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颂 第1155节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我若是不查,交给了别人,一定会将事情弄的一团糟。”
事情牵扯到太妃,有资格查的人就不多。
唯有内廷三宰和寇季。
六部尚书,那都不够资格。
权开封府知府亦是如此。
交给内廷三宰?
他们未必能查出真相,就算查出了真相,也不好办。
瞒着宫廷丑闻的话,就没办法搬到恶首。
召集满朝文武,请诛恶首的话,又会闹的满城风雨。
宫廷丑闻一旦传遍天下,皇室脸上也没光。
更重要的是,赵祯的态度。
赵祯如今是够霸道,可仅仅是对外人而已,真要是让他拿他心里的那些人开刀的话,他不一定下得了狠手。
就算赵祯下得了狠手,民间百姓也不会答应。
因为仁孝二字,将赵祯捆绑的死死的。
满朝文武也会因此分成两派,跟赵祯作斗争。
宫廷丑闻会在此期间被扒的干干净净。
赵宋皇室,会因此被描绘成藏污纳垢之所。
赵祯会恨死满朝文武。
往后就是君臣斗、内斗,永无休止。
唯有寇季清查此事,才能将此事封锁在宫廷内部,不让其传扬出去。
一些需要决断的事情,他可以跟赵祯商量过后,直接做决断。
因为他和赵祯手握着天下兵马大权。
他们二人可以不经过满朝文武,随时调动兵马,达到他们想要的任何目的,封锁他们想封锁的一切消息。
更重要的时候,必要的时候寇季可以去当那个恶人,但是内廷三宰不一定愿意。
向嫣听完了寇季的话,咬牙道:“听相公的意思,此事只有相公查才妥善,最终也会落在相公的头上?”
寇季缓缓点头。
向嫣担忧道:“可是事情牵扯到了太妃……你真要查出此事,在谁哪儿也讨不到好。妾身可是知道,刘太后薨了的那一日,官家亲自动手,生劈了王钦若。
由此可见,官家心中还是十分在意孝道的。
你查清楚此事以后,官家恐怕会对你产生隔阂。
满朝文武若是想弹劾你,也会借此为把柄。”
寇季闻言,笑道:“你多虑了。无论是官家,还是满朝文武,最在意的都是皇嗣传承。所以,纵然我查清楚此时,也不会引火烧身。”
“真的?”
“事关宫廷丑闻,事后官家一定会下令封口。虽说皇宫里是个筛子,可是官家近些年下了封口令的事情,至今也没有四处传扬。
由此可见,官家的封口令还是管用的。”
“……”
向嫣看了看寇季,迟疑了一下道:“相公其实是想查此事,对不对?”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官家叫我一声四哥,我总不能看着官家绝嗣。而且……”
寇季脸色微微有些发冷,咬牙道:“背后之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让我一个堂堂枢密使,失信于一个可怜的老妇人,此事我绝对不能容忍。
我寇季若是不能帮她讨回公道,以后有何颜面去安邦定国、保黎民百姓。”
向嫣闻言,哀叹了一声,“相公有大志向要伸,妾身自然不敢阻拦。只是相公既然有心要查此事,为何又要将官家拒之门外。”
“看他不爽……”
“嗯?!”
向嫣瞪起眼,愕然的盯着寇季,“相公,你又当妾身是白痴了?”
寇季十分认真诚恳的道:“我是真看他不爽,所以才让他吃闭门羹的。”
“那可是官家!”
向嫣惊叫。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官家又如何?我老寇家的人,就是不怕官家。我祖父敢拽着太宗皇帝的衣袖,向太宗皇帝谏言,也敢胁迫着先帝去战场上打仗,我让官家吃一两次闭门羹,有何不可?
他要是看不惯我了,只管罢了我。
我也好挣脱这樊笼,出去当大王。
天下,远比世人想象的要大。
大宋也并非天下唯一的富庶之地。
在大宋之外,辽阔富庶的地方多不胜数。
离了大宋,脱开了樊笼,天下之地,还不是任我索取。”
说到此处,寇季对向嫣笑嘻嘻的道:“到时候我当大王,你当压寨夫人。”
向嫣听到了寇季这话,哭笑不得的道:“相公你净胡说。番邦的那些使臣,妾身可是见过的。他们一个个在入汴京城的时候,穿戴的都是他们各邦国最华丽的衣衫。
只是他们的衣衫,比起妾身平日里赏赐给丫鬟们的还不如。
他们所居的地方,能好到哪儿去?”
顿了顿,向嫣又道:“再说了,大王的夫人不是王妃吗?为何是压寨夫人?相公打算辞官去当山匪吗?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而且大宋各地的镇军将军,大多数都是你提拔上来的。
你要当了山匪,他们就该哭了。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任你胡作非为。”
寇季失声笑道:“你看到的那些番邦使节,只是大宋四邻而已。在大宋四邻外,还有数值不尽的邦国,多到超乎你的想象。”
“妾身不知道大宋四邻外有多少邦国,妾身只知道,再多的邦国,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大宋的。”
“肤浅……”
“妾身可不是肤浅,民间有句话,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别的地方纵然再好,也不如自家的地方住着舒服。”
“额……这倒是实话。”
第0753章 宫中隐秘
翌日,清晨。
寇季起床以后,赵祯再次出现在了寇府别院外,寇季依旧没见,只是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
赵祯也没有仗着身份强闯,一如昨夜,悄然而来,悄然而去。
寇季在赵祯走后,悄然出了府,一路直奔文昌学馆而去。
许久没有到过文昌学馆,再次到了文昌学馆,寇季有些恍惚。
文昌学馆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了个模样。
以前的文昌学馆,是土坯房,土坯围墙,隔着围墙,就能看到里面奔跑的幼童们。
可如今的文昌学馆墙高院深,一丈高的砖石围墙,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让人难窥其中分毫。
蹲守在门口的老翁们,依然蹲守在文昌学馆门口。
虽然文昌学馆高大的围墙,已经将幼童们保护了起来,但老翁们却没有因此离去。
守着幼童们,似乎是他们余生唯一的使命,所以幼童们即便是已经没有了被拍花子的拐去的危险,他们依然守着幼童们。
他们大概是觉得,再高的围墙,也没有他们亲眼盯着放心。
寇季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准备起身向寇季施礼。
寇季摇了摇头,阻止了他们起身。
走过了他们身旁,寇季就看到了文昌学馆的门。
门口守着几个中年人,有缺胳膊的,也有没腿的。
几个人站在哪儿,隐隐的行成了一个矢锋阵。
见到了寇季,齐齐施礼。
寇季并没有阻拦。
他们以前是瑞安镇上征召的兵卒,跟随着寇季一同去过河西。
寇季算是他们从戎生涯中最直属的上司。
他们向寇季施礼,寇季自然不会拒绝。
他们大多在河西战场上负了伤,从军伍中退了出来,寇季将他们安排到了文昌学馆守门。
他们守文昌学馆门户期间,从没有出过错。
任何企图混进文昌学馆的人,皆被他们挡在了文昌学馆之外。
他们时时刻刻的维持着矢锋阵的阵型,就是为了方便出击。
寇季在他们施礼过后,轻声吩咐道:“我要去见我祖父……”
守门的中年人们闻言,略微一愣,为首的中年人迟疑道:“少爷是想上山见老太爷?”
寇季缓缓点头。
为首的中年人哭笑不得的道:“那少爷您走错地方了……”
寇季狐疑的看向了为首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