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颂 第10节
长随暗自摇头,跟在了后面。
三个人再次踏上了御街,却并没有再去那些酒肆、脚店之类的地方。
他目的性极强的往御街中段走去。
入夜时分的汴京城,显得更加忙碌。
街上行人匆匆前行,归家的归家,离城的离城。
店小二、小商小贩们大声的吆喝着,兜售着不能过夜的货物。
寇季的脚步,在一座花团锦簇的小楼前停下。
别的店铺,在这个时候,都在为关门做准备,而此处,似乎才刚刚开张。
三层木楼上,披红挂彩。
大红灯笼高高挂,映照的三层小楼红彤彤的。
依在朱栏边上的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抛着手绢在跟路上过往的客商打招呼。
她们很期盼,那些忙碌的客商们能留下一二,陪伴她们一起度过空虚寂寞的夜晚。
万花楼!
汴京城里有名的青楼。
在汴京城的青楼行业中,虽然算不得顶尖,但也小有名气。
楼里出过一位花魁娘子,不过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寇季站在万花楼前,既不进去,也没有离开。
长随看到寇季停在万花楼前,紧了紧肩膀上的褡裢,神色复杂的看着寇季。
难道,寇府又要出一个浪荡子?
三人之中,唯有二宝表现的最局促。
在听到了楼上姑娘们的调笑声以后,他就羞红着脸,躲在了寇季身后。
“哎吆,这位公子,您是往楼上雅间,还是在厅里听曲儿?”
门口招呼的老鸨子,看到了寇季衣着不凡,当即推开了准备去招呼寇季的老姑娘,自己迎了上来。
老鸨子在汴京城里混迹了几十年,早已混成了人精。
她仅凭寇季身上的衣物,就判断出寇季非富即贵。
似这等客人,招呼好了,绝对能大赚一笔。
寇季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笑着问道:“小爷我初到汴京不久,听闻万花楼有一位被七先生赞赏过的花魁娘子,不知道能不能一睹芳容?”
听到了花魁娘子四个字,老鸨子的脸色立马一变。
她神色尴尬的道:“蝉儿已经许久不见客了,公子的要求倒是让老婆子为难了。”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笑道:“不如老婆子安排娟儿伺候公子,娟儿姑娘,如今可是我万花楼的头牌,寻常人想见都未必见得到。
老婆子也是看公子气度不凡……”
老鸨子吹捧的话还没有说完,寇季就打断了她。
只见寇季似笑非笑的问道:“莫非这位娟儿姑娘,也被七先生赞赏过?”
老鸨子闻言一愣,脸色有些难看。
七先生是何人?
那可是名动汴京城的风月班头,又号花坛盟主。
凡是被他赞赏过的姑娘,无一不是身价百倍。
若是再能得到七先生赐下一两首词,那更是了不得了。
似这等人物,早就被那些顶尖的花楼请去了,那里轮得到万花楼。
当年万花楼的蝉儿姑娘,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七先生一句赞赏,并且凭此夺得了当年的花魁。
但这等机遇,却跟万花楼无关。
第0012章 苏蝉儿
七先生的名声,不仅震动整个汴京城的花坛,在青史上,也是赫赫有名。
曾经在后世学习的时候,寇季也被七先生的诗词,折腾的死去活来。
这位七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柳永,柳三变。
只是如今的柳永,虽然在花坛叱诧风云,但是在仕途上,却寥无寸进。
去岁他跟随兄长柳三复,一起参加科举,柳三复一举高中,而他却再次名落孙山。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落榜了。
如今正躲在情人虫娘的闺房里舔舐伤口。
寇季三番五次的请出柳永的名头压老鸨子。
老鸨子便知道寇季不好应付,所以只能搬出杀手锏来对付他。
“这位公子,老婆子也不瞒您,蝉儿姑娘已经有了恩客,那位恩客来头可不小,寻常人得罪不起。”
我就是冲着那位恩客来的!
