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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颂 第1060节

  似乎柴宗庆这种诛全家的大罪,根本不需要等到秋后。

  定罪以后就会被押解到菜市口斩首。

  还有参与到军饷贪污案中的那些官员,也一并被斩。

  柴宗庆被斩首的时候,许多人都跑去看了。

  鲜血染红的菜市口,刺激了许多人。

  许多不甘心的皇亲国戚,开始暗中勾连,准备反击赵祯。

  一些感受到危险的武勋,也开始在背后搞小动作。

  汴京城的百姓们一如往常,过的喜乐和平,但汴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却处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中。

  随着张知白开始着手调查往年的军饷去向,紧张的气氛更加浓郁。

  曹府。

  卸去了枢密使之职,以一等公的身份辞仕的曹玮,彻底成了一个闲散的老头。

  每天起了床,打一套拳脚,吃一些简单的饭食以后,就开始玩花鸟鱼虫。

  别以为曹玮是一个武臣,就觉得曹玮是一个大老粗,不懂花鸟鱼虫。

  事实上,汴京城内,除了已故的几位王爵外,没有几个人比曹玮更懂得花鸟鱼虫了。

  他在府上开辟了一出兰园,短短数月,就栽种进去了数十株珍品。

  其中一些珍品,即便是一些常年捣鼓花鸟鱼虫的文人雅士,看了也会为之动容。

  曹玮喜欢亲自给兰花施肥,所以曹府的经常会看到他如同老农一般,蹲在花田里。

  曹玮蹲在花田里,用一根短锄,帮一株兰花松了松土,略微活动了一下腰肢,准备为下一株兰花松土,站在他身边的曹佾忍不住道:“四伯,如今汴京城里都乱成一团了,您还有闲情雅致在这个种花。”

  曹玮握着短锄的手一顿,侧头瞥向了曹佾。

  曹佾站着,他有些看不惯,就摆摆手道:“蹲下说话……”

  曹佾赶忙蹲下。

  曹玮继续用短锄为花松土,一边松土一边道:“汴京城乱就乱了,跟我曹家有什么关系。”

  曹佾沉声道:“官家下旨,皇亲国戚,三代而止。如今又派遣张知白在清查往年军饷的去留,听说官家也要在武勋中施行三代而止的政令。

  我曹家既是武勋,又是皇亲国戚……”

  不等曹佾把话说完,曹玮就开口道:“那又如何?我曹家的富贵,是我们自己用功劳换来的,又不是纯粹靠着祖辈余荫。

  若是只凭借祖辈的余荫,我曹家能富贵到现在?

  官家此举,虽说损害了各家利益。

  可他也变相的在鼓励各家上进。

  无论是权力场,还是富贵场,都是撕杀场,到处都是血淋淋的。

  碌碌无为,浑浑噩噩之辈,很难在里面待长久。

  你自己不争气,官家就是给了八代富贵,你也守不住。”

  曹佾苦笑道:“理是这个理,可终究还是有一些人对官家此举不满,准备反抗官家。”

  曹玮不咸不淡的道:“他们闹,就让他们闹去,我曹家不参与此事。”

  曹佾犹豫道:“官家三代而止的政令,对我曹家影响不大。可官家派遣张知白清查往年的军饷去处,对我曹家的影响很大。

  我曹家一些族人,在军中没少喝兵血。

  依附于我曹家门下的一些人,也没少在军中喝兵血。

  官家若是查清处了此事以后,大兴牢狱的话,许多依附在我曹家麾下的人,以及一些族人,可能会被抓起来。

  我曹家若是不出手救他们的话,以后真定的族人,恐怕会对我们有所意见,也不会再有人依附到我曹家门下。”

  曹玮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看向了曹佾道:“寇季回京以后,你可曾到府上去拜会过?”

  曹佾一脸愕然,缓缓摇了摇头。

  曹玮没有说什么,继续问道:“你近些日子跟谁厮混在一起?”

  曹佾愣了一下,坦言道:“潘夙……”

  曹玮缓缓点头,“潘家的潘夙,刚才那一番话,是潘夙告诉你的吧?”

  曹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曹玮瞥了曹佾一眼,沉声道:“你执掌了一字交子铺以后,不仅没有长进,反而退步了许多。潘夙的蠢话你也能信?”

