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颂 第1641节
若是朝廷有一套相应的律法约束,那么民间的商人们就不会将交子铺开的遍地都是。”
王曾咬牙道:“那就先收拾了八方交子铺,然后制定一条律法,不让民间开设交子铺。”
寇季疑问道:“你觉得一字交子铺一家独大是好事?”
王曾瞪着眼喝斥道:“至今老夫还没有发现一字交子铺做过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
第0960章 贪财入迷的赵润
“现在有我和官家盯着,武德司的人几乎将一字交子铺塞满了,才没有发生祸害百姓的事情。可以后呢?继任者若是借用着一字交子铺,肆意的放贷呢?
以一字交子铺如今的规模,若是放贷,一旦出现了问题,就是难以收拾的问题。
放贷的利益很容易使人疯狂。
人一旦疯狂,就容易多发。
蜀中交子铺的惨剧历历在目。
蜀中交子铺当初只不过是多发了百万贯而已。
一字交子铺要是多发,那就不是百万贯能挡得住了。”
寇季认真的向王曾阐述着交子铺放贷的危害。
王曾哆嗦了一下,盯着寇季厉声道:“你放出了一个祸害!”
寇季摇头道:“此事跟我无关,并不是我首创的。交子铺最早可是蜀中商人建立的。我只是看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将其拿回来交给了朝廷。
我若是不将它拿回来,它就会成为民间商人们敛财的利器。
一旦生出大的祸端,朝廷连反制的机会也没有。”
王曾神色一暗,迟疑着问道:“再扶持一个跟一字交子铺打擂,还是让它跟一字交子铺一起为祸?”
寇季道:“具体该如何做,我们得坐下来好好商量。总会有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眼下最关键的是订立一套相应的律法。
任何事情,没有律法约束,就是不可控的。”
王曾郑重的道:“对对对,得制定相应的律法。”
寇季继续道:“交子铺如今已经融入到了大宋的方方面面,所以为交子铺制定律法的同时,其他的律法恐怕也得跟着更正。
其中需要更正的最多的就是商律。”
王曾猛然抬起头,瞪着眼,看着寇季,质问道:“你一直不肯出手,就是打商律的主意?”
寇季没有隐瞒,坦言道:“商律更改、添加,都需要一个契机。没有契机,冒然的更改律法,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王曾缓缓起身,盯着寇季道:“这个契机就是八方交子铺?!”
寇季点点头。
王曾脑子里快速的思量着,嘴上也没停着,“想要更改律法,又不想引起巨大的反弹。那就必须要让民间出现一个震惊整个大宋的大案,牵连的人越多越好。
如此,官家才能雷霆震怒,以最强硬的手段更改律法。
到时候其他人想反对,看在发生了那大的大案的份上,也只能三缄其口。”
寇季再次点头。
王曾站在原地神色难明,许久以后咬着牙对寇季道:“少杀人,少用韩琦那样的黑心人。”
寇季沉吟着道:“韩琦其实还不错,用着挺顺手的。”
王曾恶狠狠的道:“什么人都可以用钓鱼的法子做事。唯独朝中官员不能用。若是朝中官员人人以钓鱼的法子做事,百姓们哪还有活路可言?
引人犯罪,诱人作恶,多少人命都填不满朝中官员的欲海。”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拂袖儿去。
其实,在寇季心里,王曾的话一点儿错也没有。
作为执法者,引人犯罪、诱人作恶,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百姓们根本不熟知律法。
朝野上下的官员可以借此大做文章。
为了政绩、为了钱财。
朝野上下的官员可以曲解一到政令,然后将其当成一个流言放出去,引导百姓去作恶。
然后等百姓们作恶够了以后,他们再一波收割,到时候钱财、政绩,他们可以一次性捞足。
朝野上下的官员心中欲海难填。
百姓们心中的欲海也难填。
一本万利的买卖几乎都写在律法上。
所以朝野上下的官员想引导百姓犯罪很容易。
此风若是在大宋大行其道,那就完了。
毕竟,大宋是历史上最温柔的一个朝代。
其他朝代,都有十分铁血、十分霸道的时候。
唯有大宋,就像是个婉约的女子,温柔了一辈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宋身上一个个小病,最后都变成了顽疾,毁了整个大宋。
只是,诱人犯罪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
并且许多名臣能士,干的是相当纯熟。
其他朝代对此会有一定约束,下手相当残酷。
大宋过于怀柔。
一句‘刑不上大夫’将所有的文臣宠上天了。
他们干出了任何事,只要能解释过去,就不会有太大的罪责。
如此,韩琦用钓鱼的方式处事,才让王曾觉得胆寒。
可是王曾似乎忘了……
“现在的大宋,可非昔日的大宋……”
寇季自语了一句,摇着头离开了廊道。
回到了书房。
就看到了赵润三人站在书房门口,焦急的等着他。
赵润一见到寇季,就焦急的道:“先生,那些人并没有按照您的吩咐,将钱存到八方交子铺。”
寇季闻言,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看向了王安石和曾巩,笑着问道:“你们两个怎么看?”
王安石迟疑了一下道:“先生的目的是为了天天有人去八方交子铺存钱取钱,并且保证一定的数量,同时拿到八方交子铺的交子。”
寇季点点头,笑道:“然后呢?”
王安石沉吟着道:“先生的人通过买卖的方式,从那些商人手里换取到了八方交子铺的交子,让那些商人将钱存进八方交子铺。然后再把手里的交子用出去,再换成铜钱。
如此往复,既保证了手里拿到了交子,也保证了有人去八方交子铺存钱和取钱。”
寇季笑着夸赞道:“聪明……”
夸奖完了王安石,寇季看向了曾巩,“你呢?”
曾巩认真的道:“先生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去过八方交子铺,所以即便是做了什么,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最难得的是,他们仅仅是从东西两市倒货,就赚到了足以让学生眼红的钱财。”
王安石赞同的点头。
短短五日。
寇季给了六十多万贯铜钱,就变成了七十万贯。
那些人一直在汴京城待着,根本没有出去。
他们就像是躺在汴京城里赚钱。
更重要的是,王安石看那些人赚钱很随意,就像是在郊游,根本没有用全力。
若是他们用上了全力的话,恐怕会赚的更多。
寇季点着头,笑问赵润,“赚了多少?”
赵润心里正在埋怨王安石和曾巩看到了这么多居然不跟他分享,猛然听到了寇季的话,赶忙道:“七十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一贯……”
不等寇季开口,赵润就絮絮叨叨的道:“学生发现,西城的麦子,运送到东城,一担就能赚一个铜钱,买的多还能压价。还有还有那些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货商买东西,城里城外完全是两个价,中间差距很大……”
赵润说的这些,在汴京城的商业圈,根本就不是个秘密。
只不过,有些纯属是鸡肋,根本没人愿意赚。
就拿西城和东城的麦子价钱来讲。
虽然中间差着一点微薄的价钱,确实有得赚。
但大粮商根本看不上,因为费心费力的去赚那点钱,还不如他们送出去的搭头。
小粮商也看不上。
雇一个人从城东去城西拉粮,赚到的恐怕还没人工费多。
那些穷苦的汉子也看不上着生意。
一个人运一辆独轮车,跑一趟,最多就赚三个铜板。
同样的时间,去码头上扛包,能赚回五个铜板。
运气好碰见了赶时间的豪商,还能赚点赏赐。
真的想要借着这个生意赚钱,就得从城西的大粮商手里一次性拿许多货,将价钱压到最低,然后运送到城东,发卖给那些小粮商。
中间赚的自然不是一个铜板的差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