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65节
贾蓉脸色一苦,想要陪着笑,但当着族人的面,对这个送自家爹进去的“仇人”也不好和颜悦色,硬邦邦地回道:“这个倒不需。”
“除籍之事完了没有?”贾珩又问,突然想起什么,道:“将那一页撕开,由我带走。”
贾蓉诧异了下,道:“带走做什么?”
除籍一事,不是宗族录谱记述本末,出籍之人自谋去处吗?
带走做什么?
不仅仅是贾蓉疑惑,就连本以为事情结束,长吁短叹的贾政,都是抬头疑惑地看向那青衫少年。
李纨、凤姐同样看着那少年,有些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贾母面色淡漠地看着贾珩,此刻除籍事毕,反而心态平和了一些,总归事了气消,满天的黑云彩都散了。
贾珩淡淡说道:“撕了,裱起来。”
李纨、凤姐:“……”
贾母、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
祠堂中,贾族中原本冷眼旁观的贾家族人,都是面色古怪,但这是祠堂重地,气氛威严肃重,哪里容得了哄笑。
贾珩却无多少欢笑,从愣在原地的贾蓉手里轻轻拿过族谱,寻到自己那一页,正要撕。
贾蓉脸色一急,连忙道:“贾公子……珩大爷,别撕,背后还有字呢,是蔷哥儿家的。”
贾蔷脸色一黑,心头暗骂不止,一张俊俏的面容上现出急色,这要是把他家族谱也带走了,是不是他也算“除籍”了?
贾珩看了一眼贾蔷,贾蔷顿时递过来一个笑容,道:“珩大爷,别撕,别撕。”
这时候,檀口微张的尤氏,也是从惊异中恢复,怔怔地望着那少年,芳心隐隐生出一股啼笑皆非之感。
凤姐一双瞪大的丹凤眼,眨了眨,也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正要开口。
贾琏这时却是以目示意凤姐,起身道:“贾公子……”
方才自家父亲被骂,他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会子多少要找补找补。
贾珩摆了摆手,示意贾琏不必多说,迎着贾母以及贾族等人的目光,道:“事已如此,多说无益,贵族与我贾珩再无瓜葛,尔等也不必攀缠,告辞。”
他还是很有原则的,如果只是他一人族谱,他还真想带走,以免再生波折,但这其中还有贾蔷的,他就不好
当初贾蓉给他通风报信之时,贾蔷就在一旁,其守口如瓶,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也不好牵连无辜。
大丈夫恩怨分明,何必牵累旁人。
贾珩说着,按了按剑,整容敛色,昂首而出,将身后各色各样人等的心思抛在背后。
中堂之上,悬挂着的宁荣二公的画像,那眺望的目光,好似目视着贾珩出了祠堂,一直到青衫少年拾阶而下。
此刻已然是将午时分,秋日阳光照耀在贾氏祠堂之上大殿的四个大字上,“慎终追远”,金辉映日,熠熠生辉。
……
……
宁荣街
半晌午的宁荣街,刚刚经了一场秋雨,被洗刷的干净的青石板路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一枣红哦骑在数位锦衣华服的锦衣骑士的簇拥下,向着宁国府而来。
当先之骑上,马鞍上端坐着一个内监,五十出头,头发灰白,目如鹰隼,头戴山字无翼黑冠,冠正中心一颗翡翠宝石,两根丝带沿着脸颊系定在颌下。
不是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又是何人?
这位在大明宫中躬身低腰,见谁都笑的公公,此刻一袭红蟒暗黑色华服,外披黑色大氅,昂首挺胸,在宁府门前,翻身下马。
将缰绳随意一抛,一旁就有内厂厂卫接过。
这位显宦看向已经是慌忙的不知手脚的贾府一众门丁,尖细的嗓音响起,“尔等速速知会宁国并荣国二府贾族中人,至宁国府接旨。”
说着,也不理会贾府仆人的畏惧目光,接过一旁内卫抽开锦盒,躬身小跑双手奉上的圣旨,一手高高举起,黑色官靴迈过大门门槛,向着宁国仪门而去。
身后,黑压压一片身披黑色大氅的内卫,如潮水一般涌入。
“宁国爵位为大汉勋贵中八公之首,统绪传承,事关天家威严,岂容私相授受?”
想起天子临行前的交代,戴权步伐不由又是加快几分,健步如飞,浑然没有五十岁的样子。
贾府祠堂中,贾母揉了揉眉心,只觉神思疲惫,在鸳鸯的搀扶下站起来,叹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贾族众人,也是纷纷离座起身。
第九十九章 戴权 这是……诏书
贾府祠堂
就在众人刚刚离座,忽地从前院中,吁吁地跑来一个仆人,上气不接下气,进入祠堂所在院中,就是喊道:
“老太太,太太,宫里来人传旨了。”
祠堂中的贾家族人,闻言,呼啦啦坐起,都是面面相觑。
贾赦面色沉吟了下,似乎有些疑惑,他记得宫里这时不该有旨意才是。
北静王爷昨晚才说,今天下午会入宫觐见太上皇,王爷都没去,这么快都有了结果?
