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165节
宝玉就是一缩脖子,将头侧到一旁。
贾政此刻其实也有许多话要问,比如那三国书稿,比如面圣之事,但因为中间夹杂了赖家一事,再加上贾珩刚刚回来,却有些不好问了,只能留待明日在书房中另行叙话。
贾珩冲贾政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宝黛、凤纨,探惜等人,以目光致意。
这时,凤姐柳叶细眉下的丹凤眼闪了闪,笑了笑说道:“二老爷,还是我去送送珩大爷吧,正好说说明日查账是怎么个查法。”
贾政闻言愣怔了下,点了点头,因为凤姐往日的爽利、泼辣性情,倒也没有觉得不妥,道:“那你送子钰到东府罢。”
虽贾政是这般说,但还是将贾珩送到了荣庆堂所处的庭院,而后目送着林之孝、凤姐以及贾珩提着灯笼,沿着抄手回廊,消失在拐角处。
荣庆堂中——
贾母揉了揉眉心,面有倦色,看着宝玉、黛玉、探惜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笑道:“宝玉她娘,等这几日赖嬷嬷若是来寻我,就说我身子不大爽利,正在静养。”
分明是不想应对赖嬷嬷。
王夫人闻言,抬头看向贾母,轻笑了笑说道:“好。”
“行了,你也不必在这儿伺候着了,回去歇着吧。”贾母又笑着说道:“宝玉他们姊妹,在这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王夫人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宝玉,倒也不说什么,就是在金钏,玉钏、彩云、彩霞等一干丫鬟以及婆子的簇拥下,回自家所在院子去了。
贾母宠溺的目光看向宝玉,无奈道:“你这个族兄是个杀伐果断的,才在外面杀将一通,回来又要办了赖家。”
没了贾政和王夫人在,宝玉旋又恢复了神采,面如傅粉的脸蛋儿上现出笑意,说道:“我看珩大哥虽倔了一些,但对老祖宗还是很敬着的,听说老祖宗上次赏了他个丫鬟。”
贾母:“……”
黛玉横了一眼宝玉,心道,这呆子。
好在这时,李纨笑着接话说道:“是个叫晴雯的。”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晴雯那孩子是个好的,心灵手巧,也不知现在在他跟前怎么样了?”
鸳鸯容色清丽的鸭蛋脸儿上浮起浅浅笑意,俏声说道:“听说晴雯在珩大爷身边是头等大丫鬟,上次我去见她,看她拿本千字文在那识字,说是珩大爷教她的呢。”
贾母闻言,反而起了诧异,说道:“他教晴雯识字?”
本来是打发个颜色好的,将来若收了作填房,也能念着他的好,现在怎么还叫晴雯识字。
不仅仅是贾母纳罕,就连李纨、黛玉、探春也是暗暗称奇,这位珩大爷真是行事出人意表。
鸳鸯笑道:“珩大爷说晴雯年岁还小,现在识字不晚,读书总以明事理为要。”
黛玉粉面带笑,丹唇轻启,轻声说道:“世说新语曾载,郑玄家奴婢皆读书,言语应对引述诗云,珩大哥有古人雅致之风。”
怪不得先前那那少年说仰慕她的父亲,她父亲为前科探花,读书人就没有不敬仰这种科场菁英的。
在古代见子赞父祖,再是脾气差的人,也都要面露欣然。
“世说新语我知,可郑玄是谁?”宝玉挠了挠头,也不知是凑趣还是真的不知。
《世说新语》就是段子合集,宝玉平时爱读杂书,自是知晓。
黛玉明眸顾盼流波,掩嘴娇笑道:“汉代的经学大家,这你都不知?若是舅舅问起来,只怕饶不了你。”
探春笑着打趣说道:“二哥哥,得好生读几本书了。”
宝玉“憨厚”一笑,心道,什么四书五经,读来作甚?除却《四书》外,多为前人杜撰伪作。
贾母听着荣庆堂的欢声笑语,原本疲倦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不提荣庆堂中,却说贾珩在凤姐以及林之孝等一干下人的陪同下,出了荣国府。
