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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颂 第203节

  只是当金匮之盟传扬到了民间以后,并没有达到赵光义和赵普预期中想要的结果。

  百姓们不仅没有认可金匮之盟,反而把它当成了笑谈四处传扬。

  有人甚至暗地里宣扬,赵光义太虚伪。

  他要是真有这东西,为何不在登基的时候拿出来,反而在登基之后许久才拿出来。

  明显是欲盖弥彰。

  也正是因为如此,金匮之盟不仅没能帮赵光义洗刷名声,反而变成了赵光义的一个污点,一个耻辱。

  而赵光义是寇准侍奉的第一位皇帝,对寇准也有赏识之恩。

  寇准多多少少要维护一下他的形象,所以在寇季提出这一桩耻辱的事情的时候,他才会恼羞成怒的把寇季赶出去。

  寇季跑出了正堂没多久,正当寇准生闷气的时候,寇季从门外伸进来脑袋,疑问道:“祖父,刚才说到夏竦,我才想起来,今天在朝堂上的时候,似乎没有见到夏竦?”

第0183章 东风吹,火势变

  “你还好意思提夏竦?”

  寇准拍着寇公车,恼怒的瞪着寇季低吼了一声。

  寇季一脸茫然,试探的问道:“夏竦怎么了?”

  寇准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若非你鼓动周怀正叛乱,夏竦怎么会惨遭横祸。”

  寇季眉头一挑,意外道:“夏竦被杀了?”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瓮声瓮气的道:“活倒是活着,只是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寇季好奇的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寇准抿了抿嘴,压低了声音,道:“断了……”

  寇季愕然的瞪大了眼,失声道:“周怀正只是派人去杀他,又不是派人去阉他,他怎么会……”

  寇准瞥着寇季,哼哼道:“逃命的时候,磕在了墙脊上,烂了……御医诊治过以后,说非切不可,不然性命不保。”

  寇季愣愣的站在原地,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没料到,周怀正叛乱的那一晚,夏竦居然还有这般奇遇。

  寇准盯着寇季,沉声提醒道:“那人的心性,已经一起烂掉了。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此前他在宫里养伤,伤势稍有好转的时候,就趁着夜色摸到了宦官们睡的地方,生生咬死了那个宦官。

  皇太后已经命人革除了他一切官职,如今人在刑部大牢里关着。

  秋决过后,就会被刺配庆州。”

  寇季吧嗒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料到,仅仅是一次周怀正叛乱,就让夏竦的人生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寇季沉吟了片刻,思量道:“祖父,您说他性子大变,变成了一个疯子。那他心里会不会产生报复的欲望,一旦去了庆州,会不会叛逃出大宋,投了西夏?”

  寇准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沉思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此人在西北任职多年,对西北的边防部署了如指掌,他要是投了西夏,对我大宋而言,确实是个麻烦。”

  寇季伸出手,在脖子上做一个杀人的手势,“要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寇准皱眉道:“他只是杀了一个宦官而已,皇太后罢了他的官爵,已经是重罚了。此事你不必管了,明日老夫上朝以后,会更改一下判书,给他换个地方。”

  寇季听到这话,沉吟道:“最好把他发配到南方去,比如邕州……”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喝斥道:“老夫做事,不需要你教,退下去。”

  “喏~”

  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正堂。

  寇准虽然把寇季赶出了正堂,但寇季的话他却听了进去。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打算明日上朝以后,就更改一下夏竦的判书,把夏竦刺配邕州。

  寇季离开了正堂,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四君园门口,到了门口,他脚下一顿,隔着园门,他盯着园子里枯黄的花骨朵,微微有些愣神。

  他初入汴京城的时候,四君园里的花骨朵上面冒着一丝丝的新绿。

  如今,四君园里的花骨朵,已经开过了一茬。

  “到汴京城已经半年了……”

  寇季感叹了一句。

  不知不觉间,他到汴京城已经半年了。

  半年时间,他做了很多事,汴京城这一滩浑水,被他搅动的更加浑浊了。

  历史在他的搅动下,变了个模样,正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一路狂奔。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寇季随口感叹了一句。

