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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不求生 第354节

也是在这种使命感的推动下,孙传庭才会在新安城做出了分路搜杀、合城剿洗的暴举。为了挽救一个行将覆灭的王朝肌体,孙传庭正一步步走上了后来曾国藩所走过的那种道路。

但当秦军深陷在覆灭的危机中时,孙传庭又忍不住产生了后悔的想法。他想起在灵宝时,自己上给崇祯的奏捷文书,想起自己在奏疏里的大言不惭,想到崇祯皇帝接读奏疏后的欢喜之情,想到朝野上下对他一人的寄望,就感到极度的惶愧和后悔,不知不觉脸上冒出一片冷汗。

汗水顺着脸颊流进脖子,有的滴落到地上。但孙传庭全无察觉,他的思绪完全投注在了战场上,苦思流贼下一步的动向。

可孙传庭想了又想,还没有想出破局之法,李自成的大反攻却到了。他能做的只有摆列车阵,竭力抵抗,可是官抚民所部先行崩溃,而后王定等人也相继被流贼所杀,若非高杰护住孙传庭冲向黄河,秦军就要全军覆没于新安了。

新安之战的结局,对于孙传庭,对于高杰,对于秦军的所有将领们来说,都是一场噩梦,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被李自成追击的这两天一夜里,孙传庭的精神完全恍惚了,漂亮的五绺长须,原来只有少量白须掺杂其间,现在已呈一片花白。他脸上再没出现过笑容,在素常严峻的神色中增添了忧郁和悲愤。

他在黄河渡船上于梦中惊醒,用袖头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然后对高杰开始讲起来自己做到的一个怪梦——

梦中孙传庭觉得自己好像飘浮在空中,下面是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屋子中间桌上有个圆形的沙盘,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那里扶乩。

但见一人先用一把尺将沙匀平,另两人从两头将乩笔轻轻托起来。随后又有一人向空中一拜,说道:“某某恭请大仙赐诗。”

孙传庭恍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正是这般书生所请的乩仙,于是他在空中默默吟诵。那支乩笔便在沙上由缓而急,迅速写出字来。

他作的是一首七律:

一代英雄付逝波,壮怀空握鲁阳戈。庙堂有策军书急,天地无情战骨多。故垒春滋新草木,游魂夜览旧山河。陈陶十郡良家子,杜老酸吟意若何?

乱笔每在沙上画出一字,边上便立刻有人用毛笔另抄写在纸上。抄写完后,先前那个向空作揖的人又向空中一拜,说:“请问大仙尊号。”

于是孙传庭又在梦里说了四个字,沙盘上随即显示出来,写的是:“仆固怀恩”四个字。这时便听下面的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哎呀,仆固怀恩,不是白谷孙公降坛么?”

“咄咄怪事、咄咄怪事。此诗乃以房琯兵败陈陶斜自比新安之战,我们分明是寻白谷孙公降坛,怎么来的是仆固怀恩?”

“是啊,陈陶十郡良家子,杜老酸吟意若何。此诗中的‘陈陶十郡良家子’盖由老杜的‘孟

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陈陶泽中水’变化而来。此事与仆固怀恩没有一点干系啊。”

孙传庭对高杰一一复述起他在梦中所见得的景象,高杰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们渡河以后,到了怀庆府,孙传庭又设法收集了三万余部,不久还听说白广恩等人带着一万多名秦军残部从西路撤回了关中,才感到事情还没有彻底绝望。

但这时候,尚且没有等待孙传庭安下心来,重新整顿一下兵马怀庆府就连连告警。原本肆虐在直鲁一带的东虏,在砀山之战以后兵分两路,其中由图尔格督率的一路军马,不知为何没有立即跟随阿巴泰那一路清军北上,而是逗留在了黄河附近,威胁怀庆,让明朝督抚为之紧张不已。

所以崇祯皇帝虽然知道了孙传庭大败的消息,可是现在也不便于立即将他逮拿回京,而需要孙传庭督率手上三万多人的部队,先稳住东虏,免得直隶彻底糜烂。

高杰没有和清军交手过,忍不住问道:“总听大人说虏骑厉害,到底怎么一个厉害法?”

孙传庭已经从怪梦的惊悸中恢复过来,他看着高杰,以自嘲的口气说:

“告诉你个故事吧。十二年春,我军与虏骑在一条河边相遇。士兵们看见隔着一条河,都胆壮起来,指着虏骑大骂,说要如何处置他们的妻女。谁知虏骑听了大笑,从后军牵出一大群妇女来,都是在山东、畿辅一带掳获的,说:‘你们的妻女都在这里,就这样你们还想处置别人的妻女?’”

高杰忍不住骂道:“该死!这些鞑子真是该死!”

