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高歌 第98节
黑暗中响起一个行伐果断的声音:“某的话,不喜欢说第二遍,选人吧。”
“我,还有绿姝。”郑鹏咬着牙说。
都没什么好选的,刚才说那么多,其实是想多捞几个人。
这笔帐行记着,等自己强大了,再讨回这笔债。
“不行,谁都能留,唯独她不能留。”黑暗中再次响起那个冷酷的声音。
“为什么?”郑鹏忍不住问道。
难不成,这老家伙是个老鬼鬼,看中了绿姝的姿色?
回家到现在,一个下人也没见,也知绿姝怎么样了,说为什么的时候,郑鹏语中有了不忿。
“为什么?”黑暗中,老头自语自言地说了一句,突然“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那浑厚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笑得狂放,笑得有些声嘶力歇,在夜里显得有些惊悚。
就在郑鹏怀疑老头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时,大笑突然停了,接着响起沉而有力的声音:“掌灯。”
老头的一声令下,很快有人拿出火折子,把大堂内的灯笼、蜡烛一一点上,很快,原来暗得看不清人大堂光如白昼,而郑鹏也终于看清坐在自己对面那个老头,可只看一眼,郑鹏不由心里一震。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年过半百、满头白发的老头,身形瘦削、气场巨大,端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就像一棵挺拨的松树,深得坐如松的精髓,一张绷紧的国子脸,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脸庞瘦削,反而显得他的五官很立体。
两条鹰眉,好像两把利刃,要斩尽人生路上的荆棘;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像洞悉人世间的种种阴谋险恶;高高的鼻梁,像是不可逾越的人生巅峰;脸上一条条皱褶子,好像填满了种种算计和阅历,宽口大耳,一见面就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郑鹏注意到,眼前这个老头穿得非常华贵,身上那身暗红色绸子外袍,在烛光下散发着一种柔和圆润的光芒,只有最顶级的丝绸才有这种特征,衣上的纹饰,繁冗而精美,到了巧夺天工的地步,估计大唐的最顶尖的纺织匠,一年也纺不出一匹这么精美的绸子。
眼前这老头,一看就知是养尊处优、养成上位者气场的人,这样的人跑来做强盗?
太不可思议了。
郑鹏在打量老头时,那老头也在观察郑鹏,只是他表现得太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根本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
老头盯着郑鹏,终于缓缓开口:“知道为什么不能留下吗,现在告诉你,她是老夫的亲孙女。”
089 博陵崔源是也
郑鹏楞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老人家,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绿姝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的阿耶暴病身亡,被迫无奈才卖身葬父,怎么会是你的孙女?”
原来无依无靠的绿姝,突然跑出一个大父出来,可把郑鹏雷得不轻。
要是眼前这个老人富贵得不像话,郑鹏还真以为他是来讹钱的。
老头沉思了一下,然后自顾说道:“有一位年轻人,出身于豪门世家,自幼锦衣玉食,而他聪明又好学,从小就是同辈的翘楚、父母的骄傲、家族的希望,然而,这一切在他18岁那年,变了,为了一个下贱的民女,他在大婚前夜带着那个贱女人一走了之,从此一边躲避家族的追寻,一边浪迹涯。”
说到这里,老头好像沉浸在回忆当中,那张不形于色的老脸,现出老人特有的伤悲,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用略带伤感的声音说:“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女子,出走又好到哪里去,那女的因为劳累、畏怕,在外流浪了几年,生了一个女儿,没得到好的护养,生完没多久因病撒手西去,受不了心爱女人惨死,年轻人开始变得自暴自弃,一年豪门贵公子变成一个终日买醉的游侠儿,最后客死异乡,要女儿卖身葬父。”
