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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304节

贾珩并不回答,而是领着军卒入营房中,吩咐着跟着的参将杜封,接管了防务,这才直奔节帅衙署所在的营房,先着人把里外围拢得水泄不通,这才看向纪闵等人,冷声说道:“立威营参将罗锐反了。”

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石破天惊,纪闵面色大变,惊声道:“方主簿一早儿去了耀武营,难道……”

贾珩摇了摇头道:“现在说这些已无用,耀武营号角吹响,必是罗锐攻袭大营,罗锐原领三千骑卒,往来如风,李勋猝不及防,耀武营势必不能久持,一旦为其裹挟、煽动军卒,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纪闵急声道:“贾将军,现在当如何?”

“本官已封锁风声,派果勇营镇压叛乱,庞师立也带了骑卒前往剿捕,不出意外,不久就会传来捷音,另,本官掌天子剑之令,要召集诸营游击将军以上将校前来此地议事,纪主簿准备好酒好菜,本官等下要宴请诸将。”贾珩面色平静,言辞铿锵说道。

纪闵平复着心绪,面色迟疑道:“贾将军,召集诸将……这不怕出乱子?”

贾珩瞥了一眼纪闵,冷声道:“不召集他们,就不怕出乱子了?况本官虽封锁消息,但不把这些领兵的将校带过来,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先在此地好生招待着,本官再向朝廷请旨。”

他此举用意,自是集中监管,等耀武营叛乱平定后,朝廷同时派人来安抚,这次哗变的影响,就能降到最低。

否则,哪怕耀武营被剿灭,这些人也难保不会起心思。

纪闵想了想,拱手道:“遵命。”

说着,出去吩咐着兵丁,去知会留守诸营的将领,至此议事。

而就在贾珩坐镇中军大营,召集众将只身前来议事之时。

随着时间流逝,王子腾领着十几个亲兵,快马加鞭,踏雪狂奔,赶至节帅大营。

王子腾此刻脸色难看,骑马一路赶来,就听到了耀武营传来的号角示警,心头祈祷着耀武营一定不要出事,京营不能乱。

待见着前方营门依稀在望,见着平静如初的局势,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一颗悬到嗓子眼儿的心,缓缓落回肚子里。

“如果京营皆乱,大营绝不可能如此平静,看来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王子腾庆幸想着,唤着一个亲兵驱马上前唤营门。

这时,只见上方一个小校,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节帅在此,还不速速打开营门!”亲兵高声喊道。

那小校脸色一顿,就吩咐着一个军卒进去禀告。

而此刻中军大帐中,已聚集了四威营、四勇营以及四武营除耀武营外的军将,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众将也有些疑惑,都督果勇营的云麾将军贾珩,以天子剑为令,召集他们有什么事,或者说更想知道耀武营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于不来,局势未明之前,还真有些不敢。

这其实也是贾珩当初斩杀果勇营一位都督佥事,换来的赫赫凶威。

都知道这厮平常拿着天子剑,也不妄动,这一旦使用,说不得就是得了宫中的暗中授意。

万一他们不来,秋后算账起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怀着这一种心思,除耀武营外,其他十团营的游击将军以上的高阶将校,几乎座无虚席,齐聚于此。

贾珩此刻坐在帅案之后,条案之上,正是高高供奉着金龙剑鞘的天子剑,便于让众将瞩目而望。

下方一位游击将军仗着胆子,问道:“云麾将军,不知召集我等,宫里有何旨意?”

贾珩目光逡巡过下方诸将,坐在由他让人事先准备好的凳子上,黑压压的约莫有近百人。

好在这座议事大厅,颇为轩敞,否则也不足以容纳这般多人。

贾珩道:“本官受皇命赐以天子剑,监察整军不法之事,听闻京营整顿,将校怨念颇大,本官受天子之命,也想听听诸位对京营整顿的意见,诸将可畅所欲言,后厨已备酒宴,本将稍后与诸位边饮边谈。”

这自是他想出既拖延时间,又留意将校思想动态的方法。

显武营一位参将,高声道:“贾云麾,不知耀武营出了什么事儿?以致号角吹响?”

