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不求生 第64节
李来亨走回小虎队的营房,风雪也越发的大了,鹅毛大雪瓢成一片。他默默走入营中,抖去风帽和斗篷上的雪,顿去马靴上的雪,在火盆边坐下去,一句话没有说,将冻硬的双手放在火上烤着。
郝摇旗和庆叔都等在那里,郝摇旗一点没有惆怅或担忧的心情,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只猪肘子,正就着火盆的热度咬着。庆叔倒是和李来亨一样,未曾见过万人厮杀的大阵仗,也是十分忧心。
“少爷回来了。咱们即将要开仗了,真不知道总哨爷要怎么打呐。”
小虎队这次要在刘宗敏的指挥下作战,在李来亨的印象里,刘宗敏更多还是一个凶猛勇将的模样。他心中的刘宗敏,就是一个只会蛮干的猛将角色,在他麾下,到底能不能打好这次大战?李来亨也很没底。
但他没底,也不能在部下面前露怯,散步一些影响军心的情绪,便答道:“掌盘的早有布置,官军行动都在我们的预料赞画之中,庆叔你就不用多虑了。”
“是啊是啊,庆叔你别多想了,咱们就是干!就是干就成!”郝摇旗一边咬着猪肘子,油水四溢,口齿不清还要一边讲话。
李来亨整了整衣领,将斗篷脱下,挂在房内,对庆叔劝解道:“捷轩叔是咱们闯营里,除了掌家以外的第二号人物。能做到这个位置上,他一定有好几分的手腕,我们小虎队,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好。”
“田哨爷正在收拾粮秣,不多会儿他们就要拔营撤走了。咱们要先跟着捷轩叔,把掌家他们带不走的大件物资,刨个坑全都埋起来。办完这事后,我们也要离开老营山寨,全军往北走。掌家和花关索王光恩早就有联络了,王光恩会在北边等我们——合兵一处后,我们就要抓住战机,抄击官军的后路。这就是我们的任务,咱们跟在官兵后路打仗,危险是危险,但只要能够抓住战机,那就比前线主力硬碰硬,更容易打出大胜仗。”
“大家今晚都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就去挖个大坑!”
第71章 挖坑必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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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夷陵往兴山县的小路上奔驰着一队骑兵,约有十多人的样子。他们所骑的倒不是什么骏马,但每人骑术都相当了得,,时而加鞭飞奔,时而缓奔,以便使冒着汗水的马匹稍得休息。马蹄声在霜冻的、寂静的、夜色沉沉的旷野里像一阵凶猛的暴雨。
在这队骑兵的身后,则是人数更多的闯营大军,上千人的队伍挤在小路里,排成了一条长龙。长龙一头还落在夷陵山寨附近,另一头已经走进山里了。老营的家眷们,全部拖家带口,许多人怀揣着他们不多的家私财产,背负着锅碗瓢盆和一些简单的家具,流着汗水,往西北方向走去。
只有小虎队等几支队伍没有跟随李自成和主力离开夷陵,他们此时都跟着刘宗敏,正在山寨附近的旷野挖坑、填埋大件物资。
旷野寂静,一片荒年和残冬的萧条景象。刘宗敏身体力行,亲自下地干活挖坑,他落草前原是铁匠出身,天生一副神力,凿地宛如杀人一般凶狠。李来亨则站在一处小土坡上——刘总哨都亲自下地了,李来亨自然也不能享有什么特权,他只是干活干的累了,挽起袖子在土坡上休息一会儿。
“摇旗,加把劲儿嘞!撸起袖子加油干!”
李来亨望着远处闯营主力撤走的方向,夜色中很远处一溜黄尘已经在旷野上渐渐散去。他转回头来,冲着郝摇旗喊了两句,自己便也走入人群之中,加入到了小虎队的挖坑大业里。
郝摇旗身材高大,膀大腰圆,他挥挥锄头,力量不知道比李来亨大多少,一锄头下去就是一个坑。李来亨虽然同刘芳亮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武艺,但他基础不扎实,天生体格虽然也算健壮,但远远不能同刘宗敏、郝摇旗这般富有神力的怪人相比。
“嘿嘿,管队的,你这个劲儿可够小的。咱可得真抓实干!”郝摇旗一边挖坑,一边还有余力嬉皮笑脸,调侃了李来亨两句,“可是您佬说的,撸起袖子加油干嗨!”
