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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不求生 第134节

陈荩对自己这位得到高名衡赏识的朋友恭维了几句,陈可新却苦笑道:“张仪之任?小弟在湖广时就因官场积习的腐败风气所害,几乎家破人亡。幸而得到我兄的举荐,才能在按院幕中混口饭吃,可所作所为终究还是一些党争倾轧的事情,一切不过逢场作戏,其实不值—提,何必言贺。”

“哦?上回在南阳时,我还未详细问过,温故你在夷陵的家人都如何了?”

陈可新回想到夷陵之战的往事,恨恨道:“全是闯贼之过!闯贼攻破夷陵州城,以重金相诱,使得我组织的一批民团帮助他们修缮城防。城破以后,大将军因此怪罪于我,我家家人大多因此治罪!”

陈荩心中对陈可新把这件事情怪罪到闯贼头上,而非左镇头上,感到一阵无语。不过他毕竟身负任务,还是劝慰说:“温故身怀才具,绝不会和光同尘,将来总有一番事业。现在抚台正在收复洛阳的关键时候,温故能否听我一言,先放下抚按倾轧的事情,等剿贼以后,再论其他?”

陈可新看了陈荩一眼,突然笑了一声,说:“兄长,你竟然是这般看我?我岂是醉心党争倾轧之人?流贼已经涂炭于中州,而抚台、按院还为几顶乌纱帽不顾一切,我亦深恨之。这回我到陈永福的营中,正是劝说他不要顾及按院,尽力进兵,收复洛阳。”

“好极了!只是弟如此为之,按院那边如何处置?需要我尽一分臂助之力吗?”

“按院那里……”陈可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在开封见到高按院后,被他的才具所折服。我曾在高按院家中,听他谈过一席话,他认为如今朝政腐败、灾荒连年,东虏内犯、流寇四起,既是局面崩塌之时,也是刷新政治之机。”

陈荩抚须沉吟说:“按院这句话倒确实卓有远见,如今朝廷正将有土崩瓦解的不可言之势。但若我辈仁人志士,能够有用武之地尽抒长才,未必不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哈哈!按院曾给皇上写过一份奏疏,提出‘选贤任能,不必循资论俸;整顿吏治,亟严逗怯之诛’的方略。这奏疏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可又何曾见到朝政因此有所好转?反而按院自己到河南出任巡按以后,每日同巡抚斗得不可开交,初心何在!”

陈可新说到这里,突然将话题转了一个方向,反问陈荩说:“王臣我兄,你敝屣功名,无意青云,襟怀高旷。我听说兄辞官后,也曾在江南等地游学?不知江南情形比之中州、三楚如何?”

陈荩眉头一皱,回答说:“江南如一座大厦,根基梁柱已朽,外观仍是金碧辉煌,彩绘绚丽。没有意外变故也不会支持多少年,倘遇一场狂风暴雨,必会顷刻倒塌,不可收拾。”

“江南情形亦如此可怕么?难道一班士大夫都不为国事忧心忡忡么?”

“目前江南士大夫仍是往年习气,到处结社,互相标榜,追名逐利。南京秦淮河一带仍是花天酒地,听歌狎妓。能够关心大局,以国事为念的人,千不抽一。那班自命风雅的小名士,到处招摇,鼠目寸光,纸醉金迷,根本看不到大厦将倾的危机。”

陈可新大叹道:“北方已经糜烂,南方犹且如此,天下事几不堪问矣。”

他回到正题上,对陈荩说:“我可以为兄确保,陈永福一定会尽心作战。我在开封观河南诸军,稍有兵略者不过陈永福、高谦二人,但高谦十分油滑,陈永福则颇为质朴,将来支撑中州大局的,或许正是斯人。”

陈荩拍拍陈可新肩膀说:“按院那边……这件事我会为你尽力瞒住,假使抚台还是不能逃脱皇上的追责,被逮京治罪,也绝不牵累到你,也不会让你失去在按院那里的僚职。”

“唉,天下事越发不忍言了。我兄是否有避居江南之意?”

陈荩摇摇头说:“江左一样是干柴堆积,只差烈火。到处是佃农、奴仆起事造反的佃变和奴变,而且文气太过、质朴不足,一旦天下有事,我恐怕永嘉、建炎之事难为矣。”

突然间,陈荩心中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他突然问道:“五季之初,唐室分崩,天下未入藩镇之手,亦未入门阀之手。反而是边贼李克用和流贼朱温争衡天下,温故,你说今日的天下,是否会有边贼、流贼角力之事?”

陈可新对陈荩说的这番话感到不可置信,他瞪大了眼睛说:“老兄你在想些什么!朝廷虽然困顿,但岂曾如唐室之分崩,天下纵使有事,也绝不至于让边贼和流贼登堂入室。”

“哈……的确,大明之患不在于四肢,而在于朝廷腹心啊。”陈荩摇摇头,同陈可新确认了一番陈永福出兵的事情后,感到把握增加许多。

高谦的兵马约有两千人,他同高名衡不和,不会为按院做事,应该会尽心尽力攻打洛阳。陈永福的兵力则有两千人到三千人之多,是河南官军的一支主力,如果陈永福所部可靠的话,收复洛阳应该不成问题。

根据他们从饥民那里拷打来的讯息来看,闯贼留守洛阳的兵马,可能在一千人到两千人之间。

虽然洛阳城防算得上坚固,但洛阳作为河南府的府城,又是福王就藩的地方,城内豪绅巨族不少。一旦官军围城,城内士绅必然发起内应,闯贼是很难依靠洛阳的城墙进行防守的。

想到此处,陈荩感到事情应该已很稳妥,除非闯贼留守洛阳之人是太原公子复生,官军才可能失手一着吧!

