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臣子 第642节

彼狡狐者，能征战数十年而百战不殆，果然是有门道的。

这是陆逊看到佩剑的第一反应。

他看到了那柄佩剑的剑鞘，十分简朴，只是用兽皮与铁微略加工而成，无金玉佩饰，无浮华之风靡。而从剑柄磨损上看，至少是用了十余年。

试想下，身为征南大将军，就连常年随身的佩剑都如此简朴，也让人不难猜到，陈恒平常必定是与兵卒同食同住。

尽得兵卒之心，让人为之死不旋踵。

微微向前两步，陆逊把手放在剑柄上，轻轻的将三尺青峰抽出。

剑身如一泓清泉，寒芒婉转而冷冽。唯一不足之处，便是两侧剑刃有些小缺口。

唉

陆逊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尤其是他腰侧的玉佩，在山风拨弄衣摆下，正轻轻的击打着自己镶满了金玉与珍珠的佩剑。那个声音，让人心生自愧，也让人心生敬佩。

将剑身归鞘，陆逊后退了两步，拱手致敬。静默而立，许久，终于伴着幽幽叹息，将疑问说出口。

“世之狡狐，弃剑乎？亦或弃志乎？”

第四七四章、自立巴蜀乎？

陆逊站在狡狐陈恒站的地方，叹息不已。

不是惺惺相惜，而是感同身受。

如果朱恒与孙韶不是大败而归，他此时应该在荆北，攻下更多郡县，让江东数代人想得到荆楚的夙愿得以圆梦。

而狡狐也是差不多。

若是夏侯儒没有全军覆没，他就可以用少量的兵力困住益阳城，然后亲率精锐之师攻略荆南其他郡县。以世之狡狐在荆楚的威望，想收复当年于禁失去的疆域，并不是什么难事。

唉，彼此，都可惜了。

所以陆逊才有了疑问：被曹魏天子猜忌的狡狐，被曹魏宗室大将无能拖累的狡狐，尚有征伐天下、建功立业的峥嵘之心否？

他没有没有答案。

夕阳的落寞，和呜咽不已的山风，都无法回答。

而此刻，在襄阳城内的天子曹丕，与刘晔、蒋济也在静默而坐，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同样的，也没有答案。

最开始，他们得到狡狐陈恒大破江东军，是很开心的。

尤其是天子曹丕。

他当即拍案而起，连声夸耀着“不愧是世之狡狐”等言辞，也终于在心里松下了一口气：荆州无战事矣！

的确，他做出这个推断，很准确。

狡狐陈恒的以少胜多，让江东在荆南的将士大为恐慌。就算是陆逊夺得了江陵城，也得转为坚守。因为如今在荆南，曹军与江东军的双方兵力，已经相差无几了。谁都不敢再轻举妄动，避免被对方抓住破绽，将势均力敌变成一溃千里。

毕竟，狡狐麾下的兵力，大部分在交州与吕岱、全琮等部大战呢！

双方就算想互攻，也要等交州的战事有结果，才能决定己方是大胜出击，还是无奈固守防御。

只是天子曹丕开心过后，便问及了使者，为何征南大将军为何不将战报传来？

使者当场就很尴尬。

然后呢，很谨慎的回答说，自己不敢猜测征南大将军的心思。

只是描述了事情的过程：陈恒只带部曲五百余人去了南中，留法正在荆南驻扎、傅佥去秭归驻防；将狡狐在益阳城外的山崖上，伫立良久，最终弃剑而去等等。

所以呢，天子曹丕心头就泛起了苦涩：他知道狡狐陈恒这番作态的意思。

明面上，狡狐这是继续执行着攻略交州的计划。亲自赶往南中兴古郡坐镇，既是督促战事，又能威慑蜀中马家军不敢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

暗地里的意思，彼此就心知肚明。

狡狐让傅佥将兵卒带回秭归县驻扎，就是告诉天子曹丕：他陈恒是督战益、交州的征南大将军，现在战事紧急，很忙！

说白了，就是他不想接手荆楚的烂摊子！

甚至曹丕还能意想到狡狐的话语：汝个天子曹丕，不要将一个被江东打得稀巴烂、被曹魏宗室大将玩得人心尽失的荆州，丢给某！

是啊，曾经号称民丰国富、户籍百万的荆州，如今各地都是满目疮痍。

在当年，从魏武帝任命狡狐为南阳太守开始，他便夙兴夜寐，穷究近十年之功，才将整个荆楚之地遍布曹魏的旗帜。

结果呢，曹魏两代君主都因猜忌之心，将陈恒调离了荆州。然后用人不当，也是用了同样的时间，被自己拔掉了自己的旗帜。

既然如此，他狡狐何必还要费心费力，去为曹魏讨伐不臣、开疆辟土呢？

为了迎来天子曹丕的猜忌吗？

还是为了让曹魏宗室大将，有继续展现无能、丧师失土的资本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半点脾气！

若是在平时，天子曹丕是很开心，看到狡狐无意染指荆楚权柄的。但是呢，如今的局势下，荆楚非狡狐不能安！

荆楚之地对曹魏宗室大将的能力，产生了质疑。觉得这些姓曹的、姓夏侯的，都是素食餐位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