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芳华 第183节
只经过不到一天的审问,廷尉便大致弄清了李丰等人的密谋过程,他们决定在事成之后、推举夏侯玄为大将军!而且几个官宦经过严刑拷打,交代了夏侯玄有知情的可能;只是宦官们没有与夏侯玄直接联络,详细内情只有李丰许允知道。
但李丰、许允二人不愿意攀咬夏侯玄。于是陈本连夜带着人来到了夏侯家宅邸,想尝试从当事者夏侯玄口中、得到明确的答案。
夏侯玄家的奴仆见到廷尉、还有一群官兵,根本不敢阻拦,只能大开府门,然后跑着回去禀报夏侯玄。奴仆满脸忧惧,慌慌张张,在庭院里摔了一跤,摔得身上全是雪。
当陈本来到厅堂时,见夏侯玄正跪坐在小几案旁边吃饭。夏侯玄姿势端正、面不改色,十分从容镇定。
陈本道:“尚书右仆射,似与李丰、许允等人之阴谋有关,须得请右仆射到廷尉走一趟。”
夏侯玄吃得已经差不多了,他端起桌案上的一只汤碗、倒了一些汤在饭碗里,然后不紧不慢地喝了下去。这时他才从筵席上起身,向陈本揖拜。
陈本愣了一下,也拱手弯腰,向夏侯玄还礼。
夏侯玄淡然地简单说了一句:“我早知有这一天,走罢。”
陈本好言道:“事情还没查明,须得泰初亲口叙述,最好当着廷尉属官、书佐的面说出来,以便有人见证、见著于卷宗。泰初且放心,我们不会轻易对卿定罪,更不会用刑。”
夏侯玄点了一下头,转头对奴仆道:“夜里寒冷,把我的裘衣取来。”
奴仆这才恍然,急忙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仆马上去拿,君侯稍等。”
夏侯玄转身对陈本道:“耽误诸位公务了。”
陈本叹了口气道:“无妨无妨,我也不希望泰初真的与之有牵连。”
官场上许多人,对夏侯玄的气度和学识,都有敬重之心。陈本这番话,也是出自真心。
然而事情并不会按照人们的期望发展,陈本将夏侯玄请回廷尉府之后,一番询问后发现,夏侯玄确实脱不了干系。
夏侯玄自己交代,事发之前,便听许允提起过,最近可能要出事、有性命之危,暗示将会做大事。但具体的谋划,并未告诉夏侯玄……这样的供词,已经有了参与谋划的嫌疑。
除此之外,因有苏铄、李贤等皇帝身边的宦官参与其中,皇帝明显也有关系。但廷尉没那么蠢,自然不会涉及皇帝,连提也没提一句;就算有宦官犯蠢,陈本也会让他们闭嘴!
陈本立刻依据夏侯玄的供词,亲自去提审许允。他谎称夏侯玄什么都招了,想诈许允、说出更多的实情。
但是许允竟然矢口否认,声称夏侯玄与此事毫无关系。
至于许允提起的大限将至、有性命之危,许允认为自己不是在暗示大事,而仅仅是因为私情。有关对羊徽瑜的情意。
案情忽然又牵涉到了男女之事,这是大伙喜闻乐见的情况,几个书佐对案件事不关己、却也露出了极大的兴趣。不过陈本只是叫人详细地记录在案,对此不作置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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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廷尉的烤肉
一觉醒来,大雪仿佛在忽然之间停了。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地面上、房屋楼阁的屋顶上,一夜后的景色好像换了些许的画风。
周围一片宁静,既无鸟雀的声音、也无虫鸣。风很小,银装素裹的树梢一动不动。
秦亮刚出内宅门楼,便见一个穿着黑色裘衣的人、从白茫茫的路面上走来。来人走得很快,因为不好判断、积雪下面坚实地面的深浅,姿势显得深一脚浅一脚。
很快秦亮就认出了人,正是校事令隐慈。清晨的空气寒冷,隐慈平整的脸颊上泛红,他远远就拱手行礼,走近后立刻说道:“将军,陈本把夏侯玄抓了。”
秦亮顿感有些诧异,脱口问道:“夏侯玄也参与了李丰等人的密谋?”
隐慈道:“此时还不太清楚。昨晚的事,抓人的时候天已黑了。仆得到消息,一早便来了卫将军府。”
“我知道了。”秦亮简单回应一句,暂且没有表露态度。
他说罢径直往前走,循着地面上依稀可辨的道路,朝邸阁方向走。卫将军府大多数机构都在邸阁南边,隐慈也跟着秦亮往南走。
秦亮一早起来,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便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此时正借着去邸阁的过程、在心里琢磨。
当初扬州起兵反对司马懿时,夏侯玄在关中的态度也是想起兵的。这才过去不到一年,夏侯玄就想用这样极端的手段、对付王秦两家?
