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不求生 第45节
双方距离如此之短,而官军部伍队列又如此混乱,以至于李来亨手中的火铳,发挥出了让他十分欣喜的命中率。五支火铳,一轮齐射,居然击中了三名骑马的乡绅,五发三中的命中率,已经非常高了。
李来亨将自己头上红缨毡笠的帽绳拉紧,他看出那些骑马的人物多是乡绅,毫无军事经验。而被众星拱月围着的几人,应该就是这支官军队伍的领袖了,不知道是知县,抑或是绅民领袖。
但不管那是谁,李来亨都盯住了这几个目标。他看那几名首领模样的人物,被其他许多乡绅围着,从这个角度不易于射中,便组织所有火铳手,跟着自己一起冲到视野开阔的平地处,准备先将官兵首领射杀。
官兵和小虎队之间的距离几乎只有四五十步了,随着响箭和火铳的声音,闯营的总攻击全面展开。高一功布置在左前、右前两个方位的弓弩手,火力全开,箭矢像飞蝗般跃出密林,射得树叶和树枝纷纷落下,令官军队伍里不断发出惨叫声来。
“长枪队顶住正面!枪牌队跟着高管队一起杀出去!”
李来亨提着火铳冲出去,也不忘继续指挥部队。他下令让长枪队排成一列,占住密林间唯一一段比较开阔的道路,堵住官军的去路。
米脂乡勇本就用惯了长枪,回到他们熟悉的作战方式中以后,便又重新展现出了严整的纪律性来。
一排长枪向前戳出去,马上就让混乱之中的官军措手不及,登时被戳死一堆,在后边的家丁壮勇也一哄溃逃。官军将领想用力制止士兵溃退,但不可能,连他自己也被崩溃的人流推拥着向后奔跑。
官军愈不能组织抵抗,愈容易被小虎队的长枪戳死戳伤;愈死伤惨重,愈要夺路逃命。势如山崩,互相践踏,一片呼叫,到处抛下兵器。
高一功也指挥几队枪牌手,从侧前翼杀出。闯营枪牌手都用长牌短枪,着箭衣短打,比起长矛手更加灵活一些。
枪牌队从侧前方杀出后,官军更加慌乱。高一功用兵比较谨慎,没有第一时间将所有伏兵全部杀出——他担心官军留有后手,直到发现官军确实是纯粹用兵过于愚蠢后,才放下心来,让藏匿在密林中的枪牌队全部冲了出来。
对官军来说,最为致命的还是从后方杀出的郝摇旗所部刀牌队。因为官军毕竟兵力雄厚,而且还有张守备率领的秦军在后方压阵,前锋部队一时受挫,也不至于全军崩溃。可是刀牌队从后方杀出后,就连张守备也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了。
刀牌手与长枪手、枪牌手不同,长枪兵器是纵然练得不熟,也具有一定威力;而短兵器,如果不甚熟练,就和徒手相搏差不多。所以闯营之中,刀牌手都是由最为精悍的士兵担任,号称锐卒。
郝摇旗率领的这支刀牌队,全都是小虎队和高一功所部人马里头,最为精锐勇敢的士兵。他们一杀出来,人人一往无前,有进无退,这样的一支部队,实际上就相当于是闯军的敢死队。
他们所用的都是最为精锐锋利的刀剑,又在密林之中养精蓄锐。郝摇旗高举枣木棒,第一各跳了出来,大吼着“老子杀穿尔等屁股”,先声夺人,吓住了留守后队的秦兵队伍。
正面的小虎队,先用响箭、火铳、长矛队这三板斧吸引住官军的注意力。然后高一功又从侧翼,以箭雨和枪牌队打击官军,加速其混乱和士气的崩溃。最后郝摇旗一锤定音,带刀牌锐卒截击官军尾巴,将其彻底斩碎。
除了张守备率领的那队秦兵还比较镇定,抱拢成一团,结阵抵抗以外。其他数百家丁壮勇,几乎都是闻风而溃,先是丢弃兵器,后是夺路奔逃,谁也不敢回头看看到底有多少闯军在背后追赶。最后干脆是士气完全崩溃,看四面都是敌人,便连逃都不敢逃了,抱头蹲在地上,束手待死而已。
第50章 三百年帝统
前面的一些章节字数太少,显得情节破碎、啰嗦,我把山阳县部分的章节合并成少数章节,不影响阅读。之后的章节尽量保证每章的内容更加充实精炼一些。感谢读者诸君的提点和帮助,这章发一个五千字大章作为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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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县县城里只剩下张守备和他麾下的几十名秦兵,李来亨估计,这么短的时间,官军再怎么紧急动员,应该也拉不起多少民夫出来。
而且此前伏击时,小虎队击杀了那么多乡绅。失去了这些领头的乡绅,官军和绅民中间就隔了一层,再想动员出大量家丁民夫一类的资源力量,就很困难了。
因此李来亨还是决定冒险一试,用一用郝摇旗的计策,利用王知县去骗开山阳县县城的城门。因为诈开城门的部队人数不能太多,以免官军看出破绽。李来亨便让郝摇旗从刀牌队里,精心挑选十名锐士,穿上乡勇的衣服,伪装成败兵后,拥着王之遵逃回县城去。
“摇旗,你这次一定要给我干牢靠点!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
李来亨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郝摇旗,只是要骗开城门,派去的部队人数自然就不能太多,以免引起城头守军的疑心。骗开城门后,还要靠这少量锐士控制住城头,挡住守军的第一波反扑,然后等待小虎队主力一拥而入,这种情势,只能让郝摇旗这等猛将出手了。
“管队的,这次你可放心吧,再出什么差错,我这颗脑袋,任你处置!”
