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风流 第413节
仁宗的眼神从案上的密信上抬起,像是随意地问道:“那陈庆之到底做了什么事,白莲教居然要这么不惜本钱地对付他?石得一,你可知晓?”
桌前站着之人乃是皇城司探事司下指挥使之一的石得一,听到仁宗问起,自己摇了摇头,朗声回道:“回官家,属下也是才知道陈庆之回京的消息,至于他为何与白莲教的妖人起了冲突,属下还需仔细查问一番。”
“嗯,那好,此事需查个清楚才行,另外,白莲教妖人无法无天,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传旨下去,各地肃清白莲教妖人,一经查实,直接斩首。”
“是。”
石得一应了一声,连忙慢慢向后退去,到了门口一转身便走了出去,等他刚刚出去不大会的功夫,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份折子往前一递,轻声道:“官家,开封府尹张尧佐在外求见。”
“哦?他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仁宗轻哼了声,却并不急于召他进来,而是先把手中的奏折打开,大概地看了一遍之后,自己的眉头立刻微微地皱了起来,怪不得那些白莲教的妖人如此猖獗,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曲折,说不定还有巡城司的人在暗中相助。一想到白莲教妖人的手都已经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仁宗的脸色黑得有些可怕,独自一人考虑了许久,终于低声道:“宣张尧佐跟陈庆之。”
“是。”小太监快步地跑了出去,不大会的功夫张尧佐领着陈庆之就出现在了仁宗的面前。
这应该是自己第二次见到仁宗,跟第一次匆匆一见相比,这一次自己却偷偷仔细端详了他一番,毕竟他也算是自己的情敌,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虽然杨满堂心属自己,但是只要她一天没有进门,就有可能被眼前这个人给抢走。
仔细这么一端详,陈庆之倒是有些自惭形秽,自己毕竟是太年轻了些,怎么看都没有一个成熟的模样,而仁宗却是不同,岁月在他的脸上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长年威严的形象又使得他多了几份男人汉的气概,举手投足之间总有一种令人心折的风范。
“张爱卿,你奏折上写的可都是真话?”
“臣不敢欺骗官家,苦主陈庆之就在这里,官家一问便知。”
“陈庆之,朕与你又见面了。”望着下面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仁宗却一下子想到上次跟他并肩而立的那个女子,就是因为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杨满堂才婉拒了自己的婚事,从某种方面来说,他跟自己之间更像是敌人。
只是这个敌人,实在是很难让自己生起斗志,所以仁宗先是笑了笑,算是一笑抿恩仇吧。
陈庆之恭敬地施了一礼:“草民陈庆之见过官家。”
“平身吧,跟朕说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做为当事人,陈庆之的说法应该是最可信的,陈庆之却并没有从头开始说起,而是从自己前些日子离京开始说起。
自己本想回杭州,结果在路过青山镇的时候偶遇失踪已久的白依依,自己去追的过程反倒是被白莲教妖人所拎,包括姬仙儿怎么封自己为白莲教长老,又怎么让自己替她赚钱的事全都说了一遍,只是到了故事的最后自己却改了个说法,就在官兵攻打白莲教之后,自己趁机一刀伤到姬仙儿,惹得白莲教妖人大发雷霆,自己一路逃回了汴梁,谁料居然被他们给追了过来,而且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哦,原来是这样。”仁宗听过之后点了点头,自己相信陈庆之应该不敢骗自己,毕竟天下看似虽大,可是只要有心去查,就没有自己查不到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陈庆之的确是挺无辜的。
“官家,事情其实还没有完,草民回到汴梁之后,总觉得有些不安稳,寻思着找些护院来保护自己,于是有人介绍老军营有些老军颇有战力,草民便找了去。”
陈庆之又把自己在老军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之后,这才绕回到了昨天晚上,自己跟端木青云趴在墙头上看到的一切,包括墙外那些被杀的人全都是成仓义带来的人,后来白莲教冲进院子之后,被自己略施小计,将其分割,全部斩杀。
“这么说那白莲教的护法还活着?”仁宗眼前一亮,一个活着的白莲教护法肯定知道无数白莲教内部的消息,若是能够拿到,说不定能够一举将白莲教铲除掉。
“活着是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仁宗追问道。
“只是……他咬舌自尽,虽然人救回来了,可是怕是再也不能开口了。”
“啊!”