主要是夏侯玄这个人物比较棘手,秦亮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三角关系。三个角分别是曹芳、毌丘俭、夏侯玄。
莿杀事件中,因为有几个皇帝亲信宦官坐实了罪行,所以大家都应该知道、曹芳多半脱不了干系。而夏侯玄与毌丘俭是至交好友,动了夏侯玄,极可能进一步莿激到毌丘俭。
秦亮不能轻视毌丘俭的胆子,几年前与毌丘俭见面时,秦亮就有这样一个印象:此人有点头铁。
如今毌丘俭还手握幽州重兵,算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去年毌丘俭军灭了高句丽,至此魏国在东北方向的威胁公孙氏、高句丽先后覆灭,乌丸鲜卑诸部亦已散伙。幽州方向已不再需要那么多精锐防备外患。
但那时郭太后失踪,司马懿与曹爽相互提防,没顾得上毌丘俭。到今年初,曹爽覆灭,扬州起兵,王凌家与司马家再次发生大战,更没人去动幽州的人事。
于是毌丘俭的幽州刺史兵权,一直维持到了现在;那个方向的强敌威胁不再,毌丘俭却仍手握大量兵马。
好在朝廷此前已发出诏令,毌丘俭大概会在明年初回京述职,到时候可以稳住他、设法先将其调离幽州。当然不能直接杀掉毌丘俭,副作用太大,魏国还有那些多在外带兵的大将,这么干、以后大家恐怕都不太敢回来。
秦亮沉默着走到邸阁附近,隐慈拱手揖拜,正要道别。
“卿与我去一趟廷尉。”秦亮先开口道。
隐慈道:“喏。”
傅嘏在家中养伤,卫将军府的日常事务暂由司马王康负责。秦亮遂带着吴心、饶大山等一众随从出发,一早就离开了卫将军府。
以前高柔还是廷尉时,秦亮就是这里的常客,印象里廷尉府的烤黑猪肉味道还可以。
而身边的吴心应该也对廷尉府的印象很深,不过主要来源于监牢。果不出所料,吴心重新踏足此地时,脸色变得苍白,也可能是因为空气太冷的缘故。
陈本还没到廷尉府,一个奏谳掾接待了秦亮等人。
廷尉奏谳掾说,陈府君连夜审案,离开得很晚,今早可能会迟些来上值。
秦亮要见夏侯玄。廷尉属官和书佐带路,竟未去监牢那边,而是带着秦亮等人、去了邸阁旁边的署房里。
夏侯玄必定是有牵涉的,不然不可能被抓到廷尉府来,但居然没收监。秦亮这才想起,陈本好像也与夏侯玄的私交不错。这夏侯玄在大魏士林中,简直就是社交达人。
秦亮刚走进署房,不仅看到了跪坐在筵席上的夏侯玄,还见到了一个意外之客。钟会。
钟会跪坐在夏侯玄的身边,一条手臂搭在夏侯玄的肩膀上,面带笑意正与夏侯玄说什么话。夏侯玄一脸嫌弃,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
两人见到秦亮在门口,其中的钟会愣了一下,从筵席上起身揖拜。秦亮也还礼。
秦亮不知道、钟会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也不好问。不过钟会好像比较喜欢去招惹一些特定的人,大概是清高、有仪表气质的名士。譬如夏侯玄,还有嵇康。
夏侯玄也淡然起身,与秦亮揖拜见礼。
秦亮故作诧异道:“泰初为何在廷尉府过夜?”
