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獠牙 第117节

李小牙走进胭脂胡同后，寻了一家高门大院，格调很高的青楼。

进了大门，院墙上题着一幅宋词，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便角枕题诗，宝钗贳酒，共醉青苔深院。

李小牙才疏学浅，只能浅显解析其中的幽怨之意。

麻子穿着便服，底气不足的道：“老大，这家青楼看样子全是清倌儿，我们又不便暴露身份。”

李小牙听懂了麻子的言外之意，他们不想暴露身份，那就要付银子，全是清倌儿的青楼，通常招待的都是达官贵人，消费会很高。

“你担心我付不起银子？”

麻子先前瞧见李小牙在酒楼付账时，银袋里估摸着也就装了几百两银子的金叶子，于是小心翼翼道：“您带的银子可能真不够。”

“……”

李小牙虎着脸：“大不了亮腰牌。”

“若亮腰牌不管用呢？”

“那就亮家伙事。”

麻子点头：“明白。”

两人走进内堂，松了一口气，外面看着高雅，里面却是乌烟瘴气，意味着消费不会太高。

一名浓妆艳抹的老鸨迎上来了，招呼道：“公子第一次来来我们翠珠楼吧？快请楼上雅座厢房。”

李小牙摆摆手：“我们在大堂就行了。”

老鸨眼很尖，看得出来李小牙身上的绫罗棉衣很昂贵，必是京城来的大富公子，笑吟吟的道：“大堂哪配得上公子您的身份，您上二楼厢房，让我们翠珠楼的头牌红玉姑娘陪您喝两杯。”

李小牙坚持道：“我喜欢在大堂，大堂热闹。”

老鸨点着头笑道：“那也行，我让红玉姑娘来大堂陪您。”

李小牙摇头道：“我要找你们这年纪最大的两个姑娘。”

“啊？”老鸨惊呆了：“年纪最大的两个姑娘？”

麻子凶神恶煞：“听不懂我们家公子话吗？”

老鸨被震慑住了，急忙点头告退，心里嘀咕着，这京城来的公子，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两人上到二楼围栏旁的小桌坐下，老鸨很快就领着两个大婶过来了。

李小牙看着俩四五十岁，牙齿加起来都没麻子一个人多的大婶，整个人都麻了，果断道：“你们不用陪我。”说着瞟了麻子一眼：“你们陪他就行了。”

麻子欲哭无泪：“老大？”

“嫌少？”李小牙冷眼道：“要不再给你加俩？”

“不了，不了。”

两位大婶一左一右坐在麻子旁边，热情的招呼起来：“大爷，听您口音，好像南京人士吧？”

李小牙点了点头，倒是很满意这俩大婶，光听口音就知道是哪里人，说明她们见多识广，于是自称南京来的商人，想结交一些渔商盐商，让她们介绍介绍……

两位大婶倒是认识很多渔商盐商，但她们年纪大了，想给李小牙引荐介绍，只怕是有心无力。

李小牙知道她们的难处，悄悄给了她们一片金叶子：“那不用你们引荐了，你们只要悄悄告诉我，大堂里哪位是盐商，叫什么名字，我自己前去结识就行了。”

两位大婶收下银子，扫了一眼大堂，指向一位富态的中年男子：“这大堂内，也就周记盐粮铺的东家周老板算盐商。”

“这周老板叫什么名字？”

“周正南。”

“家业如何？”

“家业还算丰厚。”

“周家在东昌城的盐商里排得上号吗？”

两位大婶点点头：“周家在我们东昌城里，算数一数二的大盐商了，但不是眼前这位周正南，而是他们胞兄周正东。”

李小牙又问了一些周正南的底细后，交代麻子留在楼上，独自一人下楼了。

“正南叔叔？”李小牙假装很惊讶地走向周正南：“您是正南叔叔吧？”

周正南狐疑地看着李小牙：“你是？”

李小牙自来熟的坐下道：“您不记得我了？五年前，我跟父亲来东昌贩盐回南京，曾在您的盐仓见过您一面，当时我只有十四岁，您可能记不得我了。”

周正南听到是生意伙伴的儿子，露出了一丝笑脸：“请问令尊叫什么名字？”

李小牙叹道：“家父只跟您做过一次生意，回南京没多久就去世了，提他的名字，您可能也记不得了，小侄如今接手了家里的李记盐粮铺，这次来山东是想找一个长期供盐的伙伴，晚上闲着没事过来翠珠楼玩玩，意外碰到正南叔叔，便过来打一声招呼而以。”

周正南看着李小牙一身华贵的金丝绫缎棉衣，亲自倒了一杯酒：“贤侄，喝酒。”说着不动生色打听：“贤侄找到供盐的生意伙伴了吗？”

李小牙微笑道：“没有，不急，生意伙伴要慢慢找。”

周正南笑而不语，这才是生意人，做生意不能急，为了挽留李小牙，开始客套起来：“贤侄生意现在做得挺大吧？”

李小牙摆摆手：“小生意而以，哪能跟叔叔您比。”

