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獠牙 第188节

李小牙无奈的道：“市面上一把普通的斫琴，也就几两银子，你们这怎么卖？”

鱼晚眠怯怯的道：“我们这用的都是最好的木料，最好的琴弦，音色一点不比名师制作的琴差。”

“没用的。”李小牙摇头道：“人家名师的琴，卖的是名气，你们的琴制作得再好，也卖不出名师名琴的价钱。”

琪琪格老实的道：“我们也知道卖不出名师名琴的价钱，所以打算低价卖出去，先赚一点口碑，等我们的琴师出名了，我们制作的琴就能卖出高价了。”

李小牙认真的道：“这年代的制琴名师太多了，各有所长，他们用的木料也不同，音色音域音高也不同，各流派已将市场份额全占满了，新的流派基本起不来。”

三位小仙女听得出来，李小牙很懂行，不由得露出一筹莫展之色。

“那我们怎么办？”

李小牙狮子大开口道：“你们的乐器坊分我一半红利，我帮你们卖琴。”

琪琪格鄙夷道：“你这是趁火打劫吗？”

鱼晚眠不假思索，微笑道：“只要能盈利，分你一半又何妨？”

琪琪格白眼道：“你还真大方？”

李小牙摸着下巴：“既然如此，那我就想办法帮你们卖琴。”

琪琪格好奇道：“你要怎么卖？”

李小牙神秘兮兮的道：“你们的琴十两一把是肯定卖不出去的，只能卖一百两银子，才有可能卖出去。”

“啊？”琪琪格愣住了：“十两银子都卖不出去了，还卖一百两？”

“你们去把三个制琴师傅叫过来。”

琪琪格立即跑去将三名制琴师傅叫过来了。

“大东家，您找我们？”

李小牙开门见山问道：“你们既然是制琴师，那你们可知道宋元的制琴名师都有谁吗？”

三名制琴师傅如数家珍一般念起来：“太多了，朱文济，石汝励，马希亮，马希仁，严古清，朱敏远……”

李小牙打断道：“好了，好了，可以了，我就问你们一句，他们的琴，你们会仿制吗？”

“仿制？”

“你们能还是不能？”

“当然能。”三名制琴师傅摇头道：“但仿古琴市面上比比皆是，并不好卖。”

李小牙幽幽的道：“我们要制作的不是一般仿古琴，而是高仿，足以以假乱真的高仿。”

琪琪格听明白了，虎着脸：“你要制作假古琴坑人？”

李小牙白眼道：“一百两银子，能买到一把石汝励的古琴吗？”

一名制琴师回道：“当然买不到，石汝励的琴，市面上至少三千两。”

李小牙看向琪琪格：“我们卖一百两，人家会不知道是假的吗？”

琪琪格皱眉道：“人家若知道是假的古琴，怎么还会买？”

“为了逼格！”

“啊？”

李小牙意味深长的道：“只要花一百两银子，就能装三千两银子的逼，何乐不为？”

三位小仙女以及三位制琴师皆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

李小牙也懒得跟他们解释，理查德一年才能生产几块表？可是却满大街戴理查德，其实大都是二百五一块的假表，但大部分人分辨不出来，让很多人只花了二百五却能装出一百万的逼……

高仿的魅力，即便在古代，也是行得通的吧？

只要他们的古琴能仿到足以以假乱真，不易让人识破的地步，那肯定会有人买。

南京城很多琴室琴院，当授课的老师，拿出一把石汝励的古琴，住桌上一摆，逼格是不是瞬间就有了？面对学生们露出一脸羡慕的眼色，老师的虚荣心是不是会得到空前满足？

但石汝励的古琴，一把要三千两，还有价无市，如今只要花一百两，就能提升逼格，有几个人能拒绝？

这年代已有人制作假古董了，但多数都很劣质，普通人都能一眼识破，而高仿需要很高的成本，那些制假贩子有几个舍得投入高成本制作高仿呢？

奢侈品卖的是品牌名气，买的人是为了逼格，但很多人买不起奢侈品，又想提高逼格，奸商们便抓住了这些人的心理，高仿应运而生。

李小牙走出乐器坊，打算稍后去找一下张天师，让其帮忙找一个精通做旧工艺的大师，为了三个赔钱货，他只能打开高仿这个魔盒了。

为了长久经营，他们的高仿古乐器还要多元化，不能只逮着一种乐器一个名师薅羊毛，除了斫琴，筝，琵琶以外，还可以增加萧、瑟、埙、缶、筑、箜篌等乐器……

第255章 我们三个陪你一晚

晚上，李小牙要撰写一份题本，报告大理银矿的处置事宜。

这年代的官文很讲究，分为奏本、题本、启本、揭帖、表笺，不同的官文，需要不同的文书，李小牙倒是学过上报皇帝的题本格式，但不会言简意赅的古文措词，只能叫来三位小仙女当参谋。

一个时辰后，满头大汗的李小牙在文尾写下“谨题奏闻”，末幅写下官衔姓名，年月日，长出了一口气，明天再拿去加盖官衙大印就能装入报匣，让专差递送上去了。

琪琪格嫌弃的道：“你的字真丑。”

李小牙面露尴尬，嘴硬道：“我这是丑书，你们懂个锤子。”

月紫衣白眼道：“我只听过草书，从未听过丑书。”