“年轻人直至死,都没想过回家认错,没想到年迈的双亲已原谅了他当日的错失,以至白头人送黑头人,不对,是至死也不能再见一面,想送都送不成。”说到后面,老头的语气都有些哽咽。
尼玛,不能再狗血的情节,豪门贵公子为爱离家,与心爱的女人私奔,中途落难,双双离世,然后家族找回遗失在外的骨肉。
如果是真的,不难看出,坐在上座的老头,年轻时肯定那种很封建、控制权很强的人,要不然他儿子也不会选择一条这么极端的道路,等到他老了,功利心谈了,发觉没什么比得上亲情,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前面还以为碰上绑票的,现在才明白,那伙人不是小毛贼,而是豪门世家培养出来的死士,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拥有杀伤力强大的强弩,对这些强大的豪门世家来说,这些都是小儿科。
有事慢慢商量不行吗,非得要控制了全局才跟你谈,前面还说什么五百贯一条命来恐吓自己,这些都可以看出这老头霸道、控制欲极强的一面。
难怪他儿子要私奔。
就当郑鹏想说有什么证据证明绿姝是他的孙女时,突然有个人踉踉呛呛跑出来,大声叫道:“不,我不要跟你走,少爷,少爷...。”
是绿姝,只见她披头散发,脸色激动中透着苍白,处于一种很惊恐的状态,郑鹏刚想站起来迎接绿姝,没想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身如鬼魅闪出来,轻轻在绿姝的颈一拍,绿姝身子一软,倒在那个女子的怀里。
就在她晕倒的一瞬间,郑鹏和绿姝眼神相互对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绿姝饱含感情的双眸,整个人有如被电击一般。
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信息,那是绿姝想说又没能说出来的话,郑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有些人,说上半天,说到口干舌躁也不能领悟,但有的人,不用说,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已足够。
“怎么回事”老头脸色一阴,大声喝道。
刚刚还是一个处在缅怀悲伤中的老人,转眼间就变成一个咄咄逼人的上位者,速度堪比变脸。
那女子轻轻拉起绿姝的一小截衣袖,恭恭敬敬地说:“七步醉不敢对小姐用太多,以为小姐睡了过去,实则她一直偷偷拧自己的手臂,用疼来驱散睡意,刚才趁婢子不备冲了出来,小的甘愿受罚。”
郑鹏闻言,细眼一看,不由内心一痛:绿姝左手,全是一个个红红的指甲痕,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也不知这老头跟绿姝说了什么,估计绿姝不答应,他让人用什么七步醉把绿姝弄昏迷,绿姝当时装着昏倒,为了等到自己回来,硬是用痛楚来抵抗睡意。
这得多强大的意志力,对一个小女生来说,已经做到了极致。
小妮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郑鹏一动,马上有两个健奴上前,虎视耽耽盯着郑鹏,很明显,要是郑鹏有任何轻举妄动,他们会马采取行动。
眼看着绿姝被人扶下去,这一瞬间,郑鹏有一种无比心痛的感觉:要是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任人鱼肉,要是自己足够强大,家里的下人就不会受制,要是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绿姝被人扶下而自己无能无力。
以前想着小富却安,把小日子过好就行,可以残酷的现实告诉郑鹏,没有自保的实力,就是赚得再多,也不过是别人眼里圈养的“肥猪”,以前听过太平犬的说法,当时还以为是自嘲,现在看来,每天夹着尾巴做人,不是犬是什么?
此刻,郑鹏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强大的想法。
重新坐下后,郑鹏开口道:“老人家,绿姝...是你的孙女,可有证据?”
“有”老头很霸道地说:“但老夫没必要跟你交待。”
还真是坦率得让人无言,郑鹏咬咬咬牙,硬着头皮说:“绿姝是某的人,你没证据,不能随便让你带走。”
“本来就没准备跟你商量”老头举起一张纸,扬了扬,然后凑近旁边的蜡烛,点着,眼看着它烧为灰烬,这才一脸平淡地说:“你是说这张废纸吧,嗯,现在没了。”
真不把自己外人,不仅控制了这里,还把郑鹏放在箱底的那叠卖身契都找了出来,当着郑鹏的面上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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