夏侯玄道:“刀笔吏替我写了罪状,秦将军可以看看他们给我定的罪。”
奏谳掾忙道:“只是询问,并无定罪。”
秦亮转头道:“把卷宗拿来,我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奏谳掾拱手道:“喏。”
秦亮有个录尚书事的头衔,但管不了九卿廷尉。不过大将军在魏国、实际已形成了统领军政大权的局面,大将军征吴之后,明说叫秦亮镇守洛阳;秦亮过问廷尉的事,大家似乎也觉得理所当然。
昨日下午钟会也来探望秦亮的伤情了。等待的时间里,秦亮便与钟会闲谈,用私交好友一样的口气道:“士季的消息挺灵阿。”
此时钟会略微有点尴尬,不过他一向能应付各种场合,这时也例外,用随意的口气道:“仆也是从兄长那里得知。”
秦亮点头道:“原来如此。”
钟会的兄长就是钟毓。曹爽还在时,可能察觉了钟毓倾向于司马家的迹象,把钟毓外放到了魏郡做太守。司马家铲除曹爽之后,马上就把钟毓调回了洛阳做侍中,如今就在朝廷做官;昨天早上发生莿杀之时,钟毓也在场。
因此无论怎么看,颍川钟氏与夏侯玄都不是一条船上的人。难怪钟会毫不避讳地,一早就跑过来探望夏侯玄。
没一会,廷尉属官就把卷宗送来了。秦亮找了张几案,在旁边跪坐下来,抬头招呼道:“大伙都随意,找地方坐。”秦亮飞快地看了个大概,很快发现里面居然有羊徽瑜的名字。这事不知怎么牵扯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羊徽瑜,秦亮细看了一下相关内容,心里渐渐冒起了一团火。
羊徽瑜名分上还是司马师之妻,而司马师又是秦亮的敌人。秦亮没有名义为此生气,但见到别人惦记着羊徽瑜,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就好像何骏惦记王玄姬,秦亮也很恼怒。
许允似乎想引起羊徽瑜的同情和敬重,这种在美女面前表现的心态、倒让秦亮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尹模。不过许允与羊家大概没什么关系,只有夏侯玄才能创造机会、让两人认识。
秦亮心情复杂地抬头看了一眼夏侯玄。夏侯玄依旧面不改色,神情坦然,看不出畏惧之色。
此刻秦亮才想起了夏侯玄的更多关系,不仅与毌丘俭有关。夏侯玄的堂侄是夏侯霸、如今的凉州刺史,而夏侯霸又是羊祜的丈人。
就在这时,廷尉属官走到门口道:“秦将军,府君来了。”
秦亮放下简牍,对钟会说了一声:“我去见休元(陈本)。”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钟会。
钟会抱拳道:“仆便不必见廷尉了,先告辞。”
秦亮又与夏侯玄揖拜道别,然后走出署房,来到了邸阁台基上。很快见到陈本从庭院里走了过来。
陈本估计也听说了秦亮来访,遂加快了脚步。
陈本的父亲做过三公,算得上是士族出身,他能位列九卿、主要还是因为出身。本身的才能如何,秦亮并不了解,反正陈本对于复杂的案件好像不太擅长。之前的郭太后失踪案,廷尉从高柔换到陈本后、便毫无进展。
秦亮与他的私交来往也不多,不过陈本还是个守规矩的人。他刚走到跟前,见礼时就说:“此案案情,还请秦将军指教。”
“那些想杀我的人,我确实想了解一下原因。”秦亮随口道,然后侧目看了一眼邸阁大门。
陈本恍然道:“我们进去说,请。”
两人走进邸阁厅堂,陈本又干脆把秦亮请到了阁楼上,寻个清静的地方。吴心等亲近随从自然也跟着上了楼。
秦亮来到阁楼上,恍惚之间,宛若闻到了烤猪肉的香味。他走到窗前,往外面庭院里看了片刻。
这时秦亮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道:“把夏侯玄放了罢。”他心里不高兴,但还有理智,至少暂时需要忍耐。
陈本沉默片刻,点头回应。
秦亮道:“从供状上看,并不能断定夏侯玄参与了谋划。我们应该就事论事。”
陈本松了口气,拱手道:“秦将军英明!”
显然陈本也不想治夏侯玄的罪,只不过有人供出夏侯玄,他只能照规矩审问。
秦亮接着沉声道:“羊徽瑜不可能与许允有什么干系,没有必要牵扯到她。将羊徽瑜的名字写在这样的简牍上,对羊家的名声不好。卿叫人重新写一遍卷宗。”
陈本点头道:“言之有理,将军所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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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阿母救我
太阳还没出来,下午又起了风,风刮起地上的碎雪、在地面上乱飘,仿佛飞沙走石。如此严寒的天气,何骏自然没出门闲逛,他正守着一只温暖的炉子、一脸惬意。
这两天洛阳的气氛不太好,时不时就在抓人,中军巡逻的人也增加了。何骏当然已经听说、秦亮在朝堂上被莿杀之事,可惜听说没死。虽然有点遗憾,但也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德不配位,就是这样的下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往死里整!有趣,实在有趣。
事不关己,何骏的心情当然不受影响,反而更加高兴。
炉子上的锅里温着一壶酒,旁边的几案上摆着一只小瓶。他小心地拿起小瓶,把里面的粉末倒在布帛上,接着“啪啪”拍了两下手、将残留的粉末拍掉,伸手去试探酒的冷暖时、他的眼睛却满心期待地盯着粉末,憿动地哼哼了两句曲子。
就在这时,门楼处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何骏侧耳一听,便听到奴仆的声音道:“你们不能这样闯进来,待仆去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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