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南北 第104节
没有想到被李荩忱直截了当的否认了,裴子烈倒满酒一饮而尽:“你还真是敢猜。”
“扬州刺史都敢做了,咱们怎么就不能猜一猜?”李荩忱好笑着说道,伸手重新帮裴子烈满上,“罢了罢了,咱们且不谈这件事,某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裴子烈指了指李荩忱没有下去多少的酒杯:“你这可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先喝完了这一杯再说。”
“小弟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杯下肚,明天早晨起来还不知道怎么被怜儿骂呢。”李荩忱皱了皱眉,旋即从怀里贴身小兜中拿出来一块方帕,而将方帕展开,正是当初在村子后山李成交给他的那个香囊。
唯一有可能证明李荩忱身份的香囊。
看到这香囊,原本还有些不悦想要督促李荩忱抓紧喝了那一杯的裴子烈止住了话,只是静静看向李荩忱。
“这是阿爹当年捡到我的时候在我身边发现的,香囊上面有些绣的很精致的纹路,阿爹觉得非同寻常,所以这些年一直保存在身边。”李荩忱缓缓说道,“裴兄出身世家,见多识广,还劳烦裴兄帮小弟看看,这香囊是什么来路?”
裴子烈郑重一颔首,李荩忱之前从来没有拿出来过,而此时拿出来,这是对他裴子烈的信任。当然这样带着精美花纹的香囊,肯定不是平凡人家所能有,出身寒门的萧摩诃或者萧世廉肯定也认不出来,所以拿出来也没用。
至于吴明彻和徐陵等人,明显是李荩忱信不过。
心头沉甸甸的,裴子烈伸出手小心的将这一些地方都有些褪色的香囊展开,看着上面的花纹:“这我也不认得,不过应该是某个世家的家徽或者标记。”
李荩忱眉毛一挑:“家徽?”
裴子烈点了点头:“或许世忠贤弟不知道,世家门阀最注重的就是血脉和出身,为了区分家族内部成员和外面人,往往都会设计出来有自家特点的家徽或者其余的标记,将其装饰在家中以及亲族衣衫上,绣在这种香囊上也属于司空见惯之事。”
顿了一下,裴子烈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某裴氏出身闻喜裴家,闻喜裴家本家门前有柏树,因此本家所在地又称之为裴柏村,而相应的家中一向以柏树作为家徽,以柏树枝叶作为装饰品和标志。外人看见衣衫而或者这种香囊上有柏树的标记,便知道是裴家的人。”
轻轻把玩着香囊,裴子烈皱眉说道:“江南世家大大小小、数不胜数,但是某也算是见识过其中的大多数标记或者家徽,不过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如此说来,这应该不是”李荩忱轻轻呼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虽然抱有一定的幻想,但是也早早做好了幻想破灭的准备,毕竟现在的李荩忱,也并不怎么指望突然冒出来一个有可能和他有亲缘关系的世家。
“世忠你也知道,这年头世家门阀起伏更迭很快,有一些曾经辉煌一时的世家,很快就会落入尘埃,比如当年乌衣巷烜赫的王谢两家,到现在早就没有了踪影。”裴子烈斟酌说道,“这已经过去几十年,说不定嗯,我的意思你也明白,世忠不要放在心上。”
李荩忱微微颔首:“没事的,某现在又不计较有没有这么一个出身,裴兄的意思某清楚,若是能够找到,某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呢。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也未必是好事。”
“嗯,”裴子烈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实际上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锦囊不是我南朝世家,而是属于北朝某个世家。北朝世家同样众多,而我裴家这一支从北方南渡而来,扎根于南朝,和北方本家已经少有往来,更不要说和北方其余世家,所以对于那些世家门阀的家徽和标记是什么样的,我就不清楚了。”
李荩忱怔了一下,苦笑道:“还是少和北方世家门阀掺和在一起比较好。”
“嗯,今日某所说,世忠你记在心上便是,以后若是机缘巧合,说不定还能找到线索。”裴子烈一边抿了一口酒,“来来来,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咱们喝酒!”
李荩忱郑重一点头,端起酒杯。
第一百五十二章 礼物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户,虽然斑驳,却依旧顽强的洒在桌上。风从窗户缝中透进来,轻轻吹动砚台中磨好的墨汁,墨的香气轻轻飘荡,而伴随着墨香的,还有浅浅的檀香味道。
桌子上的纸张随着风轻轻起伏着,似乎察觉到这些纸张的不老实,主人伸出手拿起镇纸压住,不过旋即意识到什么,她低呼一声,又旋即将镇纸拿开,轻轻摩挲着那一张上好的“丹纸”,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一份爱莲说。
“殿下,这是沈公着人送来的东西,说是寻觅到的曹孟德集。”一名婢女缓步走过来,将手中托着的东西小心的放到桌子上。
乐昌公主怔了一下,略有些诧异的拿过来那包裹:“沈公送来的?”