寇季心里念叨了一句,脸上却讥笑着,“老太婆,你在吓唬小爷?真要是有来头的恩客,早就给蝉儿赎身了,何至于还让他流落在风尘中。”
老鸨子干笑道:“那位恩客有自己的难处,不便帮蝉儿赎身,但他可是交代过老婆子,不许蝉儿再接客。”
寇季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冷冷的盯着老鸨子,道:“那你觉得,小爷我就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老鸨子脸色一变,倨傲道:“这位公子,咱们万花楼,也不是寻常的地方。”
“你是在提醒小爷,万花楼有后台?”
“那你倒是说说看,看看小爷能不能得罪得起。”
老鸨子当即就要搬后台。
寇季却没有给她机会,又道:“小爷记得,在这汴京城里,比我们寇府更尊贵的,似乎没几家,大多都是皇亲国戚。”
寇季冲着老鸨子挑了挑眉,冷笑道:“莫非你口中的那位恩客,是当朝皇太子?”
老鸨子闻言,脸色一变再变。
她震骇于寇季身份的同时,不敢接寇季的话茬。
她要真敢说皇太子是她们万花楼的恩客,明天太阳初升之前,万花楼就会荡然无存。
世人皆知,官家只有皇太子一个儿子,以后的皇位归属,根本没有多少争端可言。
也就是说,皇太子的皇位,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
虽然现在的皇太子手里一点儿权力也没有,但事关他名声的事情,没有一个人会马虎对待。
所以不论万花楼的后台是谁,只要敢污蔑皇太子的名声,一定会遭到惨烈的打击。
老鸨子站在原地骇然了许久,脸上才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公子说笑了,似皇太子那种贵人,又岂会涉足我万花楼这种下贱的地方。”
寇季冷笑道:“带路吧,今夜小爷我非找蝉儿作陪不可。你要是不答应,小爷我这就让人回寇府,挑选一众豪奴,过来拆了你的招牌。”
跟随在寇季身后的长随,听到这话,嘴角直抽抽。
在场的,除了他以外,没人知道寇季是在狐假虎威。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上,他也不可能出面拆穿寇季。
至于二宝,除了吃以外,他大概不会对任何事情上心。
“爷,您请……”
老鸨子用平生最难看的表情,做出了平生最谦卑的动作。
寇季在老鸨子的带领下,进入到了万花楼里,他们只在一楼亮亮相,就一路上了三楼。
三楼正中有一个清幽的雅间,似乎是那位蝉儿姑娘的闺房。
到了闺房门前,老鸨子陪着笑脸对寇季道:“爷,您稍等一下,蝉儿姑娘许久没有见客,老婆子先去叮嘱她一番,别让她冲撞了您。”
不等寇季发话,老鸨子上前叩开了门户,进入到房里以后,立马关上了门。
闺房里的布置很奇特。
有典雅清幽之处,也有富贵奢靡之所。
屏风、书案、古玩字画、典藏书籍、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红木茶几、金丝蜀锦罩的拔步床、纯金的香炉、厚厚的波斯地毯等等。
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出现在了一个房间里,看着很怪异。
老鸨子似乎对此见怪不怪,进了房间以后,立马往那张奢华的拔步床上扑去。
在拔步床上,坐着一个柔柔弱弱的身影,身穿绿色罗裙,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听到了老鸨子入屋以后,她如同秋水的双眼中闪过一道无奈,轻声道:“妈妈,是二郎到了吗?”
“哎呦喂,蝉儿啊,你可得救救妈妈我啊。二郎没到,倒是来了一个比二郎更凶的主儿。”
老鸨子扑到苏蝉儿身边,哭丧着脸哀嚎。
苏蝉儿闻言一愣,双眸轻转,略微惊叹道:“比二郎还凶?难道是城里的那几个勋贵家的嫡子?”
苏蝉儿口中二郎的身份,也不一般。
在这汴京城里,不给他面子的,似乎只有那几个勋贵家的嫡子。
其余的人,还真不敢不给二郎面子。
老鸨子晃着头,诉苦道:“那几个勋贵家的嫡子,又怎么看得上我们万花楼。但是来人的身份,并不比他们差。不知道他从哪儿听到了你的名头,到了楼内以后,指名道姓的要找你,妈妈我拦不住啊。
可妈妈我若是让你见客的话,二郎到了,肯定也饶不了我。
两边都是贵人,妈妈我都得罪不起,只能求你帮忙了。
念在妈妈我照顾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可一定要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