众人闻言,都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贾珩默然片刻,嘭地一怕条案,冷声说道:“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在整顿京营时,以职务之便向军将索贿,横行不法,本官受圣上密令,以天子剑监察整军诸事,原不欲干涉整军事务,然李勋等人丧心病狂,致使裁汰军卒围攻兵部衙司,又逼死耀武营游击将军罗凯,恶迹斑斑,绝难容忍!本官已派军卒前去拿捕此獠,递送都察院法办,方才想必是耀武营以为敌袭,而吹响号角,至于王节帅也有御下不严之责,本官以防其为李勋张目,火速接管中军大营,召集诸位,就是要听诸位对整军的想法,以向圣上奏达!”

他这话半真半假,并没有透露立威营参将罗钦谋反一事,否则百十军将,一旦鼓噪起来,不容小觑。

但他说去拿捕李勋,也没有说错,李勋捅了这么大篓子,他派果勇营就是去拿捕的。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怪不得贾珩占据王子腾的节帅大营,原来是要替大家伙儿做主来了?

但唯有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眉头紧皱,目光闪了闪,有些不信。

其实,心底隐隐有些猜测,但不太确定,这时候只能静观其变。

这边厢,随着贾珩开口,一些将校跃跃欲试,开口道:“云麾将军掌天子剑,简在帝心,可愿听我等一言,代为陈奏圣上?”

贾珩沉声道:“这位将军请说。”

那游击将军道:“京营整顿兵马,我等不敢多言,但李勋、姚光、岳庆等人实在太过可恨,以整军之名,行敛财之实,末将鼓勇营游击魏正,愿劾举李勋等人,借整军贪赃枉法!”

贾珩道:“本将定向朝廷如实具禀,宋主簿,你在一旁记述。”

宋源拿了纸笔在一旁记述着。

贾珩道:“整军是朝廷大计,如今北疆东虏肆虐,我辈武人累受皇恩,正是为国家社稷效死之时,但京营战力如何,诸位也知底细,如不整饬,难堪大用!但总有人借整顿而排除异己,胡作非为,本官最是看不惯这些,诸位将整军不法之事叙说了,本官让文吏记述,奏于朝廷!”

“好!”

此言一出,营房内众将就有人大声叫好。

贾珩见着这一幕,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他说这些,当然并非以大义感召,指望下方众将群情激愤,而是不使自己成为王子腾一路,而和这些将领对立起来,从而引起冲突。

但言语中,又不能动摇朝廷整军经武的大计。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军卒来报,“报督帅,王节帅至营门外了!”

营房中众将都是一愣。

第三百一十二章 真不愧是宁国后人将门子弟好手段

节帅大营

随着亲兵进入议事大厅禀告王子腾已至营外,营房厅内议事的一众京营将校,皆是心头一震,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贾珩面色平静一如玄水,心头一动,沉声道:“诸将在此稍待,本官去去就来。”

王子腾迅速来此,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据庞师立所言,王子腾一早儿去了户部催饷,想必在神京城中听到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缇骑的封锁动静,即刻赶来京营坐镇,试图控制局势。

“但不能让王子腾与京营诸将相见,否则一旦说漏嘴,虽不至即刻哗变,也容易引起其他波折。”

贾珩如是想着,一边给主簿宋源使了个眼色,一边领着一队亲兵,昂首阔步出了营房,并唤上记室参军纪闵,一同前去营门见王子腾。

却说王子腾此刻打就站在营门之外,听着节帅大营内动静,随着时间流逝,脸上不由现出一丝焦虑。

“难道里面出了变故?可看着明明平静……”

正在王子腾心头猜测时,但见营门大开,一队盔甲鲜明、军容严整的兵丁如潮水般涌出,分列两旁,自中间走出一位外披玄色大氅,内着锦袍武官服饰的少年武将,其人身形挺拔,气度沉凝,在几个果勇营京营将校簇拥下,快步近得前来。

“这……这贾珩,他怎么会在这里?”王子腾面色倏变,浓眉之下,目光疑惑地看向贾珩,心头涌起一股不妙来。

贾珩小儿先是以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缇骑封锁神京城,而后火速率果勇营来他节帅大营……难道是一场阴谋?

