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都督 第106节
辽阳城城高墙坚,易守难攻,是辽东首府也是辽东重镇,为了拿下辽阳,努尔哈赤亲自督军,挑灯夜战,再加上里应外合,这才拿下辽阳。
拿下辽沈后,喜滋滋的后金打算把城内除了城墙上的砖头,其他东西统统运回赫图阿拉,人背马拉车运,好比如“衣锦还乡”。
这是游牧民族的传统,也是后金一向的惯例。
所以王化贞在未经调查的情况下,就能上书朝廷拍着胸脯保证,后金必弃辽沈不守自己很快就能收复辽沈,这不光是王化贞的看法也是明朝上下一致的看法,就连后金的大多数人自己也这样认为。
真要是按照原先的习惯,大家攻占一地,然后抢掠一番就走了,结果自己前脚走后脚明军就杀回来,好不容易攻克的辽沈不费吹灰之力又重新回到了明朝手,明朝到时候严防死守,再想拿下辽阳可就没这次这么简单了,划不来。
还有一点,努尔哈赤是有战略眼光的,他看到了辽阳的地理位置,看到了它的重要性。
辽阳,是辽东地区的经济、政治、军事、化心,这一切都因为它优秀的地理位置,是朝鲜、明朝、女真、蒙古四方势力的交通枢纽。
拿下了辽阳,就可以进攻明朝和朝鲜,等于掌握了进攻的主动权,随时可以吹起进攻的号角,渡过辽河直抵辽西,拿下辽西进而意图关内,而明朝在这过程只能被动防守,等着挨打,就是有足够的力量也只能以防守为主。
这是明朝的困境。
辽阳,是拿下辽西的跳板,也是为未来可能谋取原的基础,它无疑就是让后金以及以后的清朝登上历史舞台的一张至关重要的入场券,迁都辽阳意味着后金的战略路线是“辽西——山海关——关内”,而回到赫图阿拉后金的战略路线是“辽阳——辽西——山海关——关内”。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努尔哈赤向他的手下重臣们提出了要建都辽阳的想法。
结果大家的意见出乎努尔哈赤意料,与会的后金高层全体一致反对,表示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富贵不还乡这是忘本。大家现在日子抢掠的富足了,没必要瞎折腾了,就这么滴吧。
其实说全体反对也有点夸张,准确的来说也就八旗有旗反对“而已”。支持自己的只有自己的正黄旗镶黄旗,还有一个老八皇太极他的正白旗。
这件事情就难办了。
难办的原因就是后世那种清朝的辫子皇帝,站在高高的御案之后,大手一挥乾纲独断的情景,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
努尔哈赤所带的女真部族,是从野蛮的部落联盟走出来的,虽然现在努尔哈赤也算是一个皇帝,但它的从上到下的架构依旧没有脱离部落联盟的影子,也就是说还没有彻底的从奴隶社会,走向封建社会。
所以才有了大家耳熟能详的五理政大臣,八王议政,十王议政等等,在这一段时间,大家依旧沿袭着,有什么大事情一群部落酋长坐在篝火边,一边喝酒一边商量,互相妥协互相制约之后,才能决定大事。
结果那些理政大臣和旗主们目光短浅,依旧抱残守缺的要回到他们的赫图阿拉去,过他们舒服的小日子。
少数服从多数,继续回赫图阿拉,事情要是这么个发展下去,大金也别说什么逐鹿原,历史上也没有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朝了,后金在辽东这一亩三分地是偏安一隅也好偏霸一方也罢,折腾几年乐呵几年,终归内外交困,逃不过消灭的命运,用句民间老百姓的话就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
虽然积重难返的明朝还会亡,但毕竟还是亡在咱们自己汉人手,那是兄弟轮班做,便宜不出家。
结果眼界决定格局,格局决定命运。如果在后金这些没上过学没读过兵书,不懂得什么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矮子里面拔个将军,努尔哈赤算是一个有眼界的人,所以他一生两个至关重要的决定改变了两个民族和一个国家的历史:前一个是七大恨告天,建立了后金;后一个就是迁都辽阳,为后来建立清朝奠定了基础。
努尔哈赤是铁了心的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打下一片诺大的江山出来,在八儿子皇太极的帮助下,力排众议,终于决定迁都辽阳。
但家是那么好搬的吗?选个黄道吉日,把原先的那些坛坛罐罐拉过来就算了。这是一国命脉根本,绝对的大动静。
同时,这伙强盗集团走向了更广阔的舞台,迎接他们的也就是更多的困难和险阻,需要他们面对和解决。
于是,在这段时间,努尔哈赤就全身心的投入到解决这些新问题之了。
第150章 辽东百姓
辽阳西面丁家庄,丁家的成年族人正在自己小小的宗祠里听老族长开会。
吧嗒着旱烟袋的族长眉头紧锁的介绍着自己知道的消息:“现在女真建奴来了,其实,他们来来往往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次却是和以往有所不同,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们要在辽阳建都,和咱们的大明分庭抗礼了,也就是说,他们这次是准备不走了,这里以后就是那群建奴的天下了,所以我们就要研究一下,我们是走还是不走?”