  “可……潘夙并不是蠢人……”

  “潘夙自然不是蠢货,他给你说这些,无非是想拿我曹家当枪使,让我曹家当出头鸟。”

  “此事……”

  曹佾脸色十分难看。

  曹玮盯着他道:“此事也不怪你,你只是没去拜会寇季,看不清楚其中的形势,所以才会被潘夙误导。官家推行的三代而止的政令,对我曹家确实会有一定的影响。

  官家命张知白清查往年的军饷去留的问题,对我曹家的影响更大。

  我曹家势必要割舍一些利益出去,也势必要牺牲一些族人和门人。

  你被潘夙说动,是因为你想维护我曹家的利益和我曹家的族人和门人。”

  曹佾听到了曹玮的话,果断点头。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曹玮感叹道:“但我曹家要那么多族人和门人有何用?”

  曹佾一脸愕然。

  曹玮叹气道:“我大宋定鼎数十年,不光是皇家养了一帮子的蛀虫。我们各家也养了不少蛀虫。皇亲国戚们不思进取,仗着皇族的身份,在大宋胡作非为。

  我曹氏的一些门人、族人,亦是如此。

  他们仗着有我曹氏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就在外面胡作非为。

  非但没有帮我们曹氏做任何事情,反倒给我曹氏招惹了许多麻烦。

  眼下,我曹氏的闺女在宫里统领六宫,我这个一等公也还活着,所以他们惹多大的麻烦。

  我曹府都能想办法补救一二。

  所以我曹府不怕他们惹出的麻烦,养着他们就养着。

  可一旦我故去,我曹氏的闺女失宠。

  养着他们就是个麻烦。

  因为他们不仅不能帮我曹家,反而还会用无数的麻烦,将我曹家拖入到泥潭里,直至身死族灭。”

  曹玮盯着曹佾,推心置腹的道:“官家惩治皇亲国戚,下了三代而止的政令,就是在解决这个麻烦。就是为了避免大宋在羸弱的时候,被皇亲国戚给祸害垮。

  大宋的江山能传承多少代我不知道,但官家此举,只要后世继任者不做更改,就能帮大宋延续一些寿数。

  此举用在我曹家身上也是一样。

  我曹家能富贵多少代,我不知道。

  但是我们要是能够忍痛不断的切去身上的毒瘤,我曹家的富贵也能多延续一些年。”

  曹佾迟疑道:“可是这么做的话,容易让族人离心离德。”

  曹玮听到这话,笑了,只是笑容里充满了讥讽。

  “离心离德?骗人的鬼话而已。在名利场上,唯有名利才是永恒的,其他的都是骗人的。只要你有名有利,人人都会追随于你。”

  曹佾皱起了眉头。

  曹玮深深的看了曹佾一眼,声音低沉的道:“若是忠心和德行靠得住的话,太宗登基的时候,武勋们就反了。”

  曹佾一脸惊恐的瞪起眼。

  曹玮却不愿意再多说什么,拍了拍曹佾的肩头,道:“官家对皇亲国戚做什么,你就对我曹氏的族人和门人做什么,官家此举不错,你可以好好借用一番。

  官家既然将此事交给了寇季处置,那就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所以不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慌乱。

  真要是查到了我曹家有人喝兵血,就交给朝廷处理。

  是打是杀,由朝廷决定。

  我曹家的闺女如今是官家的枕边人,莫要因为我们的过错,让官家冷落了她。

  我曹家能否三代富贵,还得看她。

  你去拜访拜访寇季,多跟寇季聊聊,少跟潘夙来往。”

  说完这话,曹玮便不再多言,继续闷头开始松土。

  曹佾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回过了神,他盯着曹玮神色复杂的道:“四伯,如今我曹家隐隐被推举为武勋之首。纵然我们想忍痛割肉,其他武勋们也不会答应的。”

  曹玮头也不回的道:“我曹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们作主了?”

  曹佾咬牙道:“就怕他们不厌其烦的上门来找。”

  曹玮略微一愣,沉吟道:“我突然想起,寇公邀我到文昌学馆内教书。你回头派人去看看,看看文昌学馆内的武科校舍建的如何。

  若是还没有建好,你就派些人过去帮忙。

  过两日我就搬到文昌学馆去住。

  到时候有人来找,你就让他们到文昌学馆找我。”

  曹佾闻言,心中的担忧尽去,脸上还带着一些哭笑不得。

  曹玮往文昌学馆内一躲,武勋们还真没办法找上门。

  有寇准等一众辞仕的老臣,以及一众大儒坐镇,武勋们跑到文昌学馆内去,就是去自找麻烦。

  寇准等人若是撞见了他们,一定会破口大骂。

  事后寇准等人会不会告状先不说,一顿骂是跑不了的。

  曹玮躲在文昌学馆内,算是彻底的躲开了这一次的风波。

  曹佾向曹玮的背影一礼,退出了曹玮的兰园,吩咐了人去文昌学馆探听消息以后,又备上了一份厚礼,赶去了寇府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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