贾珩打量着王子腾,摆了摆手,不多时,伴随着“吱呀”的沉重声音,果勇营小校转动绞盘,营门大开。

王子腾见此,再不耽搁,领着十余个亲兵,驱马进入营房,近前,质问道:“贾云麾,你不在果勇营督军,为何会来本帅中军营盘?”

贾珩冷笑一声,高声喝道:“王节帅,你来的正好!本官听闻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借整军之事,草菅人命,排斥异己,故而过来查问,本官现以天子剑正告王节帅,为稽查军中不法之事,京营诸团营暂归本官节制!王节帅,天子剑在,如圣上亲临,尔等还不下得马来!”

说着,身后一众教导营军兵,抽刀出鞘,向着王子腾十余骑围拢而来。

王子腾被贾珩这话说得愣怔原地,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立威营参将罗锐造反,攻打耀武营吗?

这贾珩现在又说什么正,还要节制诸团营?

王子腾脸色变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而这时,耳畔却听得一声沉喝,“王子腾,本官手握天子剑,如圣上亲临,尔拒马回话,是在藐视圣上?”

贾珩手握天子剑,怒喝一声,其音铮铮。

其实,分明注意到身后营房之中,已有京营将校按捺不住,从厅中涌出来,站在廊檐下,远远听着这边儿的动静。

王子腾脸色难看,目光艰难地落在那金龙剑鞘的宝剑上,冷哼一声,滚鞍下马,随之而后,所率亲兵也纷纷下得马来。

贾珩不等王子腾反应过来,再次沉喝道:“天子剑在,如圣上亲临,王节帅站着回话,无人臣之礼,该当何罪?”

王子腾脸色发青,身形如遭雷殛,嘴唇颤抖,跪下行礼,说道:“末将见过天使!”

而在这时,记室参军纪闵小跑近前,压低了声音,在王子腾耳畔低语说道:“节帅,立威营参将罗锐率兵作乱,贾云麾以防变故,召集京营将校在营房中议事,诸将深怨节帅,几有哗变之险,节帅还请顾全大局,不道出罗锐已反之事。”

王子腾正自跪着,听着纪闵低声解释,脸色变幻,心头又惊又怒。

合着贾珩小儿竟是拿他在做筏子,平息叛乱,安抚众将,简直……岂有此理!

但憋屈之处在于,他此刻还不好道出实情,否则不闹出哗变还好说,一旦乱将起来,事后天子降罪,大祸临头。

忍!

王子腾脸颊铁青,就判断出所处境地。

贾珩见王子腾知晓利害,面色顿了顿,沉声道:“王子腾,本官现以天子剑令你,至营房稍待,恭候朝廷旨意,如对本官不服,只管上疏弹劾,来人啊,将王子腾等一干人等押下去!”

说着,摆了摆手。

身后果勇营之兵,顷刻间向着王子腾及其亲兵涌来,团团围住。

而二人对话,自然清晰无误落在营房中的团营诸将,让人心头凛然,面色复杂。

暗道,好一把天子剑,京营节度使竟被威吓,束手就擒,押至营房。

营房之中,一位身量稍高的将领,面色古怪,压低了声音道:“诸位可曾听说,这贾云麾原就和王子腾不合,听说前日,王子腾还上疏说贾云麾练兵无方呢。”

一个五短身材,脸膛黝黑的青年将领,嘿然一笑道:“两人可算是早就有旧恨了,这是我听人说的,数月前,贾云麾剿寇班师,听说王节帅领着亲信去迎,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贾云麾面子都没给,扭头儿就走,王节帅当时气得脸都黑了。”

众将一听,都是笑道:“还有这事儿?”

说实话,以前这些京营将校忙着应对王子腾的整顿,真没有留意贾王两家的龃龉。

一个参将讥笑说道:“还不止,那天王节帅过生儿,贾云麾就没去,这两家可是老亲来着。”

“是了,那天是没见着果勇营的人。”一个将领不怀好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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