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南北 第1698节
尉迟炽繁喃喃说道:“世人所看到的,不过尺寸之地,陛下所看到的,乃是山河万里,因此臣妾恳请陛下,有朝一日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黄沙大漠、茫茫大海,还有那九重宫阙中,都有人在为了大汉的繁荣昌盛、和平安宁而奋斗。”
李荩忱不由得笑了一声,这是在为自己鸣不平么?
想想也是,多年的对外征战,注定了会给国内的民生带来很大的压力。即使是现在大汉的工商业已经在快速发展,在农部的主持下,杂交水稻等等的研究也按部就班推进,可是毕竟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民生的改善和战争带来的压力也时刻都在向前,但战争的持续,只会让后者胜过前者。
其实尉迟炽繁的心也没有多大。
天下太平,这不过是这些战乱中走出来的人们心中一点儿夙愿罢了,实际上什么时候实现,大家真的已经不在乎了。尤其是现在对于南方和中原的百姓来说,边关的战乱已经没有多少影响,自己岂不是已经在享受和平年代的感觉了么。
只不过税收以及高速运转的工坊、因为转运器械和粮草而车水马龙的运河以及官道还在提醒着他们,大汉仍然没有从战火之中解脱出来。
尉迟炽繁真正在乎的,实际上还是自家陛下的生前身后名。
无论是她,还是后宫之中的其她姊妹们,自然都不希望为天下耗尽心血的陛下,最后在史书上留下好战的骂名。
世人往往记仇不记恩,但凡有点儿小矛盾,睚眦必报,可是往往别人的救命之恩,也换不来一句谢谢,就算是有谢,一句“结草衔环,来生做牛做马”客气一下,保不齐下一次又因为什么冲突而站到对立面去了。
所以法家所强调的“人性本恶”,需要法律来约束,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
尤其是乱世刚刚结束,从乱世之中活下来的人们,往往不啻于使用最恶劣的态度去思考和评价一个人,并且保持足够的警惕和戒备。
对于君主,亦是如此。
李荩忱一统南北,结束了华夏大地上三百年的乱世,或许大家都在拍手称快,可是当大汉继续和西北吐谷浑、辽东高句丽开战之后,恐怕就开始有一些人会用恶劣的心思来揣测陛下,冒出来“陛下实际上只是残忍好杀、是个战争狂人罢了”,“所谓的一统,不过是他对外杀戮之中的一场战争”之类的言论。
而假如大汉的对外战争持续时间太长,又经受失败,甚至是只是惨胜,这种论调不至于甚嚣尘上,却肯定就会出现在很多人的心中。
归根结底,继续对外扩张所带来的好处,只会被那些能够抓住机遇、努力上进的人所获得,无论是最底层寒窗苦读的士子,而或者铁匠铺中奋力抡动锤子的铁匠,他们都能够在新的时代、新的制度和新的战斗中获利。
可是那些墨守成规、不知变通的人,就会觉得朝廷不过是穷兵黩武罢了,至于扩张所带来的那些好处,无论是大量的资源还是黑压压的奴隶,又或者是肥沃的土地他们不会去争取,自然就什么都得不到,只能在背地里说风凉话,然后一直把自己贫穷的缘由归结在朝廷的对外征战中。
时代大潮在翻滚向前,这样的人注定会被时代所淘汰,可是在这思想交错、新时代和旧时代交替之际,往往这样的人才占多数。
因此尉迟炽繁也难免担心陛下会承受不住巨大的舆论压力。
第二二七七章 落叶满长安
李荩忱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无妨,朕既做了,便有信心,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通过那么多报纸,李荩忱已经掌握了大汉的舆论风向。
通过书院,李荩忱已经掌握了大汉的未来。
所以他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时间的质疑,最终会被时代的变化所击破。
当大汉拥有了足够多的资源和财富,并且开始彻头彻尾的向工业社会前进的时候,那些曾经狺狺狂吠的人,最后只能闷着头尝试着去追赶这个时代。
李荩忱并没有正面回答尉迟炽繁的问题,表明至少现在的他还是对自己的名声有点儿在乎和担心的,不过没有关系,时日久了,一切自然会见分晓,所以李荩忱并不会再多做什么,往往自己觉得还不够去多做的,就是矫枉过正的那部分。
历史上不知道多少贤明君主都曾经犯下了这样的错误,尤其是在人年迈之后,总觉得自己的王朝依然有着各式各样的隐患,总觉得自己选的接班人非但不靠谱,而且还时不时的想要让自己当太上皇,也总觉得手下那些浓眉大眼的,一个个都不安好心。
为了解决这些他们看到的并且以为存在、当然或许也有可能存在的问题,他们往往采取一些过激的措施,最后以悲剧收场。
无论是汉武帝还是唐太宗,又或是康乾,又或是最终在他们贤明的名号之外,增添了一抹暗色。
因此李荩忱宁肯不动。
而今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分外的理解这些帝王的想法。
时不我待,江山可不能让这些家伙们糟蹋了。
名声犹然不够完美,我也得再做出一些努力以求让自己变得十全十美。
有的人采取了杀戮,有的人采取了洋洋自夸没错,说的就是你,弘历同志,有的人采取了求长生
谁都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李荩忱不知道等自己老了之后是不是还有现在这样的心态,能够从容的去等着一切改变、去等着实践证明。
但是至少现在,李荩忱还是等得起的。
他看着尉迟炽繁,低声说道:“等到返回洛阳,大家都在的时候,朕给你们讲一讲世界,讲一讲过去,也可以讲一讲未来。”
尉迟炽繁到底不是如乐昌那样心思细腻甚至有些敏感的人,并没有察觉到陛下的话里到底有几层深意,只是颔首应诺。
已经有太久没有和陛下安心的说说话、谈谈心,也已经有太久,一家人没有做下来围炉夜话、共守天明了。
尉迟炽繁主动凑上前,吻住了李荩忱。
李荩忱一时没有防备,微微错愕,旋即伸手环住她的腰。
此时无声,胜有声。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深秋的长安,街道上已经金黄一片,这是落了一地的银杏叶。
清晨时分,大街上已经开始陆续有人影。
飘落了一夜的银杏叶被人走过的风卷动,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外面的战火纷飞不止,但是正如李荩忱所言,这关中之地,这华夏九州之地,却是真正地迎来三百年从所未有的和平安宁了。
长安,也不再是曾经群雄争夺、血光之灾不断的都城,现在只是大汉的陪都,政治地位已然下降。但是经济地位和化地位却并没有下降,作为勾连关中、西北、巴蜀和中原的要冲之地,任何的商贸人员往来都不可能绕过长安。
再加上关中本来就世家云集,风鼎盛,因此经济和化快速发展也在情理之中,这让长安看上去更是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