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406节
与先前所喊汉军万胜口号不同,这次由贾珩带队的军将士卒,则是在最后受阅,好比压轴一般,由贾珩这位主将喊出崇平帝万岁,无疑更得彰显京营诸将,宣誓效忠于崇平帝的意义。
而远处在另一街口列队的近万军卒,也齐齐大喊万岁,两万余兵马的万岁之声,直冲云霄,震荡神京。
安顺门的山呼万岁,贯穿了长街,甚至传遍了神京城,犹如一道春雷乍起,云霄震动,让在安顺门上正在观礼的大汉君臣都吓了一跳。
崇平帝面色震动地看着下方的军士,心头又惊又喜,目光所及,那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目光炙热、满腔赤忱。
心头只有八个字:
军心所向,人望所归!
他御极天下十五载,自此山河永固,再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帝位!
念及此处,看向那同样着明黄色龙袍的白发皇者,其人似有所觉,回头望来。
那是一双苍老的目光,眼神复杂,欣慰?疑虑?无奈?淡然?
崇平帝没有深究,只是瞥了一眼,旋即看向下方的骑卒,目光落在那骑在枣红色骏马的少年,心绪激荡,只觉热血在胸腔中涌动,向着四肢百骸奔腾不息。
记得这种感觉,还是上一次,他登基之时,那种心绪振奋,几乎让他不能自持。
其他文武群臣,也多有面色倏变者,神情不一而足。
杨国昌脸色阴沉,目光冷冷看向下方那蟒服少年,心头怒吼,“佞幸之臣,祸国贼子!”
韩癀眯了眯眼,眸中冷芒翻涌,看着那端坐在马鞍上的少年,目光幽幽,须臾,心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大势已成!
经过阅兵扬武,已是天子爱将、帝党中坚!
此刻武勋阵列,北静王面色振奋,看着下方的军卒,这位祖上以功高而爵袭不减的年轻郡王,见着大汉军威恢复盛装,心绪激动。
另外一旁的南安郡王,苍老面容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情,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那英姿勃发的少年。
而柳芳已是脸色铁青,心头怒骂,谄媚之臣!
其他,宗室藩王面色震动,心思惊异。
宋皇后与其妹端容贵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捕捉到喜色。
伴随着马蹄踏过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哒哒”声,贾珩率领的最后一营骑卒,也如潮水一般汹涌过安顺门,向着街口尽头浩浩荡荡而去。
崇平帝激荡心绪仍久久不能平静,看向一旁的李瓒,道:“李卿,京营按此整顿,何愁北虏不定?”
这不是孤立的队列军容,而是贾珩在整顿京营上的雷厉风行,以及前后对比的巨大变化,给予了崇平帝一股强烈的自信。
李瓒看着难以自持的崇平帝,谨慎斟酌了下言辞,道:“圣上,京营毕竟整训时日尚短,还需至少一年的操演,才堪大用。”
崇平帝点了点头,面色振奋不减,微笑道:“朕知道,贾子钰先前策疏问对曾言,不骄不躁,稳扎稳打。”
杨国昌闻听一旁君臣二人对话,心头已笼上了厚厚阴霾。
天子对贾子钰几乎快要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这对大汉社稷是祸非福!
李瓒拱手道:“圣上英明。”
此刻,城门楼上的陈汉君臣,都在议论纷纷,情绪高涨。
一来是距离上次阅兵扬武有了不少年,骤然见着这般雄壮的兵势,有了滤镜加持,就觉得场面宏大,心神震撼。
二来贾珩主导下的京营整顿,首要注重军纪军容,号令队列,观赏性上也颇得称道。
军阵厮杀技艺,这些都可以通过技巧磨练。
而军纪不明、队列散漫,那几乎不用说,多少厮杀技艺也没用,因为军兵的个人武勇只有在军兵阵列中才能得以最大的彰显。
后世某位就曾说,颜值就是战斗力!
于是外行、内行,都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贾珩这时率领骑卒大队过了安顺门,来到街道尽头,刚刚勒住马缰。
这时,一骑飞快而来,内监高声道:“云麾将军,圣上口谕,速速往安顺门城门楼面圣。”
贾珩闻言,领了口谕,转头与一旁的蔡权、庞师立等一众将校对视一眼,最终看向一旁的宋源,道:“宋主簿,与诸位将军约束好军兵。”
宋源领命应是。
贾珩这时,打马扬鞭朝着安顺门驰去。
此刻安顺门宫城门已大开,贾珩正待翻身下马,就听城门楼上传来内监尖锐的声音,“圣上口谕,云麾将军可骑马直入,无需落鞍下马。”
贾珩闻言,心头一动,清朗声音满是毫不迟疑的坚定,道:“臣谢圣上之恩,只是宫城御道骑马疾行,臣不敢奉旨。”
天子一高兴,就给他埋雷,安顺门中的御道,一般是不允武将驱马而行。
此刻,原本城门楼上,已渐渐从阅兵盛景震惊的文臣,原本听到崇平帝的口谕,皱了皱眉,正待犹豫着是否出言劝谏。
忽地听着下方少年之言,都是心头一震,看向那翻身下马的蟒服少年,心头难免五味杂陈。
如斯少年,品行端方,并不恃宠而骄,当真是无可指摘了。
李瓒目光欣赏地看向那少年,暗道一声,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前途不可限量。
杨国昌目光却阴郁几分,心头愈是冷意涌动。
装腔作势,大奸似忠!
如是飞扬跋扈还好说,但一未及弱冠的少年,受天子如此殊遇,仍深沉内敛,只能说……其志不小!