郝摇旗嘴巴上没门,总是大话不断。他一边换上了乡勇的服装,一边往脸上和身上涂抹灰尘与血迹,造成一种他们是逃亡溃兵的假象。
李来亨则把腰刀架到知县王之遵的脖子上,刀刃紧贴他的皮肤,渗透出一道血丝出来,威胁道:“县太爷,你若还想活命,就乖乖听话。到时候只需喊一句‘我是知县,快给我开门’便可,任说一句多的废话,我们就立刻杀了你。”
王之遵被李来亨用刀锋割破了脖子上的肌肤,他感觉到脖颈间一阵冰凉,微微渗出的血滴摧毁了他全部的勇气和抵抗心。让他只能出于本能,不断点头。
“好。”
李来亨看王之遵半点胆气都没有了,便将腰刀收回。他和高一功还要另外安排闯营的主力人马,小心将部队主力潜伏在距离县城不远的林间,以备郝摇旗占据城门后,他们可以随时赶过去支援。
高一功还担心王知县不听话,便又走过去提起王之遵的衣领,威胁道:“就算你不给我们诈开城门,以闯营兵力,环攻县城几天,一样可以破城。到时候破城以后,你的家产老小……可就难保保不住了。你要是还有几分父母官、百里侯的心肠,就好好办事,城破后我们只取粮,不杀人!否则……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高一功平日里总是一副温润有余的模样,加上他最擅长和稀泥、调节人际关系,使得李来亨常把他看成弥勒佛般的老好人。可此时高一功威胁王知县的语气里,却是杀气沉重,眼中也是一片狠厉之色。
王之遵早被吓成秋后的蚂蚱了,他一动都不敢动,眼神恐慌又呆滞,还是李来亨按着他的脑袋,才让他点了两下头。
“摇旗,你带县太爷先去诈城门。我和高大哥带大队人马守在后头,一旦得手,我们就全部杀进去!”
天色已经渐晚了,太阳几乎全部落下山去,晚间山林的夜风,也是越吹越大,郝摇旗刚换上乡勇的短打衣裳,衣襟处便被风吹起,他将衣角掖好,挥挥手,带着一队乡勇打扮的小虎队将士,押送王知县先行出发了。
李来亨也在布面甲外,又披上了一件御寒的披风。他将披风衣领系紧,看着走入夜色之中,逐渐看不清身影的郝摇旗,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了高一功一句,“高大哥,你觉得摇旗能成吗?”
高一功眺望远处,又回过头来,看着龙驹寨的方向,答道:“无妨,你这次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的任务本就不是夺城,而是做闯营的先头部队罢了。我估计今晚或明早,你义父和芳亮他们的兵马应该就会开到山阳县县境内了。”
“嗯……”李来亨默然无语,心中还是希望郝摇旗办事可靠点,不要再坑他了,最好赶在李过援兵到达山阳县之前,将县城攻下才好。
夜色深沉,星光零落。
李来亨和高一功率领的主力人马,先把火把都熄灭了,以免引起守军的注意。而郝摇旗那十余人的小队伍,则举着三五条火把,在一片漆黑的城头下,像是几只萤火虫般飘忽不定。
随着距离越来越短,郝摇旗已能看清楚城头上的景象了。官军果然十分警惕,并未松懈夜间的防守,城门上放置了六七盏大灯,光线十分明朗。郝摇旗透过大灯的光亮,粗略数下,看出城头上大概有十几道身影在活动。他心里默默盘算,感觉诈开城门后,以自己和那十位精悍锐卒的本领,对付城头的十几名官兵,应该不成问题。
郝摇旗个头过于高大,形象鲜明,容易让守军看出问题来。所以他叫了另一名相貌平平的将士去喊话,而且为了骗过那些秦兵,郝摇旗还叫部下刻意模仿了山阳县本地的口音讲话。
“喂!城头的守军!我们是县尊王大人的亲兵,好不容易带着王大人杀出重围,快让县尊进城歇息歇息啊!”
城头上的守军见到城下有人喊话,便聚了过去。他们看到城下是一群乡勇打扮的人物,但因为夜色较浓,距离又远,他们看不清楚郝摇旗等人的模样,不太能够确认下来,有些犹疑。
郝摇旗见官兵没有立即打开城门,便用刀柄戳着王知县的背后,将他推了出去。还在他耳背上又重复了一遍李来亨设计的台词。
“县老爷,到你上场了,快叫守军开门。你就说‘我是知县,快给我开门’就行了,不许说别的废话。”
山阳县知县王之遵被郝摇旗从身后推了一把,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他看着城头一脸犹疑的守军,又看了看身边暗中藏刃、如狼似虎的流贼,张开了嘴巴,想照着郝摇旗给的台词喊话。
可他没发出声音来,只是空张着嘴,憋红了脸,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城头上的守军看得奇怪,他们中有人见过王之遵,认出了这是知县,便喊话道:“是王大人吗?要我们现在给大人开城门吗?”
郝摇旗听到守军主动要打开城门,心中一喜,赶忙用刀背拍打王知县的后背,催促道:“快说是啊!快叫守军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