他看到远处标着陈字的旗帜已经飘动了起来,知道陈可新所言非虚,陈永福的确用心于收复洛阳的战事。陈荩很快返回巡抚李仙风处汇报了相关的情况,让绝望中的李仙风终于稍稍增加了半分信心。

驻扎在孟津的数千官军,也渐渐开始行动了起来,金戈、旗鼓之声响彻黄河南岸。这支军队是河南官军的精华,在保定总督杨文岳麾下的虎大威部和傅宗龙督率的秦军抵达前,是支撑中州大局的唯一有力力量。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忽略了杨嗣昌遗言中,调往豫西恢剿的秦军贺人龙部。

第150章 河南巡抚的稻草(三)

驻在孟津的官军终于要出动了,总共约五千兵马聚集在一处,金鼓动地之声响动于洛阳之北。

河南巡抚李仙风穿着一袭三品以上大臣特赐的红色斗牛服,做足出师派头,在他身后是四名侍立的持扇童子。右边则是陈荩、陈可新两名幕僚,他们分别穿着蓝色和绿色的交领衣,头戴一顶圆形笠帽,静候抚台大人的命令。

在陈荩等幕僚、书记之后,则站着一些身穿青衣,头戴耗笠的人员。他们从事传令及仪仗的工作,有的举牌,有的传令,有的牵马,还有的人手持仪仗性质的刀枪剑戟。

再往前就是副将陈永福和游击高谦了,这两人都穿着金色甲片的山文甲和红色的罩衣战袍。陈永福生的宽额大面,看起来很是忠厚,他戴一顶金盔,盔顶有一撮高高竖起的红色缨毛,头盔上绘有六甲神的图案,并塑有一个真武大帝的小像。

这种类似飞碟帽的笠帽,叫做“大帽”,明军中装备有不少。游击高谦也是类似的装扮,只是他头盔上没有像陈永福那般塑有一个真武帝君的小像。

高谦的身后另有一排传令小兵,传令小兵只穿红色或绿色罩衣,外套一件齐腰甲。手持写有“令”字的三角形小旗,胸口挂有一面红底黄字的“令”字圆牌。

传令兵之后才是真正军阵厮杀的精兵,约有数十百人,皆为陈永福和高谦厚币贿养的精锐家丁。人人顶盔掼甲,外套白色罩甲,手持长刀,气质同其他人决然不同,是李仙风这回收复洛阳的真正倚仗。

明军普通士兵则多穿着大红色和暗红色的布料罩衣,部分人在罩衣之外披挂有红色和蓝色的布面甲。

精锐的家丁部队则穿着白色鱼鳞罩甲,而高层以上的将领,才穿着被时人称为“明甲”的扎甲和山文甲。

明军的军旗,除了主将会使用带有自己姓氏的大旗以外,绝大部分情况下所用的都是代表五行的星图,或者代表金木水火土的神兽图。

从黄河的北岸,吹来一阵暮春时节的威风,旗帜便扬卷招展。金色、白色、蓝色和红色的甲衣在日头照耀下,也有波光粼粼之感,令李仙风对自己官途的前景,增加了稍许信心。

“闯贼已经南下汝州,有嵩山之阻,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回援洛阳。流贼在洛阳拷掠杀戮,驱民如蚁,民不堪其害,人人皆抱有有贼无我、有我无贼的效死之心。只待我等朝廷经制大兵一到,城内士绅巨族必将群起响应,破城杀贼不过翻掌耳!”

陈荩先站出来鼓励了诸将一番,接着巡抚李仙风也正式誓师说:“诸公戮力杀贼,不要辜负朝廷。一俟大兵收复洛阳,本抚一定保奏诸位将军,同左帅一样挂印开府!”

陈永福为人忠厚,他经过陈可新的劝说后,已经打定主意,为剿贼一事献绵薄之力,立即抱拳应声。

而高谦则想的更多一些,他知道李仙风在失陷洛阳以后,官途已经十分渺茫,可是自己同高名衡矛盾很多。若李仙风倒台,巡按高名衡极有可能替任河南巡抚之位,那时候就更麻烦了,所以为自己的前景考虑,眼下也只能为李仙风尽力作战了。

李仙风誓师以后,两队士兵吹起号角,五千兵马也在将领军官们的带头上,高呼起来“戮力杀贼”、“戮力杀贼”的口号。

可惜场面功夫做的很足,各人心中却各有自己的盘算和心思。

官军自孟津南下,陈永福一路官军走谷城山和函谷新关东面的大路,高谦一路官军则从北邙山西侧道路进军。

闯贼似乎兵力不足,没有将兵力放在新安、偃师一带,控扼洛阳的左右侧翼,使得朝廷大军南下畅行无阻。李仙风看手下官军迅速占领函谷新关后,悬着的半颗心也放下来了一半,感到最起码收复洛阳这件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陈可新也看着关城,对陈荩说:“王臣兄,闯贼实在不会用兵,守洛阳而不守新安、偃师这两座城池。你说闯贼是朱温,那都是高看了他们,充其量不过方腊一流罢了。”

陈荩摇摇头说:“听流民说,闯贼在洛阳至多只有一千到两千兵力。他们留守洛阳的兵力捉襟见肘,也确实没有余力分兵防守新安、偃师,若真的分兵,才是落入下乘,将被抚台各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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