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不求生 第453节
“这位桂王是崇祯皇帝的堂兄弟,他和崇祯的亲戚关系之近,全天下也就南京的福王可以比一比了。但是我听说福王在南京过得很不顺遂,福王、潞王两个朱家王爷互不相让。崇祯虽然很可能已经死了,可是这两个没胆子的小人,到现在也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继承崇祯的皇位。
可是!
咱们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桂王朱由榔现在就在我们手里。论兄弟关系,朱由榔可比南京的潞王和崇祯亲得多,让他继承皇位,非常合情合理。只要我们大西军拥戴朱由榔做皇帝,四川这些官绅,既然口口声声说是要效忠天子、报效国家,那么让咱们的新皇帝发出一道圣旨,这成都、这四川,岂还有拿不下来的道理?”
张献忠听到潘独鳌这异想天开的一套计划,简直是目瞪口呆,他非常吃惊地说:“你小子真要我给崇祯发丧?咱们都是杀官造反的人,老潘你连招安都不走个过程,直接跑到拥立一个明朝皇帝上头去,是不是跑得太快了些?”
“大王,这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崇祯生死不明,福王和潞王都还没有胆子称帝。只要我们抓住机会,拥戴桂王称帝,把这件事情做成一桩铁案。不管之后崇祯到底有没有死,不管福王和潞王哪个人会先回过味儿来称帝,大西军靠桂王这道牌位,也能拿下整个四川了。”
潘独鳌看张献忠犹且在惊讶之中,又赶忙趁热打铁道:
“李自成现在已经拿下了四五个省份,兵马实力比我们大西军强太多了。可是桂王在我们的手上,只要我们拥立桂王称帝,就可以拉拢到许多明朝官军,今后未必会输给李自成。
其实四川这些明军,我看很多人也是五心不定、首鼠两端,崇祯生死不明,只要我们拿出桂王做招牌,四川明军是绝对没几个人会和西营死杠到底的。”
张献忠终于恍然大悟,他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朱由榔,走下台去,蹲在朱由榔的面前,抓着桂王的下巴问道:
“朱兄弟,老潘这意思好像是要俺挟天子以令诸侯,是要俺老张做活曹操呀。朱兄弟,你怕不怕?”
朱由榔连连摇头说“不怕不怕”,但他看张献忠脸色不豫,又赶紧低下头来叫道“怕怕”。
张献忠这才咧嘴一笑说:“嗨,好家伙的。朱兄弟呀,俺老张这下是上了你的贼船,拥护你做皇帝!好,这没问题。咱老子向来是说到做到,何况朱兄弟你还是俺的教友,我可以给你发誓,咱老子绝不做曹操,今天还真要把你扶上皇帝位儿了!”
“大王……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啊,孤,臣,我、我……”
潘独鳌拍了拍朱由榔的后背,安抚道:“桂王……不,今后该说陛下了,咱们精诚合作,至少陛下以后的生活,是不会再像这一段时间来这么流离漂泊了。”
张献忠则大手一挥,哈哈大笑道:“老潘这主意太妙了!刘皇叔俺要做得,曹孟德俺也要做得,那李自成充其量就是一个孙吴了。咱们赶紧叫人在绵州城里修缮一下宫室?赶紧着昭告天下,汉献帝……啊呸,朱皇帝要登基的事情。”
朱由榔在边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多问,潘独鳌则胸有成竹道:“王光恩是大王的旧识,围城以来,他一直和咱们有所联系。大王,我愿意单骑进入成都城里,拿桂王的诏书说服王光恩和咱们一起干。
只要王光恩站在我们这边,樊一蘅和高斗枢两个文官,是掀不起多大风浪的。”
“好家伙,这就要上衣带诏了吗!好好好,朱兄弟,朱皇帝,今天就帮帮俺老张,给我们写一份衣带诏吧?”
张献忠乐得直开花,潘独鳌则继续补充说:“据说李自成在太原称帝,已经在封官封爵了。我看要说服王光恩和我们干,也得要用桂王的名义,给他许诺一个封爵。”
“封爵?”
张献忠抓住一把大胡子,一脚踩在椅子上,叫道:“封个狗屁的爵啊!要封就给他封王!”
朱由榔则缩着脖子,探头道:“这……王不封王……这不合朝廷典章啊……”
张献忠又大笑起来:“你马上就是皇帝,为何不能封王的?这事儿咱老子说了算,就这样,给王光恩封一个王……恩,老潘,你看封个什么王好?要不咱们也学自成,给王光恩许一个秦王?”
潘独鳌说道:“明朝本有秦王,我们既然要拥立桂王做皇帝,就不便封王光恩秦王。不如就以羽翼天朝的寓意,许一个翼王给王光恩如何?这王号不出于明朝典章,和朱家藩王也没有冲突。”
“羽翼天朝?不错不错。”张献忠好像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他在厅中背着手又转了两圈,最后一拍手叫道,“好一个羽翼天朝!好一个翼王!这样,朱皇帝,既然是咱老子要扶你坐龙椅,是不是也该赏我一个王爷来做?”
第511章 张献忠的天国建国记(七)
朱由榔还没来得及点头,张献忠便已经自顾自道:“王光恩要封翼王,那咱老子总得要高过他一头吧?比翼王还高,那干脆就叫天王!老潘,咱们立即将这件事情办起来,先让俺过过天王的干瘾!