这时候,蹲在门槛子上的一个本家汉子就嘟囔一句:“走,往哪里走,去大明还是去朝鲜?”
老族长就接口道:“要走,当然是去大明了,那是我们的父母之邦。”天下汉人以原为正统,那是父母之邦,那是大家的根。
这个汉子就偷偷的撇下嘴:“我们一家在这里祖祖辈辈的,好歹在这里还有一点根基土地,要是逃进关内岂不是一无所有,如何生存?一家老小面朝西北张口大嘴和西北风吗?”
这是实话,大家在这里还能有点土地,土里刨食,除去上缴的,多少还能到秋落点嚼过,在加上悄悄的开点荒地,大家还能混个肚子圆,一旦进了关,关里的土地早就全部有主了,那可是什么也没有,那才叫个走投无路呢。
怀着这样心思的大有人在,于是一个年人欠身道:“二憨说的也不是不对,族长大叔还是考虑一下,再说了,在哪不是种地吃粮,谁上来不是征粮纳税,对咱们百姓而言,我看到哪里都一样。”
“就是就是,依照我看,当初大明的狗官对咱们盘剥压榨的也是狠,尤其那个矿监高潜,更是让我们没有活路,说不定这建奴来了,要把这里当做他们的根基了,也就不会像从前那样抢掠一空,不会将我们全部当做奴才,要不谁给他们种地,谁给他们完粮?说不定这建奴还会比明朝狗官强上一点呢。”
这种想法在这个时候,普遍存在于现在辽东刚刚被后金占领的地方,也体现在后金攻打城市之时,一些辽人会选择里应外合的原因,因为当初大明的官员也的确太黑,和强盗根本就没有区别。
在百姓想来,换一个老爷也许能好上一点吧。
这是很多老百姓的真实想法,也是国千百年来的真实写照,“天下大事,自然有大人物管着,关我们什么事?”如曹刿的邻居那句“肉食者谋之,关你屁事?”与其说愚昧不如说这是一种务实,一种对现实无可奈何的屈服,这是好听一些的说法,往难听说,老百姓就是被欺压的看客。
这也是当时的明朝庙堂之上对辽人不甚好感的原因,主政辽东的巡抚王化贞长把“荡平辽东”天天挂在嘴边,就连相对冷静明智的熊廷弼也数次提及“辽人不可用”。
族长看到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愿意离开,正所谓众愿难违,看看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也只好从了大家的心思,于是站起来,在桌子角磕打了下烟袋锅子,将烟袋塞在怀里淡淡的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撇家舍业的走,那我们就先这么滴吧,咱们看看再说。”
“对,对,脚长在我们的腿上,要是这帮建奴比明狗还狠,到时候我们就一走了之。”众人纷纷附和。
于是族长就一面往外走,一面对着众人吩咐:“我看今年冬天没有下多少雪,明年开春一定墒情不好,大家回去多准备一些木桶水管,准备来年抗旱浇地,不管怎么说,这日子还要好好的过不是。”
大家就连连点头遵从照办。
结果族长的脚步还没出门口,就听见街上一阵轰轰的马蹄声,宗祠里立刻就炸了锅,认为又是哪股绺子跑过来抢掠了,一时间女人哭孩子叫。
丁家老族长立刻大声的对在大门附近的族人吩咐:“关门,快关门。”然后又对满院子惊慌失措的人大吼:“女人孩子都躲屋子里去,男人操家伙。”
东北人彪悍,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打打杀杀的是经常的事情。
只是一阵慌乱之后,大家就已经按照老族长的意思各行其事,院子里再次安定起来。
然后老族长就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大家道:“我出去看看。”
面对土匪或者是官军,百姓们的规矩是在能承受的范围内,还是要承受的,不管是土匪还是官军,还不是快过年了,大家想要点年货,按照规矩,给了他们也就能保得一村平安了,所有这些,还都要这个族长出面应付。
马蹄声在宗祠外面停下了,没有呐喊叫骂,倒是一声和蔼的通报:“里面有人吗?县尊大人驾临,还请里面的人出来一个搭话。”
这是这片里正的声音,这错不了,但县尊驾到?在这个对乡村疏散管理的年代,这对这些百姓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官了,于是族长赶紧对着全神戒备的族人道:“快快,赶紧的丢下手的家伙,出去迎接县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