“你更想不到的是,他们说着,就有几百个人骑马舞刀浮水过来。我们这边数千将士居然连箭都不射,回头就跑,自相践踏,我怎么呵止都呵止不住。三千兵马居然被七百虏骑吓退,这真叫奇耻大辱,令我现在想起来都汗颜不已。而这也说明,当时我军的士气已完全被虏骑的气势所压倒。这种气势流贼哪里能有!”

“流贼主要倚仗人多,其中不少是饥民,迫于生计而从贼,并没有经过训练。要论打仗,他们与东虏是没法比的。李自成虽然比寻常流贼厉害些,可若朝廷给我时间,让我训练出二万精兵,还是很容易可以消灭李闯的。”

孙传庭说得斩钉截铁,可是高杰却有一肚子的反对意见。他曾是李自成的部将,知道早年李自成的手下,的确是像孙传庭说得这样,部队兵员良莠不齐,战斗力很成问题。

可是自从李自成重出商洛以后,闯军的作风面貌早已彻底改观。特别是这回新安之战,闯军无论是行军速度还是穿插的隐秘性,都还在秦军精锐之上,孙传庭亲身经历闯军的厉害以后,居然还依旧持有这种过时许多年的老观点,如何不败?

其实孙传庭自己又何尝不知闯军早就不是七八年前的那支老部队了?

对千“剿贼”军事,他怀有一种矛盾心理。

一方面,新安之战的惨败仍然笼罩心头,特别是溃败阶段闯军的追击,黄河边上漫山遍野的三堵墙骑兵追来,这一幕场景,总是在孙传庭的眼前挥之不去,还导致他做了许多次噩梦。

可是另一方面,由于过去取得过大胜闯军的骄人战绩,孙传庭的骨子里依旧对李自成充满鄙夷。在新安之战战败以后,为了保持自己的信心,他只能通过将闯军和清军相比较的做法,增添对于前者的蔑视。

这还是因为,孙传庭尚且不知道李来亨在砀山之战打败八旗军的缘故吧。

想到清军,孙传庭一片死灰的眼里,没有增添绝望,反而出人意料地闪起一片亮光。他一下子激动地站起身,动作太快,还把一张小桌子给撞翻了。

高杰不禁诧异:“大人!出什么事情了?”

孙传庭握住高杰的手,豁然开朗道:“欲中兴大明,要有郭汾阳,也要有仆固怀恩啊!”

第399章 河南的大逃荒

李来亨在做了一番审慎的考虑以后,还是决定听从李自成的调令,孤身返回开封。

这当然不是因为罗颜清的美色所诱惑,而实在是楚闯现在既没有和李自成彻底切割来的必要,而且现在的局面,即便进行切割,对于楚闯也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好处。

闯军的老营家眷,很多都在湖广做乡官。李来亨手下的基层军官,虽然越来越多是出自于随营学堂的一盘农夫,可是中层以上将领,还是以陕北元从为主。

更不要说李来亨现在身处豫东,和他的三楚根据地距离千里之遥。何况李自成对他一向信赖有加,李来亨自己虽然常常在心里打一些“分裂革命”、“另立中央”的阴暗小心思,可具体到实际作为上,他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危害闯军的事情。

如此情况,李自成绝不可能对他做出任何不利的行为来。

抱着这种想法,李来亨才把归德的军务全部交给谷可成、顾君恩、方以仁和马宝几人处置。他自己则只带着张皮绠的一标亲军,从归德西行,前往开封,准备拜见刚刚取得新安大胜的闯王。

在归德和开封之间,尚有宁陵、考城等几个州县城镇,还没有被闯军占领。但是这些城市,现在也没有任何官军驻守。原先居住在这里的那些土著官绅,也大多都在听说了归德大败的消息以后,迅速逃离往其他安全的地方。

李来亨就在前往开封的半道上,命张皮绠率领亲军标,将这几处州县一体攻占,又留下几百名闯军士兵驻守当地。

留守兵力虽然薄弱,不过因为宁陵、考城等地的官绅已经逃亡殆尽,所以倒也没有叛乱风险。如此,即便只留数百人控制数城,亦不酿成什么危险。何况这几座城镇,都毗邻归德府城,之后自然还会转交给谷可成等人接管。

只是从归德府城商丘向西走出不远,一路上的景象就已经是孤坟荒草的末世零乱气象。直到靠近开封地界,乡间才渐渐恢复了人烟生气。

李来亨过了桃源集以后,进入开封府境内,很快就发现,开封府和归德府虽然相邻,可是一府之隔,气象却有天差地别的变化。

亲军标的探马轻骑从前方奔回,他们已经望见了许多村庄,人烟虽然不能说是稠密,可也能够复见得几分太平时的隐约摸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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