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南北 第145节
裴子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驳。正如李荩忱所说,这三千人渡过大江肯定要比在这望北寨隔岸观火、不知所措来得好。不过这毕竟还是太冒险了。
兵行险招固然在古往今来的沙场征伐之中都很常见,甚至是很多将领一战成名的原因,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将领都愿意一次又一次的兵行险招。
毕竟这是在用自己袍泽弟兄的性命来赌博,胜了固然好,但是输了往往就意味着全军覆没。
裴子烈的目光在身前两个人身上扫过。李荩忱和萧世廉,这都是有血有肉的年轻人,都是他裴子烈为数不多的兄弟。裴子烈不敢想象如果因为自己同意了这个计划而把他们送入死地,自己将会是怎样的愧疚和悔恨。
而且如此回去之后,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萧摩诃、向吴明彻、向东宫的诸公交代。
“大士,可不要说你自己害怕了!”萧世廉哈哈笑着说道。
裴子烈霍然抬头:“不行,你们两个留在南岸,某率领六百人渡江,如果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你们就一直在这望北寨等着,等着对岸江陵城被咱们自己人拿下!”
既然不想看着自己的两个好兄弟去送死,而这一趟又不得不走,那么最简单的办法自然就是自己走一遭。
“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萧世廉伸手拍了拍裴子烈的肩膀,“你是咱们南陈的电威将军,是这三千弟兄的统帅,你要是带兵渡江,那这剩下的弟兄谁来率领,不怕你笑话,某自问可没有这个本事!”
“可是”裴子烈眉毛一挑。
而李荩忱此时沉声说道:“大士你放心,有某,有伯清,肯定不会有事的,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这一趟。”
裴子烈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萧世廉直接伸手制止了他:“大士,你现在只要在这望北寨等我们的消息便是。”
看着转身下楼的李荩忱和萧世廉,裴子烈缓缓的回过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茫茫大江上雾气已经越来越浓。
对岸仿佛有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望北寨虽然只是一个小寨子,但是毕竟是南陈直面向江陵的营寨,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就在营寨所在的小山坡下,就有十多条大大小小的渡船,看上去都些破旧了,十有八九是当年南陈和西梁刚刚开始对峙、封锁大江的时候从江边村落中收缴的。
而自从来了这望北寨,三千士卒也没有一直歇着,都是江南水乡子弟,这个时候找大树造船是不现实的,但是竹排还是可以的。足足三十多个体型庞大的竹排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好,就等着一声令下,可以和那些船一并推入水中。
“这些也就是带五六百人,正好。”萧世廉手按佩剑,在江滩上转了一圈,相当满意。
李荩忱则一言不发的静静看着对岸,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而江面上笼罩着的雾气越来越重,原本朦朦胧胧的轮廓也已经看不清楚了。若是在平时,或许还能根据对岸的灯火判断有多少人,但是现在别说是对岸的灯火,就连不远处山坡上望北寨的灯火也快看不清楚。
第二百一十二章 缸中酒
“还真是好天气。”站在李荩忱身边的李平不由得嘟囔了一声,只是不知道他这是庆幸还是吐槽。
李荩忱显然并没有因为这雾气而妨碍多少心情,笑着说道:“怎么,是不是害怕了?”
“怎么可能!”李平登时梗着脖子说道,“头儿你放心,只要头儿不怕,咱就没有怕的!头儿英勇向前,咱肯定保着头儿杀敌,让头儿安安心心的建功立业!”
“你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不错。”萧世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正好听见李平这一段话,忍不住笑道。
而李荩忱沉声说道:“都准备妥当了?”
“嗯,某已经抽调了十多个熟悉水性的弟兄在前面探路,这么大的雾气倒是不怕被敌人察觉,就是害怕一时间不注意,撞到水底下的东西,”萧世廉收起来脸上的笑容,“另外各船某也下令不允许距离太远,就算是在雾气中也得能看得清楚左右船只才行,否则到时候分散开来更危险。”
李荩忱微微颔首,萧世廉虽然在战场上一向喜欢横冲直撞,但是这并不代表萧世廉就是莽撞什么都不管不顾,否则肯定也不可能活蹦乱跳的活到今天。
“参军,仗主,弟兄们都准本好了。”陈智深此时也和几名幢将快步走过来。
李荩忱和萧世廉对视一眼,正想要下令,却被匆匆脚步声打断。
“你们两个这么着急做什么?”裴子烈带着几名亲卫快步走过来,亲卫们手中还捧着酒坛子,“雾大水寒,先一人喝上一碗酒再走!”
“好!”这一次李荩忱和萧世廉没有拒绝。
不只是他们,后面几名将领也都分到了碗。而裴子烈有些遗憾的说道:“只是可惜军中按例不能带酒,这望北寨中翻箱倒柜也就只找到这两小坛”
李荩忱回过头,看着黑暗之中肃然伫立的六百将士,沉声说道:“有没有盛水的大水缸?!”
裴子烈一回头,身后望北寨的士卒急忙点头,很快一个大水缸就被抬了下来,不过这望北寨留守的斥候苦着脸说道:
“启禀诸位将军,这水缸有是有,不过是咱们平日里放在营寨里防走水的,因为这些天营寨里都没有几个人,所以也没有人抬水,又有些时日没有下过雨了,这缸子里也只有一半水。”
“满上!”萧世廉直接打断了他。
而几名亲卫早就已经抬着从江边提来的水跑过来,听到命令,忙不迭的将一桶一桶的江水倒入缸中。李荩忱不等水加满,自己伸手夺过来一个酒坛,直接倒入缸中,然后解开子云枪的包裹,干脆利落的将枪杆伸入缸中搅拌起来。
每一个人的衣衫在若有若无的风中轻轻拂动,在江滩上集结的六百士卒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而在更远处,那些需要在南岸等候的将士森然列阵,一动也不动。
李荩忱随手将子云枪往地上一插,伸手拿起碗就直接在水缸之中舀了一碗,冰凉的江水混着酒水的味道,让李荩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不过至少借着火把的光芒能看得出来这水还是很清澈的,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有什么,现在李荩忱也没有后悔的可能,硬着头皮也得喝下去:
“弟兄们,此去江北,不知险阻与否,承蒙诸位不离不弃,且共饮此酒!”
话音刚落,李荩忱仰头将一碗水酒喝的干净,然后将碗递给萧世廉,衣袖一抹嘴,站到一边。
“共饮此酒!”萧世廉哈哈笑着同样舀起来一碗,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爽快!好酒!”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卒上前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李荩忱嘴角边掠过一抹笑容,转而看向被浓雾笼罩的大江。
老子都这么拼命了,但愿西梁能够拿出点儿诚意来。
雾气朦胧,曾经壮丽的大江在这深夜的雾气之中掩藏了自己的身姿。一艘艘小船在前,竹排跟在后面,撑着的竹篙将江水缓缓向两侧拨开,分开的江水荡漾起涟漪,推动着满载的小船向前。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与浓雾之中,只有旁边不远处传来的轻微响动才让人感觉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处于这无边无际的未知与恐怖之中。
黑暗之中,大家都竭尽全力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整个人都和这黑暗和雾气融为一体。没有火把的光亮,没有同伴的呼喊,只有竹排和小船上绳索轻轻滑动的声音。
在前面凫水探路的士卒身上都捆绑着绳索,连接到船上,当绳索拽直的时候,船上的人也会加快速度划水,而当绳索松下来的时候,所有人也会停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