凤姐先让林之孝带着人押着赖人往东府里先行,而后随着贾珩缓步而行身后远处坠行着平儿等丫鬟。
正是明月朗照,廊檐下,悬着的灯笼,灯火璀璨,一明一暗交错映照在凤姐金翅熠熠的云鬓首饰上,晕下的橘黄色灯光落在那张轻熟、艳冶的脸蛋儿上,中和了几分凌厉之势,竟有几分良家味道。
秋风徐来,将凤姐身上一股馥郁甜香带将至贾珩鼻翼下。
贾珩面色顿了下,瞥了一眼凤姐,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论人妻之丰韵柔媚,凤姐不在尤氏之下。
只是一个凌厉刚强,一个逆来顺受。
这时,冷风吹来,也将贾珩心底深处的那一丝读书人拉良家下水的邪念驱散,心头微顿,目光重又清正。
嗯,无行为则无犯罪。
“珩兄弟,那桩生意,我已经停了。”凤姐嫣然一笑,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珩兄弟,你这拔出萝卜带出泥真是绝了,我刚刚配合的还行吧。”
贾珩点了点头,闻着再次忽近的馥郁香风,又听得“拔萝带泥”“配合”之言,终是眸光凝了凝,向一旁闪了两步,清声道:“凤嫂子能够迷途知返,我很……欣慰。”
方压下饱暖后起的一缕旖思,却一时也想不到好的词。
凤姐:“……”
愣怔下,美眸中闪过一抹恼怒。
这杀才,欺负她不读书吗,又不是她老子,还欣慰?
欣慰你个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凤姐:欣慰你个头!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三河帮的应对
,红楼之挽天倾
寂静夜色笼罩着宁国府,内宅的灯火亮着,透着一股如水静谧。
贾珩和秦可卿说着话。
秦可卿嫣然一笑说道:“对了,说来还巧了,后个儿是凤嫂子的生儿,我正寻思着送她些什么好呢。”
两口子在一块儿做那档子事,如果没有孩子的话,也就是说些家长里短儿,妯娌邻里的事来。
“她告诉你的?”贾珩笑了笑,说道。
秦可卿笑道:“对啊,上次我们叙了年庚,都互相说了生儿呢,她是九月初二。”
贾珩笑了笑,说道:“你的呢?”
秦可卿嗔白了一眼贾珩,抿了抿桃蕊芳红的唇瓣,轻声道:“是八月十四,我们八月十五成得亲,那天倒是没过生儿。”
贾珩笑道:“要不,过两天补一个。”
秦可卿芙蓉花蕊的脸蛋儿,明媚动人,轻声道:“生儿都一年一个,过去了就过去了,怎么能补呢,说来,也是巧了呢,八月十四的生儿,八月十五过的门儿,好似过完儿生儿,就该嫁给夫君似的。”
“那一年,倒是可以连着过两次。”贾珩轻声说着,搂过身段儿袅娜纤巧的丽人的削肩,心头忽地浮现一句话。
昨日之生,今日新生。
秦可卿笑了笑,说道:“夫君的生儿呢?”
贾珩道:“我吗?应是三月初六。”
秦可卿在心头记着三月初六的日子,而后抬起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笑道:“夫君还没说,给凤嫂子置办什么生儿礼呢。”
贾珩凝了凝眉,将金项圈三个字咽了回去,想了想,“你看着送罢,若是不成,让人向蔡婶那边儿支取二百两银子,再置办一些就是。”
说来,现在的宁国府是秦可卿这个女主人,通过丫鬟和宝珠管着家,给府里的仆人发着月例以及统购米粮、果蔬事宜。
而内宅账房那边儿,则是蔡婶和一个账房先生计着账目,而蔡婶的儿媳妇儿以及一个原本是宁国府的婆子,
至于碧儿、珠儿领着一些婆子、丫鬟在内宅听着秦可卿的吩咐。
而前院则是蔡婶的丈夫,李叔以及焦大统管着小厮。
经过在西府的查账,贾珩多少也是引起了一些警醒,有道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样红,不管是出于保全情分还是其他的考虑,需得构建比较规范的财务收支制度。
贾珩看着一旁的秦可卿,道:“这两天管着家,还习惯吧?有没有闷得慌?”