  顿了顿,又晃了晃脑袋,幽幽的道:“不论好坏,都不能过的太憋屈……”

  寇季口中的‘憋屈’二字里蕴含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感叹过后,寇季背负双手,迈步进了四君园。

  于寇府其他地方相比,四君园里其实很冷清。

  园子里以前有不少的家丁、丫鬟、嬷嬷,寇季住进了园子里以后,就让他们在园子外伺候着。

  除了端茶倒水外,凡是能自己动手的事情,寇季都很少使唤府上的丫鬟、仆人们。

  大部分时间,四君园里都只有寇季一个人。

  丫鬟、嬷嬷们打理四君园的时候,也得先看看寇季在不在。

  寇季在的时候,她们很少出现在寇季面前。

  寇季背负着双手,在园子里溜达了一圈,搬了个胡床,放在了园子里,躺在了胡床上幽幽的晃荡着。

  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翌日。

  一道请病假的奏折,就丢在了赵祯的龙案上。

  新晋朝散大夫寇季,昨夜偶感风寒,病倒了。

  他为何病倒了,只有少数人知道。

  他这是在避祸,躲避六部官员弹劾他的祸端。

  但是他在朝堂上点燃的那把火,却没有因为他病倒而熄灭,反而燃烧的更加旺盛。

  六部官员们在火焰烧到了屁股底下以后,表现出了惊人的凝聚力、爆发力。

  他们在昨日散朝以后,四处奔走,拉拢了一大批的同窗、至交,一起上书,帮六部说话。

  除此之外,一大堆弹劾寇季的奏折,也出现在了赵祯面前的龙案上。

  一些在朝堂上鼎鼎有名的言官,昨夜准备了一夜,准备在今日早朝上骂寇季一个体无完肤,更有甚者还请出了一些名宿大儒,准备在朝堂上跟寇季好好说道说道。

  他们准备的很充分,准备的也很充足,却没料到,寇季突然请了病假,让他们的愿望落空了。

  但他们没有就此放过寇季。

  他们依旧把自己昨夜准备好的东西,搬到了朝堂上,骂了寇季一个体无完肤。

  有人骂寇季,自然有人挺寇季。

  以李迪、赵元俨为首的一帮子人力挺寇季奏请的罢黜六部奏疏。

  两帮人,在朝堂上吵了一个早上。

  吵到最后,不欢而散。

  双方默契的约定好,明日上朝,继续吵。

  就这样,有关六部存留的问题,在朝堂上足足吵了七日。

  第八日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王曙刚调离吏部,有老狐狸之称的王钦若,居然在六部风雨飘摇的时候,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满朝文武终于品出了不对味。

  他们终于察觉到了这一次请罢六部的风波,大有深意。

  散朝以后,他们再次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一起推测请罢六部的风波后面的深意。

  寇准回到了府里,派寇忠招来了在四君园里装病的寇季。

  寇季刚进了寇准卧房所在的院子,就听到寇准声音传来。

  “你的谋划,被王钦若发现了……这老狐狸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夺走了六部中最重要的吏部。”

  寇季的刚进了院子,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疑惑道:“王钦若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寇准坐在寇公车上,沉沉的点了点头。

  寇季若有所思的道:“还真是一个老狐狸啊。”

  寇准沉声道:“谁说不是呢。这老狐狸嗅觉还真敏锐,察觉出了你请罢六部的深意以后,立马摘走了最大的桃子。”

  寇季沉吟着晃了晃脑袋,道:“那倒未必,三司不倒,吏部纵然抢到了提刑司的权力,还是半个空架子,户部亦是如此……

  最大的桃子,是刑部。”

  六部之中,户部、吏部有一半的权力在提刑司,有一半的权力在三司。

  三司不倒,户部、吏部就算抢到了提刑司的权力,依然是个半吊子。

  兵部的权力在三衙,三衙不倒,兵部只能从提刑司抢到一个巡边的权力。

  工部能从提刑司抢到的,也只有一点点监察工事的权力。

  礼部在提刑司,根本抢不到什么权力。

  六部之中,唯有刑部,在抢了提刑司的权力以后,会变成一个健全的衙门。

  其余的都是残次品。

  所以,刑部才是那个最大的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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