随着贾珍的下狱论罪,宁荣二府深知放弃贾珍,已成定局,不和贾珍迅速作切割,贾族东府里的爵位,就真的保不住了。
贾政见众人都愣在原地,眉头紧皱,高声道:“圣上有旨,我等还愣着作甚?怠慢拖延,岂有为人臣的道理?”
此言一出,众人也回转过神,向着外间而去。
贾政看向贾母,躬身行礼道:“母亲,您请先行。”
贾母点了点头,面容上的倦色掩藏不住,低声道:“鸳鸯。”
鸳鸯连忙伸手搀扶过贾母。
随着贾母的起身,李纨、凤姐等人,都是呼啦啦的向着外间而去。
贾蓉脸色微变,心头想起一种可能,眸中不由泛起喜色,但很快就被掩藏下去。
但还是被一旁的凤姐扫到,妩媚丹凤眼中现出一丝幽思,在心头暗暗压下此事。
却说戴权久侯不至,面色铁青,冷笑一声,道:“本公公等了半天,这贾族的人,都去哪了?”
这时,一个仆人道:“大人,都在祠堂。”
戴权道:“前面带路。”
那仆人还要是说什么,却被一个内卫冷厉的眸子横了一眼,就是前面带路。
不大一会儿,就到了祠堂所在的院落,恰在这时,贾族中人都是从祠堂中向外走,一见为首的华服公公,都是吓得一跳。
戴权沉着脸,眸子细立,尖锐、阴柔的嗓音,有着几许令人心惊胆颤的乖戾,道:“倒是让杂家好找。”
这话落在空寂幽幽的院子中,就是让人心头一惊。
戴权不仅仅是大明宫的掌宫内监,而且是司掌内缉事厂,虽不直接掌刑,但也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阴毒气势。
正午阳光落下,竟是让贾府中人心头一寒。
“公公,”在贾赦的目光“威逼”之下,贾琏硬着头皮上前,道:“还请传旨吧。”
这时,贾母也在李纨、凤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疲倦的面色上还能保持着镇定,说道:“宫里既有旨意,我贾族中人都在此恭候,公公传旨就是,来人备香案。”
戴权深深看了一眼贾母,道:“老封君,贾族的人都到齐了,香案倒不必备了,旨意事关贾家东府承爵一事,正好去祠堂接旨。”
说着,戴权等内卫,向着贾族祠堂而去。
贾蓉俊俏面容上喜色再也掩藏不住。
“承爵,果是承爵?果然,大老爷没有骗我。”贾蓉心头压抑不住狂喜,嘴角弧度都不住上扬,但还是强行憋着,甚至低着头。
凤姐在一旁始终注意着贾蓉的脸色,见之,心头恍然,“蓉哥儿,原来……”
也是了,珍大哥平日那般作践蓉哥儿,动辄打骂,她看了都不落忍,蓉哥儿可不就……
可珍大哥总归是父子啊。
这边厢,戴权立身在祠堂中,目光逡巡过贾族一应男丁,心道,这贾府的族人,都来了?这是在举行什么族中祭礼?
戴权压下心头疑惑,直接问道:“老封君,族中来人可一应俱全?”
贾母怔了下,也不疑虑,回道:“贾府四辈男丁,一应俱全。”
戴权皱了皱眉,想了想,问道:“为何不见贾珩?”
贾母沉吟了下,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看向一旁的贾赦,似是疑惑。
贾赦沉声道:“公公,贾珩已不为我贾族族人,就在刚刚不久已被除去族籍,现有族谱为证!”
“除籍?”
戴权脸色一变,嘴角抽了抽,道:“可贾珩是圣旨明发中外的袭爵之人,宁国之长,按制是要继任族长的吧,你们告诉我,贾家族长被除籍了?”
贾赦:“……”
贾母闭上了眼睛,只觉眼前一黑,身旁同样震惊的说不出话的李纨、凤姐眼疾手快,连忙和鸳鸯一起扶住贾母。
贾家族长被除籍了?
与此同时,宫中显宦带着尖锐的质问声音,在贾府祠堂院落中响起,落在贾族众人的耳畔、心头。
贾政脸色苦闷,说道:“公公,此事有一些误会。”
“好了,误会不误会什么先不说,贾府众人先接旨吧。”戴权也是一时头疼,毫不留情打断了贾政的解释。
“臣妇贾史氏、贾王氏……接旨。”
“臣贾赦、贾政、贾琏……”
“草民贾代儒……”
……
……
贾府众人男男女女跪作一片,垂首恭听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平治天下,式赖师武臣力,及海宇不宁,边疆多事……朕常思宁国公之英穆奋武,镇戍边疆,扶持国社……宁国公余荫后世,爵承四代,前有不肖后人珍,此獠逞凶为恶,坐罪失爵,然朕未尝不怜悯后嗣,其圣贤曰,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谓之祖宗者,其庙皆不毁……有子贾珩,天惠聪颖,惟贤惟德,可以服人……承宁国之爵,袭封为三等云麾将军。钦此。”
陈汉国制,吸收了隋唐的一些武散阶,将之汲取至爵位体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