鱼晚眠感慨道：“没想到我一个被诛九族的反贼之女，竟有帮忙撰题本上报皇帝的一天。”

月紫衣脱口而出：“你是阉贼刘瑾的族亲？”

鱼晚眠摇头：“不是啊！”

月紫衣狐疑道：“正德好像就诛了一个刘瑾的九族，其他就没有了呀。”

鱼晚眠满是恨意的道：“先父是宁夏指挥周昂，受安化郡王蛊惑，参与了讨伐阉贼刘瑾的叛乱，被杀了头，我们周家还被狗皇帝诛了九族。”

“不会吧？我们拜月罗教当时也在西北，我姑姑可能知道此事。”月紫衣说着大叫起来：“姑姑？姑姑？”

月白绫从阁楼上飘然落下，进到李小牙房内。

“什么事？”

“姑姑，你知道安化郡王叛乱一事吗？”

月白绫轻轻颔首，细述了当时发生在大明西北的安化王之乱，叛乱前后不到二十天就被平了，当时的三边总督杨一清，建议朝廷【只诛首恶，不究胁从】，同时奏请朝廷免除宁夏赋税一年，朝廷为了安定宁夏人心，接受了杨一清的建议。

鱼晚眠听完一切后，喃喃道：“如此说来我们家并没有被诛九族？怎么可能？”

月白绫哭笑不得道：“到底是谁告诉你，你们周家被诛了九族？”

鱼晚眠回道：“我们家的管家昌叔，他说我是全族拼死保下的最后一根独苗，送我出西北后，他给了我一点银子，说要为我家报仇便离开了，我为了报仇，靠着那一点银子当盘缠，投到了天山派门下。”

李小牙叹服道：“看来你被骗了。”

鱼晚眠很受伤：“昌叔为何骗我？”

李小牙猜测道：“多半看你年纪小，想谋你的家产，你学成下山后，就没有回过西北？”

“没有。”鱼晚眠尴尬道：“我一心想着报仇，原打算去京师行刺的，却在船上机缘巧合听说南京秦淮河畔风月楼隶属于教坊司，背后东家是京师掌管皇庄的皇亲，心想着风流成性的狗皇帝若来南京，多半会到自家青楼游玩，于是我找到风月楼，花姐没有多问就收留我了，为我下了一个乐籍，取名鱼晚眠，留在了风月楼。”

李小牙幽幽的道：“只要不让人知道你行刺过先皇，那你只是犯官之女，并不是通缉犯。”

鱼晚眠欣喜的道：“那我能用回自己的本名了？”

“当然。”

琪琪格笑道：“那我们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你绣平妹妹了。”

“绣平？”李小牙联想到乐器坊的牌匾，转头看向鱼晚眠：“你本名叫周绣平？”

“嗯。”

李小牙撇撇嘴：“这名字听起来很村姑。”

“……”

鱼晚眠很开心自己不是通缉犯，可以用回自己的本名，彻底摆脱染过风尘的过往，同时自嘲愚蠢，家仆的一面之词，她却信以为真那么多年，以为周家的九族真被诛了，背负着连累九族的愧疚活了那么多年，为了帮“九族冤魂”报仇，一次次去行刺皇帝，真是太蠢了。

“我们周家若没被诛九族，那我的外祖母，舅父，表弟，表姐妹，叔伯堂兄等人，可能还在世。”

“你要回去看看吗？”

鱼晚眠迫不及待的道：“我明天就回西北。”

李小牙知道鱼晚眠归乡心切，点头道：“我给你雇一队护卫。”

“不用。”鱼晚眠谢绝道：“我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

李小牙意味深长的道：“如果你们家管家，真的谋夺了你的家产，那你只身回西北，他可能会对你不利。”

琪琪格自告奋勇道：“绣平妹妹，我陪你一起回去。”

李小牙鄙夷道：“就你？跟白给有什么区别？”

琪琪格羞愤道：“看不起谁？我有火枪。”

李小牙倒是忘记琪琪格有火枪了，但还是不放心：“你们两个女人上路，我还是不放心，我雇一队护卫给你们。”

月紫衣眼看情同姐姐的琪琪格要跟着一起去，说道：“再加上我跟姑姑，你可以放心了吧？”

李小牙下意识道：“你们全走了，你们的乐器坊不管了？”

“不是有你吗？”

“我每天日理万机，哪有时间？”

琪琪格接话道：“那还有福伯。”

来福神出鬼没般冒出来了，慢吞吞的道：“三位小姐返乡省亲，怎能没人鞍前马后？我跟旺财送三位小姐去西北。”

李小牙不干了，嚷嚷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过年有什么劲？”

来福没心没肺的道：“少爷，你已过了弱冠，以后就是一家之主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过年都要人陪，你要自己学会独立了。”

李小牙莫名的怅然若失，来福也很为难，鱼晚眠要回去省亲，两个女娃要跟着一起去，总不能拦着吧？可是又担心她们一去不返，眼看鸭子都煮得半熟了，断然不可能让她们飞了，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少爷看住了。

李小牙并不能体会来福的良苦用心，驱赶道：“走走走，全都走。”

琪琪格笑嘻嘻的道：“是不是舍不得我们？”

“滚！”

鱼晚眠温婉道：“我只是回家看一看，家中还有谁，看看外祖母，舅父是否还在世，此去最多两三月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