“小子,你是死定了,等我把你抓到东厂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算你们家倾家荡产也偿还不清。”
易土生用两根手指,夹住他的刀剑,用了下内力,嘎嘣一声,刀剑像是泥巴做的一样,被掰了下来,易土生胳膊一甩,刀剑就钻进了地面,一点痕迹也没有露出来,在场的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我的老天,原来这是个侠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