李来亨力量不比郝摇旗,他掘土挖坑已经用掉了全部力气,可是真没什么功夫跟郝摇旗斗嘴了。他们挖出来的坑,过会儿还要重新填埋起来——李来亨最恨挖坑不填的人,所以填坑是一定要填坑的,挖坑不填,那是不存在的。
除了小虎队以外,其他将士也都忙成一团。高一功和白旺都是很有组织才干的人,高一功年纪虽轻,但战场经验丰富,比起李双喜又更加善于学习和积累;而白旺的组织才能则几乎不比有着现代管理学加成的李来亨差,这场“挖坑活动”现在就是由白旺负责指挥。
白旺将掘土挖坑的、挑担运土的,还有搬运粮秣物资的人员,分成了许多小队。他和刘宗敏手下的另一员副将辛思忠站在小坡前指挥工程,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辛思忠是榆林人,也是陕西老兄弟,绰号叫做“虎焰斑”。这个绰号倒和李来亨的“乳虎”很搭配,虎头生焰,不比如虎添翼的彩头差了。
夜色之中,点点火把将这片旷野照得明亮如白昼。无数士兵奔走其其中,大家或扛着锄头挖土,或肩扛着一担又一担的砂石泥土。放眼望去,残冬中本是一片肃杀萧条气氛的荒野,已让小虎队的将士们,变成了一片马蜂窝似的形状了。
“快点,再快点!”
李来亨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大喊出声。白旺和辛思忠两人不久后也跟着走进地里干活,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容不得一分一毫的休息。
刘宗敏将锄头支在地上,抹了两把汗水,看着大家这么一副火热朝天的干活模样,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我怎么感觉咱们大家伙,又回到了十年前在陕北老家种地的日子啊!”
高一功也跟着笑了两声,“捷轩叔,若不是朝廷逼得我们活不下去,咱们本来就应该还在种地呢。”
高一功这句话引起不少将士们的笑声,许多人都一边干着活,一边笑着说“高管队说得对,咱们本就该种地”、“崇祯皇帝不让老子做庄稼汉,老子只好来宰官兵的头”。工地上更显出一派的欢乐气氛来,这种气氛也感染到了李来亨身上,让他对战事的前景,更具有一种乐天的希望。
“那位老兄说得很对,若不是朝廷把咱大明的锦绣江山败坏成这副模样。咱们何必吃饱了撑的,来干这杀头的造反活计?”
“对、对!俺老子以前是在延绥杀蒙古骚达子的,结果回头让参将老爷夺了地,成了他家家奴。俺老子给咱大明皇上白杀了七八年的达子!就杀出来一个家奴的出身了!凭什么啊!”
“全赖那个狗举人,谁不知道他家里祖上原是逃去河套的白莲教匪。靠着抢咱们良民的钱财,买通衙门,造了一个清白的出身,又做了举人,反而在乡里称王称霸起来了。俺家三代在秦军当差,俺大爹、五爹、十一爹都是平宁夏的时候被蒙古骚达子杀的,结果俺家田产反而让那狗举人给夺去了。俺老子没活路了,那些个狗举人也别想过好日子!”
大家心中的愤恨都渐渐被激起,一名看着文气些的将士也恨恨骂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这世道便是如此。”
李来亨摇摇头,闯营几经惨败,最窘困的时候只剩下不满千人。身处上万官军的重围之下,蜗居穷乡僻壤,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愿接受朝廷招抚、不愿逃亡也不愿投降的将士,一定都和这个烂透了的世道,有着无法释怀的怨怼。
不过李来亨又想到,历史的最后,就是这些身怀不解之仇的人,为三百年的大明朝站了最后一段时光。当天下在满洲人的铁蹄下沉沦时,当衣冠士族以遗民自居,干着所谓“非暴力不合作”,实际上小骂大帮忙的勾当时。还是这些与大明朝廷怀有不解之仇的人站了出来,是他们将大明的旗帜,在这块神州大地上,打到被茅麓山的烈火所吞噬殆尽为止。
满洲人的暴行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可以让这些耿直的汉子们,放下如此深刻的仇恨与冤望,用性命去维护那杆明字大旗呢?
在一片叫骂的声音里,突然传来一阵歌声——那是闯营将士们都很熟悉的陕北秦腔,歌声虽然并不动听,但熟悉的乡音还是令人动容。唱歌的将士,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分外有一种苍莽的意境感。
“家家哭皇天,
人人哭皇天,
父母妻子相抛闪!
你也反,
我也反,
人马滚滚数不尽,
投晋入蜀闹中原。
仇报仇,
冤报冤。
在劫之人难逃命,
血债还用血来还。
到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