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仁宗之子 第946节
“官家,王阁老所言属实。内阁议事时,也对漕运之状况有过讨论。漕运之弊由来已久,最早可追溯到前朝,而从事漕运的兵丁,更是以世代相传的方式在传承。”
“从大运河贯通南北以来,运河沿线就形成了以漕运为主的各种各样的势力和营生。也诞生了依附或者在漕运中起决定作用的世族。”
“王阁老所言的漕运弊端,之所以能到难以治理的地步,也是因为这种根深蒂固的基础,让朝廷无法从根子上改变。内阁以为,借鉴轨道模式,或者由轨道接管,以新代旧,逐步改变漕运的现状······”
富弼并不认为官家就不知道实情,也没有去恼怒王安石的直言。内阁之所以有那样的议定,是基于官家一贯的处事方式······温水煮青蛙。
若官家有意温水煮青蛙,那么,就没必要将漕运烂透的事实摆在台面上。摆在台面上的结果,只会让朝廷更加作难。
改······如何改?漕运沿线,或者说整个漕运的河道,并不是全是运河,是在南北所有水系的基础上,借运河将各大水系贯通了。
整个航道的了解和熟悉,只有那些几代人都在漕运混饭的家族和势力,而造成漕运之弊的原因,也正是这帮自以为掌握了漕运根本的势力造成的。
朝廷要想彻底解决,唯有将目前整个漕运彻底推翻,也就是打碎了重新来过。这很难,基于漕运本身的性质,最终还是要回到那些人身上。
哪怕是如今漕运牵涉了太子遇袭事件,也难以彻底掀翻整个漕运的基础。当然,以富弼的了解,参与袭击太子的,绝不会是那些根深蒂固的老势力,甚至仅限于新开展的长江航线那一小部分。
“富相以为漕运是一笔糊涂账,就该着这般糊涂着来?那可真成了糊涂官家判糊涂案······”
“臣不敢,只是臣等愚钝,未能商议出解决之法。为国朝官粮纲运计,只能如此姑且。”
漕运又其独特性,或者说漕运所用之人有其特殊性,不仅仅是一个运送这么简单,也不是单纯的搬运那么简单,甚至不仅仅是调度分派。它依托于航道辨识、船员水性、造船等等要素。
关键是,太子遇袭事发突然,富弼也觉得官家没有完善的解决漕运方案。而漕运的解决。必须在次年开河之前完成。
虽然太子遇袭给朝廷一个很好的介入漕运的借口,就比如现下驻军掌控漕运,但是,只要还是这些人,原本的弊端就难以彻底改善,可完全撇开这些人,在富弼乃至整个内阁成员来看,几乎不可能。
也不是国朝就没有其他可以辨识航道、识水性的人才,国朝的海运业都很发达,岂能少了这方面的人才?关键是,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聚集如此规模的人才是难题。
所以,内阁才有照搬轨道运营模式,或者由轨道接管的提议。
赵曦也了解过航运,也知道变革漕运有这样那样的难度······这怨不得臣工,见识、思维的局限,在考虑办法时,自然也就局限了。
当然,或许还有其他方面的因素。
就像国朝早先习惯的做法一般,凡有灾荒流民,就将流民为厢军,从而避免动乱。漕运的解决对于朝臣也一样,几十万人靠着漕运吃饭,真要有什么动荡,所导致的损失难以估量。
“诸位,既然漕运基本上离不开沿河的各方势力,那就顺势而为······”
“朕以为,将漕运分段扑卖,将航道经营权,在朝廷保持掌控的情况下,以确保南粮北运的基础上予以扑卖。”
这是赵曦能想到最合适的解决方法了。
“官家,臣等不解······”
“将漕运按照州府界限分割,漕运的航道权交予沿河州府,允许其扑卖,只要能满足朝廷的南粮北运,整个经营权朝廷不再参与,地方州府可参与。但有个前提,必须是以沿河州府的界限分属于不同的势力或者商社掌控。”
“对于朝廷而言,每年六百万石南粮北运为基本,盈亏自负。将航道经营权与当下漕运衙门的资产,一并扑卖······”
“解散漕运衙门,属于朝廷官员的,由朝廷负责安置,遣西北充实各新建州府的衙门。原本朝廷供养,漕运衙门在册,并承担漕运的工匠、船员等,在扑卖时,由取得经营权的一方,负责选用一部分,剩余朝廷予以安置。”
河流的管理有整条河流管理和分段管理两种方式,其实,全河段一体化管理是最为正确的河流管理方式。
然而,就以当下漕运衙门腐朽的程度而言,赵曦只能选择将利益丢出去,让原本瓜分朝廷利益的各方势力,在争斗中分解。
赵曦的这个办法,如其说是要解散漕运衙门,不如说是借利益的诱惑将漕运整个势力打散。
“官家,一旦航道经营权扑卖,朝廷官粮没法保证。近年南粮北运的粮食总量已经超过千万石,轨道运送难以满足。”
“朝廷放弃航道之权,就意味着朝廷对整个运河的运送失去了控制。商贾逐利,运送粮食的利润微薄,如此会引起粮价动荡,甚至国朝混乱。”
这不是儿戏,绝不能简单用扑卖来处理。虽然官家一贯的办法最后证明都是对的,可富弼在想不明白的情况下,还是谏言官家慎行了。
“富相,朕说的扑卖是指扑卖经营权,并不扑卖所有权。航道永远归朝廷,而扑卖的基础,或者说底价,是朝廷南粮北运的基本量。”
“同样,扑卖的方式完全可以避免这一点。比如,每年扑卖一次;比如,设定扑卖的前置条件等等······”
第762章 赵曦教子
其实,就国朝现在,是不存在所谓的航道所有权的。漕运衙门,在性质上就是一个担负着南粮北运的国有企业。
漕运衙门,从人员、船只,包括分布于整个运河沿线的港口,甚至调节水位的斗门等等,都算是这个国有企业的固定资产。
赵曦所说的扑卖,事实上是偷换了概念。将漕运衙门的资产跟航道所有权混淆了,或者说将资产、人员等所有物事,以航道运营权的名义出卖。
赵曦之所以这样做,目的还是有规范航道权限的意图。就像轨道,他想灌输一种意识,就是航线归朝廷所有的观念。
既然漕运在事实上已经被各方势力蚕食,赵曦就干脆让各方势力直接取得经营权。也只有熟悉这一行的,才真正知道其中的利润有多大。
同样,在巨大利益诱惑下,朝廷可以趁乱完成所谓航道所有权的正名。
真正到了契约形成时,有决定权的也只有朝廷了······这时代对于契约的执行,并不比后世差。
这才是赵曦的真正目的。
而事实上,朝廷能彻底甩掉漕运这个腐烂的包袱,却一样能达到南粮北运的效果。
当然,对于想插手航道利益的势力而言,他们因为熟悉,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消耗获取利益。这里面唯一的难点,是那些在漕运衙门不干事,混吃等死的那些人。
赵曦脑子里也有了初步的设想,还需要具体验证后决定。
至于内阁大臣,都被官家这天马行空的说法给搞糊涂了,发懵,根本不知道官家所说的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官家的想法需要揣摩……这是整个朝堂臣工的共识。多少次次了,官家画出大饼,结果都是坑。
对于自己不擅长的,都懂得不参言。所以,这次议事就暂停在此,并没有议定。
赵曦也要留给诸位臣工考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