贾珩这时,随着迎接而来的戴权,进入宫城内,登马道而上城门楼,迎着文武群臣的复杂目光,神情从容,快步流星,近前行礼,“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面上激动之色几乎压抑不住,道:“好,好。”
连道了两声好字。
默然片刻,道:“贾卿练得一手好兵。”
贾珩朗声道:“臣只略输微薄之力,赖将校用心,士卒勤勉,至此,京营诸军,方可于今日一观。”
崇平帝看着身着蟒服,面容清俊的少年,点了点头,须臾,道:“拟旨,贾珩先察敌机警,于京营立威营变乱之时,星火点兵,戡乱制暴,护佑神京帝阙,后奉命督练京营,襄理军务,于正旦阅兵扬武,恪勤忠勇,特晋贾珩之爵为一等男,钦此。”
当初,贾珩及时出兵,平定了京营变乱,崇平帝考虑到贾珩刚升一等将军未久,就只加了锦衣都督衔、赐蟒服,以示嘉勉,但并未给予爵位的封赏。
此举,实际上是薄功了。
严格论起来,可策勋定为男爵,但最多升为三等男,二等男,加不了一等男,之后贾珩协助李瓒襄赞军务,整训京营,如今两功同计,晋爵为一等男,倒也水到渠成。
当然,崇平帝也是另有打算。
晋爵之旨一出,城门楼短暂安静片刻。
杨国昌面色倏变,拜道:“圣上,老臣以为万万不可!贾子钰虽有薄功,但皆为本职之责,岂可滥赏其爵,况太祖定制,非有功于社稷,绝不可封五等爵,老臣以为万万不可!”
这是乱命,他绝不会奉旨,哪怕为此触怒天子,他也在所不惜!
崇平帝闻言,目光微冷,看向杨国昌,道:“贾珩领兵戡乱,护佑神京安宁,难道不是有功于社稷?贾珩上《平虏策》为大汉制定边策,难道不是有功于社稷?贾子钰整羸弱之军鹰扬武事,阅兵御前,难道不是有功于社稷?”
杨国昌闻言,心头一震,后背竟有冷汗渗下。
并非因为天子所罗列的贾珩可升爵的理由,而是因为,这是天子第一次当着这般多人的面斥责于他。
难道天子已生罢相之意?
这时,李瓒面色淡漠,沉声道:“杨阁老可能不知,于北平设经略安抚司,就是贾云麾的主意,其策疏可为平虏定边之大略遵行,况前日平定立威营叛乱,护佑中外安宁,又整顿京营,更是社稷大功,今贾子钰为武勋,不晋其爵,可彰赏罚分明之意?”
除《平虏策》提到的设经略安抚司,策疏所言于河北等地开办团练,都是他当初为天子建言,但为杨国昌极力反对的策略。
这时,太上皇远远看向君臣争执一幕,目光闪了闪,暗暗摇头。
在隆治二十二年后,党争已现端倪,这杨国昌当初是因为一件什么事来着,被他放逐,后来以其计货度支之才,而为雍王所用,逐级提拔,选入中枢问事。
韩癀开口道:“杨阁老,以贾云麾先前之功,就足以晋为五等爵了。”
此刻在天子兴头上泼冷水,实在不智。
京营已经由圣上托付给贾珩,不升其为五爵,单凭一等云麾将军的勋爵,如何管领诸将?
左右不过一等男爵而已,如今多少混吃等死的勋贵,都是这个爵位,可谓比比皆是,予其一个男爵,便于其统兵,就如此煞有介事,亲自下场,不过是愈发得圣上所恶罢了。
真以为圣上离了你张屠户,就吃了带毛猪?
此刻,两位内阁阁臣陆续开口,其他文武百官见风向不明,面面相觑,一时间倒也不敢插言。
在陈汉功爵体系中,公侯伯才是超品,独一档的存在,而子男之爵则要逊色许多。
一些文官多是产生了与韩癀相同的想法,觉得杨国昌有些反应敏感,许是因为昨日被贾珩弹劾而记仇。
杨国昌站在原地,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崇平帝沉声道:“杨阁老,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赏罚若明,四方可行,以贾珩先前之功,晋其爵为一等男,顺理成章。”
说着,转而看向对面的蟒服少年,道:“贾卿以后要勤勉用事。”
贾珩闻言,面容震动,目中几有泪光闪烁,声音似有几分哽咽,“圣上简拔臣于微末之间,爵赏功名不断,皇恩浩荡,天高地厚,臣纵粉身碎骨,也难报君父栽培之恩。”
杨国昌看着这一幕,心头愈是凝重。
见得少年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崇平帝目光深处也有几分满意,暗道,这才是少年人。
对着贾珩说道:“京营之兵,还需磨砺劲旅,朕等你整军出征,克虏报捷,彼时,公侯之爵,朕何吝之?”
不晋其爵,还要驱使执掌京营,五城兵马司诸要害之兵,他只怕夜里都睡不安生。
第三百八十九章 薛姨妈 亲上加亲也是好的
安顺门,城门楼
崇平帝旨意既定,就有内阁阁臣去拟旨。
按着陈汉的公侯伯子男之爵,公侯伯是超品,这三等爵,不立下颇有分量的军功,很难得授。
子爵是正一品,男爵是从一品。
一二三等只反映在世袭、俸禄的变化上,而不在品级上区别。
贾珩爵至一等男,既是因为崇平帝便于贾珩领兵的需要,也是因为前段时间戡平京营变乱的酬功,以及更深层次的拉拢。
贾珩谢恩而罢。
其实,他也能猜出崇平帝的用意,可以说如今的他,已和天子深深绑定在一起,如无意外,就可上演一出君臣相得的佳话。
崇平帝说完,又转而看向戴权,道:“戴权,从内帑中取出绢帛五万匹,赏赐此次受阅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