不过……老潘,让你现在进成都城,亲自去和花关索谈判,我还是不放心。万一这厮发了昏,非要杀你怎么办?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能有丝毫闪失!过去你被杨嗣昌抓到一次,我们差点就完锤子了,老子岂能让你再折一次?”
“王光恩这条泥鳅,不是西营中的要人亲自去见他,他能信得过西营、能信得过我们手上的衣带诏吗?”
数年前张献忠在玛瑙山被左良玉击溃时,潘独鳌就曾经被明军俘虏,让杨嗣昌下到了襄阳的大狱里面,险些丧命。好在西营名将张定国,化妆成信使,飞骑奇袭夺取了襄阳城,才赶在潘独鳌被官军诛杀以前,将他救了出来。
这回潘独鳌又自告奋勇,要联络关营,秘密劝服王光恩归顺大西军,风险极大,也无怪乎张献忠对此特为担心了。
但是潘独鳌自己手持朱由榔仓促写出的“衣带诏”后,却信心满满道:“我们拥立桂王继位,从此就是定策元勋,王光恩跟着樊一蘅、高斗枢这些明朝督抚干,至多拿一个总兵官当当。我们一上来就给他许一个王爵!
一个王爵和一个总兵官,孰高孰低?他绝不会提不清楚其中轻重的。何况西营拥兵十万,战士不下五万之数,只要王光恩与我们合作,里应外合拿下成都,再以桂王名义逐个收复川中各部明军,大西兵足可有十万之数。
十万兵马!进取可以与李自成争霸中原,退守也可以自保于巴蜀天府之国。崇祯已死,天下无主,我们拥戴明后宗室,也是一个朝廷,大兵在手,不要说王光恩,就是樊一蘅和高斗枢这些明朝的督抚大臣,恐怕都要急着来和天王讨官做了。”
此时除了固守成都的樊一蘅、高斗枢、王光恩一部明军和活动川南的川兵官绅武装以外,在川北还活跃着摇黄十三家等民变武装。
“摇黄十三家”起源于摇天动、黄龙为首的起义军,崇祯七年秦中义军大举入川以后,有一小部分留在四川同当地寨民、山民结合,逐渐形成了十三支起义队伍。
摇天动、黄龙相继覆灭以后,摇黄十三家便逐渐以争天王袁韬为首。但他们长期割据川北,性质上与李来亨曾经遭遇过的河南土寨首领于大忠类似,纪律败坏,作风暴烈蛮横,因此无法获得较大的发展,可是也成为了一股威胁四川官绅武装的力量。
当大西军入川以后,本来活动地盘已经因多次失利而收缩不小的摇黄十三家又积极活动了起来,他们连续攻城拔寨,还派人和张献忠联系,试图和大西军合营作战。
只是在张献忠诛杀贺一龙,并以安文思传布的天主教天条十款严整军纪以后,大西军的纪律和作风都渐渐转变。摇黄十三家也恐惧于贺一龙之死,双方的合作才彻底失去谈下去的基础。
潘独鳌断定,在大西军数万战兵包围成都,而摇黄十三家又在川北用更暴烈残酷的手腕,威胁到官绅真正的“人身安全”时:
只要张献忠透露出愿意和明军合作的意图,樊一蘅、高斗枢这些人是一定会上钩的!等到大西军在全川立住阵脚以后,再要随便揉捏本地官绅,还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吗?
花关索王光恩此人则较难对付,所以才要拿出一个翼王的王爵来拉拢他。
虽然现在成都城里,分守兵不下三万人。可是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缺乏组织和野战能力的团练乡兵,把这些团练兵撑起来的,还是关营的那些“老贼”。
王光恩地位关键,他继续死守成都,大西军不免为之感到棘手;可是只要他被翼王的爵位诱惑,里应外合,倒戈于西营,张献忠和潘独鳌也有信心,一天之内就能把朱由榔带进成都。
这时候李自成才在太原称帝不久,正在积极调遣兵马,准备和控制北京朝廷的东虏做殊死决战,无暇派兵入川干涉局面,只是派遣使者给张献忠送来了一个所谓大顺朝的开国秦王爵位而已。
但是现在张献忠已经从还未登基的朱由榔手中,获得了天王头衔,又岂会把一个秦王爵放在眼里呢!
为了避免成都城里较为死硬的樊一蘅和高斗枢发现,潘独鳌入城一事极为机密。西营和关营本有旧谊,早在张献忠谷城起兵时期,他就和王光恩这条泥鳅有着不浅的老交情。这时候秦中义军的老人脉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潘独鳌在入城以前,已经先通过西营、关营之中互相认识的将领建立了密信联系。
次日,西营特地放开围城一角,允许守城明军放出一部分普通百姓。樊一蘅和高斗枢既然打算死守成都城,就决定把一部分成都居民驱逐出城,好减少守军粮食的消耗。
张献忠也就利用这一个局面混乱的机会,得以让潘独鳌趁机混入城中。
这一天大西军并未停止低烈度的攻城行动,张可望继续在安文思的指导下,对城墙开炮,其他西营部队也几次做出了蚁附攻城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