第552章 官家的喜好
一个活着的白莲教护法,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可是一个不能说话,又不能写字的白莲教护法要他又有什么用?
虽然仁宗很想大骂陈庆之一顿,可是又一想,在当时那种慌乱的情况下,还能指望陈庆之能够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心里叹了口气,仁宗追问道:“那白莲教的妖人可曾带来?”
陈庆之摇了摇头,一脸愤愤不平道:“官家不知,草民好不容易才把白莲教的妖人给抓住,哪知就在这时外面却来了一群人,为首的自称是祥符县捕头宋玉,一开口就要把草民给带走,草民实在是搞不懂,为何我们在打生打死的时候他们不出现,等到事情了结他们却突然出来,而且先不管那些死掉跟受伤的,反倒是要抓草民,官家,草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仁宗听陈庆之讲完,心里就有些叹息,要说这宋玉没有问题,恐怕连自己也不相信,白莲教的人在陈家打了那么久,杀了那么多人,捕快来得不及时可以理解,可是那遍布全城的巡城禁军又在哪里?
难道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都视而不见吗?
心里再怎么肯定这里面有问题,可是仁宗嘴里却始终不会承认自己的天下出了什么问题,尤其是在陈庆之的面前。
缓缓点了点头,仁宗的语气开始变淡:“这件事朕知道了,至于这件案子的后续便交于开封府,三日之内必须查得水落石出。”
“三日?”张尧佐顿时一惊,这时间对于自己来说是不是太紧了些?尤其是这么大的案子,牵扯十分广泛,三日时间哪里够。
张尧佐连忙躬身哀求道:“官家容禀,此案事关重大,怕是会波及京中许多人,一项项查来,怕是没有个十天八天也难查得清楚,臣乞求官家多宽限几日。”
“哼,朕能宽限你几日,可是这京中的百姓又能宽限朕几日?”仁宗突然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死死地地盯在张尧佐,一字一句地说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内一定要给朕一个交待,你要是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的话……那就告老吧。”
什么?
一听告老两个字,张尧佐浑身如被雷击一般,瞪着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膝盖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摇着头苦笑道:“官家,这三日之内怎么能破得了案?”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朕只要你给天下的百姓一个交待。”说完,仁宗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张尧佐,一转身就这么走掉了。
张尧佐心如死灰,跪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也不知何时,一只手轻轻挽住自己的胳膊,耳边听陈庆之轻声道:“官家已经走远了,官人还是先起来吧。”
“唉!”张尧佐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的时候,动作却变得慢了许多,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苦笑地摇了摇头。
比起来时的兴奋,往外走的张尧佐却像是突然老了许多,脚步也变得蹒跚起来,陈庆之甚至担心,要是没自己扶着他,他会不会直接就摔倒在这里。
想到这,陈庆之不由轻叹一声,懊恼道:“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就不应该来打扰官人。”
“呵呵。”面如死灰的张尧佐终于泛起一丝活气,苦笑地摇了摇头:“这件事跟你又有何干系,老夫算是看明白了,这件事只不过是个由头而已,不是这件案子影响有多大,案情有多难,而是老夫已经不在官家的心中,早晚都是要换人的。”
听张尧佐这么一说,陈庆之也终于醒悟过来,为何仁宗会突然的发火,又突然定下三日破案的期限,原来这些跟这件案子根本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因为……仁宗想要换人了。
看着急速衰老的张尧佐,陈庆之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悲哀,为官之路看似平坦,可是所有前途全都系于官家一人身上,对脾气了,自然是步步高升,要是官家看你不顺眼,哪怕是你一点过错都没有,也未必能保住自己的乌纱。
这怕就是为官者最悲哀的地方吧?
一时间,陈庆之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意,心里想着的是自己一心指望着走向仕途,可是还没等自己开始第一步,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