婢女急忙点了点头。说到沈公,这整个建康府能够称得上一句“沈公”的也就只有沈君高了,所以乐昌公主有如此一问,并不是因为不知道是哪个沈公,而是诧异为什么沈君高会给她送东西。
“好了,你退下吧。”乐昌摆了摆手,端详着放在桌案上的那包裹,心中也在掂量着这包裹的轻重。不过一想到包裹之中的东西,她还是忍不住轻轻伸出手,按在了上面。
毕竟对于一个喜欢书籍的人来说,这曹孟德集可不比孟德新书等等曹操流传于世的其余作品,毕竟曹操的诗词章并不是集中写成的,这些作品分散在他人生中的各个时期,所以后人想要整理出来可没有那么容易,这一套曹孟德集可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搜集出来的。
之前乐昌公主也曾经想要自己整理一下曹家父子三人的诗词章,最后却发现这实在是卷帙浩繁的工作,只能无奈的放弃了。现在一本曹孟德集放在她眼前,自然没有不拆开看一下的道理。
刚刚拆开包裹,将那本书拿出来,乐昌公主便怔住了,因为一张和之前誊抄那爱莲说所用一样的“丹纸”从书页之间滑了出来,上面一共写着四句诗,虽然字不怎么样,但是落款足够吸引乐昌的注意,因为正是“李荩忱”三个字。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乐昌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那四句诗念出来,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将庭院照亮,但是她却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首诗,还真是好重的杀气和不祥之气。
还不等乐昌回过神来,又是一封信也跟着掉出来,而这封信上面的字要比李荩忱的字好不少,飞扬跋扈、墨汁淋漓,充满沈君高这隐士的飘逸。
乐昌公主秀眉微蹙,果然这本书想要收下,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公,此计可行?”一名微胖的中年男人在闭目养神的沈君高面前来回踱步,他手中轻轻拨弄着一串佛珠,不过脸上却带着几分不解神色,“乐昌殿下虽然喜好诗词集不假,但是凭借一本曹孟德集,就会让她动心?”
开口这人正是东宫管记傅縡,东宫之中大多数的内外开销以及人事往来都是他来负责的,说句不好听的,太子中庶子周确是陈叔宝的秘书长,那么这傅縡傅大人就是陈叔宝的大管家。
不过能够坐在太子大管家位置上的,又岂是平常人?
沈君高缓缓睁开眼,显然傅縡对于将这一本自己刚刚到手的书转眼就拿出去很是心痛,当然沈君高也清楚,傅縡对于陈叔宝忠心耿耿,虽然心痛,但是他不会有所反对。
只要是对太子有利,就是对他傅縡有利,一本曹孟德集又算得了什么?
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沈君高当时就决定直接向傅縡要这一本书,此时听到傅縡的疑问,他不由得一笑:“这本书有多珍贵,傅大人清楚,想必公主殿下也清楚,哪怕是知道我们必有所求,殿下也会掂量掂量,更何况我们送给殿下的,可不只有一本书。”
“为了请殿下给陈叔俭和陈叔澄两位皇子开口求情,如此大费周章值得么?”傅縡皱眉说道,他当然也不会不问缘由的将东西直接交给沈君高。
沈君高沉声说道:“现在陈叔俭和陈叔澄兄弟二人是扬州刺史诸多暗子之中仅仅暴露出来的两个,所以我们要想知道更深的地方还有谁,就必须要把这兄弟二人拉拢过来。别说是一本书了,两本、三本,更或者八九本,只要乐昌殿下肯开口,那就是划算。”
顿了一下,沈君高眉毛一扬,看着傅縡:“傅兄,换句话说,千金买骨,方能彰显我东宫之胸怀也!”
“好一个千金买骨!”傅縡不由得击节称赞。
对于东宫来说,要是能帮助这两位皇子脱离困境,一旦陈叔俭和陈叔澄的身份被扬州刺史那边察觉而变得不重要,东宫也可以趁此机会展现自己的胸襟,从而使得更多原本倒向扬州刺史的武大臣心中有所掂量、甚至临阵动摇。
“能不能千金买骨还不知道,至少现在咱们还没有等到大鱼上钩啊。”沈君高紧皱眉头,现在真正牵动东宫诸多臣子的,还是那些暗中站在扬州刺史那边的大臣,他们只有暴露了身份,才能让东宫这边松一口气。
毕竟明处的敌人总比暗处的敌人要好对付。
“莺儿,去把这本书包一下,给沈公送回去。”乐昌公主轻轻拍了拍那本曹孟德集,“并且转告沈公,此礼过重,乐昌何德何能,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