周正南也谦虚道：“我们东昌只是一个小地方，贤侄可是在京城，一个店铺就顶叔叔十家店铺了。”

“叔叔太夸张了。”

“贤侄名下现在有十家店铺了吗？”

李小牙看着一名跳舞的舞姬，回过头笑道：“托叔叔的福，差不多二十家了。”

周正南神色微微一震，倒是没有太吃惊，名下若没有十间店铺以上，又怎会亲自来到山东寻找长期供货商，眼前的华服少年郎，可是一条大鱼，于是按捺不住问道：“贤侄，你每个月大概售出去多少盐？”

李小牙想了想，比划出一个数：“大概就这么多，小侄的店铺主要卖的还是粮油。”

周正南愈发心动了：“叔叔名下也有盐坊，贤侄有空去看看？”

李小牙询问道：“叔叔，您供得起二十家店铺的盐吗？”

周正南豪气的道：“莫说二十家，便是一百家，叔叔也供得起。”

李小牙小声道：“叔叔，实不相瞒，我跟官家一起做生意的，可不要私盐。”

周正南保证道：“放心，绝对不是私盐，每一两都有官府开的盐引。”

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法，李小牙大方的替周正南买了单，诡笑着离去了，鱼上钩了……

第158章 盐引

李小牙走出翠福楼后，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好像有什么事给忘了？

忘记啥了呢？

李小牙喝了一点酒，略显迷糊，到底忘记啥了？

“老大。”麻子委屈地追着跑出来，大叫道：“老大，您出来怎么不叫我？”

李小牙回头抱歉一笑：“我说忘记啥了，原来是忘记你了。”

“……”

麻子郁闷的道：“我差点就出不来了。”

李小牙只是私下打赏了两名大婶，却没有付酒钱台费，麻子随身带的银子很少，裤衩子都掏漏了，才勉强掏够酒钱台费。

“酒钱台费付了吗？”

麻子快哭了：“付了，一共三两银子，我全身都掏光了还差十文，只是少十文钱，他们差点没让我出来。”

“十文钱而以，顶多让你洗一天恭桶，不会让你把屁股洗干净当龟奴的。”

“……”

李小牙从银袋中掏出一片金叶子，弹给麻子：“补给你的。”

麻子手忙脚乱接住金叶子，心中的委屈一扫而空，笑得十分灿烂：“谢老大赏赐。”

两人先到附近一家客栈，订了一间套房，随后才返回官驿。

官驿一间屋舍内，李小牙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取证。

近年来，由于晒盐技术日趋成熟，沿海地区，民间出现大量私盐，许多盐商低价收购私盐，而后通过贿赂盐官拿到盐引，使私盐变得合法，此举严重破坏了国库盐税收入，并对官盐产生了一定冲击。

盐引由户部发放，它是食盐的运销许可凭证，几乎等同货币，谁有里有盐引，谁就可以运贩食盐换取金钱，盐商是这个年代最暴利的行业，为了能获得更多盐引，盐商们会千方百计贿赂盐官，拿到更多的盐引，盐引几乎都被大盐商们垄断了。

盐商为何如此有钱，不单是垄断盐市，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手中握有盐引。

许多皇亲国戚看到盐引有利可图，便想方设法获取盐引，其中以寿宁侯为最，他每一年都能从户部弄到近百万盐引，盐引若只是买卖，危害相对小一些，但要用于私盐合法，那就严重损害国库收入了。

寿宁侯手中握有大量盐引，为了最大程度换取利益，自然需要人来帮他运作。

李小牙震惊了：“寿宁侯手里的盐引，全都用于私盐合法吗？”

佟林干笑道：“没那么多私盐，寿宁侯手里的盐引大都还是换取贿赂。”

无心补充道：“寿宁侯手里的盐引，也并非全投在山东，只是山东的私盐已成一定规模，盐商们囤积了大量私盐，却没有足够的盐引，最后通过山东右布政使的公子牵线，从寿宁侯手里拿到了足够的盐引。”

李小牙咂舌道：“只要手里有盐引，贩官盐都是暴利了，若是用于私盐合法？”

佟林接话道：“利润是贩官盐的数倍。”

“太暴利了。”

佟林沉声道：“即便没有私盐，盐官们收受贿赂，买卖盐引，奸商们通过贿赂垄断盐引，哄抬盐价，让民众吃不起盐，引起民怨，动摇国本，也是大罪了，因此上面才会派我们下来取证追查。”

无心幽幽的道：“寿宁侯已不只一次卷进盐引案了，但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

佟林无可奈何的道：“想动寿宁侯，除非……”

李小牙立即打断：“佟兄，莫妄言，小心隔墙有耳。”

佟林立即闭嘴，大家都心知肚明，想动寿宁侯，除非张太后失了势，否则谁都动不了寿宁侯，现如今皇上病入膏肓，张太后只手遮天，寿宁侯更是无法无天了。

……

……

翌日，李小牙站在客栈窗户前。

“这小子真他娘俊俏。”

麻子走进屋，问道：“老大，您说谁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