这时代的妇人,自不会有什么慈善晚宴,高档酒会,只能在内宅找点儿事来做,要不学潘李庞三人,苦苦钻研闺中秘术,要么就学凤纨,或在内宅抖个威风,或在房中做些针黹女红,然后一起在贾母屋里一块儿抹抹骨牌,逢年过节,行个酒令。
“所以,前世在读红楼梦时,荣国府谁过个生儿,你请东道儿,我请东道儿的,因为这就是内宅妇人的日常。而我封爵,之所以被贾母心心念念着要寻什么戏班子,为我庆祝只是顺道儿,热闹一场才是真正目的。”
贾珩念及此处,抬眸看了一眼也有为后天祭祖开宴一事,眉眼间现出几分欣然,容色愈见明艳三分的秦可卿,心道,许这就是生活吧。
他这个妻子,擅风情,秉月貌,在床帏之间几乎是男人的恩物,但并不意味着只是躲在背后的小女人,反而许多事上颇有主见,性格上更像是凤姐的一个折射。
“擅风情、秉月貌,可风月宝鉴中,映照得却是凤姐,而有趣在于,二人恰恰都是爽利的性情,只是一个任由摆布,另一个……用红楼原著之言,相对保守,换个姿势都不许,如是在原著中与可卿易地而处,想来贾珍也不敢赖凤姐的账。”
贾珩心头思绪涌起,如今他身在红楼之中,直面这些人物,愈发觉得这部名著,简直就像是一部巧夺天工,匠心独运的艺术品,每一个地方都值得反复玩味,无愧于批阅十载,增删五次。
夫妻二人说着话,晴雯扭着水蛇腰,俏丽脸蛋儿上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嫣红,俏声说道:“公子,热水和换洗衣裳都备好了,过去沐浴吧。”
贾珩冲晴雯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秦可卿,笑道:“我去去就来。”
说着,随着晴雯向着里间厢房而去。
进得厢房,贾珩除了衣裳,进入浴桶,轻笑说道:“晴雯,你生儿是多少。”
晴雯愣了下,心头欢喜,但口中却故作讥诮道:“公子平日忙得跟什么似的,怎么想问起我的生儿了?”
贾珩道:“随便问问。”
晴雯:“……”
贾珩笑了笑,说道:“你是我房里的大丫鬟,怎么也是要问问的。”
晴雯俏丽脸蛋儿上现出一抹黯然,拿起一个毛巾,一边给贾珩擦着后背,一边说道:“我的生日,其实也不大记得了,打小被卖来卖去的。”
贾珩闻言,面上笑意一时敛去,道:“那这几年,你没过生儿?”
“别说记不得,就是记得,也没谁给我过呢。”晴雯轻笑了下,那张俏丽的瓜子脸儿上,也不由现出一抹黯然。
她是从小被卖到赖家的丫鬟,因到老太太屋里请安时被老太太相中,就在老太太院里学规矩,如果赖家没被公子查抄,也算是她半个娘家了。
贾珩转过身,目光温煦地看向少女,道:“其实我也不大过这个,不过你既记不得,那就用我的三月初六罢,以后我给你过,算是我们一起过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还真不怎么过生儿,那种精致生活的仪式感,离他很是遥远。
晴雯闻言,娇躯颤了下,芳心被一股惊喜充斥着,激动说道:“公子所言是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贾珩笑了笑,温声说道。
晴雯闻言,心头喜悦和酸涩交织一起,明眸中就有晶莹泪珠闪烁。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你怎么又哭了?”
“谁哭了?”晴雯柳叶眉竖立,撅了撅嘴,脸上现出一抹笑意,但眸中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
贾珩伸手揩拭着少女脸颊上的泪珠,轻声道:“行了,泪眼汪汪的了,都不像你了,倒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