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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芳华 第2节

果然董氏打开了布包,里面是药材,已经被水浸湿,或是先前扔来扔去落到了水坑里。她的眼泪直接流到了脸颊上,用打补丁的袖子使劲揩了一下。

秦亮从余光里看到这一切,心生恻隐,情知她家已是十分艰难。董氏的丈夫叫王康,原来是庄园上的庄客,但王康病倒之后对主家不再有价值,显然家中早就难以为继。

不过秦亮过了一会儿才用随意的口气说道:“郡城郎中的医术必定高明不少,给的方子还在吗?我看看。”

董氏默默地拿出了三片竹简递上来。秦亮并没有看,直接揣进了怀里。

俩人回到用土墙围住的庄子,秦亮径直回家,找到了管库房的庄客,照着木简上的方子取了些药,便寻去了董氏家中。

这处筒瓦房屋很简陋,但看得出来、仍比那些附农住的草房要宽敞不少。过了堂屋,后面还用土石砌了一个小院。董氏和一个老妇迎秦亮进屋,那老妇是庄客王康的母亲,杵着一根棍子,看样子腿脚不太好。秦亮说明来意,放下手里的药材。

两个老少妇人千恩万谢,老妇念叨着要去煮茶。秦亮应付了两句,正待要走,这时他才发觉瓦顶上已经响起了密集清脆的声音,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闪电亮过,乌云密布的天色显得更加黯淡了。

今天一早秦亮就觉得要下雨,这会儿终于下来了。

秦亮走过堂屋,站在后院的瓦檐下,瞧着这暴雨骤急,空中电闪雷鸣,心道:也罢,反正整天没啥事,正好遂了老妇人的好意,喝碗热茶,等雨也小些了,再借顶草帽回去。

他见旁边的空屋敞着,里面有张草席和旧木案,便走进去。掏出怀里的药方竹简放在上面,他便跪坐观雨,犹自想着事儿。

不知过了多久,董氏端着一个木盘进来了。她跪坐在秦亮身边,然后伸手去端木盘里的茶碗。

秦亮发觉她低垂眼帘的脸上十分不自然,不过他没有吭声,依旧若无其事。董氏趁放下茶碗的当口,飞快地瞟了一眼秦亮的脸色,便马上闪躲开了。

她当然看不出任何端倪。秦亮的心态很稳定,二世为人,而今的他几乎有一种相如心生的自信。大致是接受自己,包括优点缺点、丑的美的,不会幻想变成任何别的人,也不想太表现自己,特别是在女人面前。

这份淡定,好像倒让董氏更加紧张了,“哐当”一声轻响,挺大的一个碗差点没放稳。

气氛也莫名异样,哪怕俩人一句话还没说。

外面乌云笼罩,暴雨中的水雾掩盖了一切颜色,在这灰暗的屋子里,董氏那白净的皮肤和浅红的嘴唇倒确实更吸引人了,灰布胸襟鼓|囊囊的也很好看。秦亮甚至隐约闻到了某种若有若无的清香,或许只是因为血气方刚而产生的错觉。

“二、二郎。”董氏的声音微微发颤,“二郎的好处,妾该如何报答?”

这妇人毕竟是嫁过人的,开口就把主动变成了被动。

秦亮从席子上爬起来,也不装糊涂,暗示道,“我还在守孝。”

“没外人知道。”董氏仰头看他,眼神里满是害怕拒绝的羞愧,又道,“这也是阿姑(婆婆)、良人的意思。”

秦亮叹了一口气,情绪也被她弄得有点复杂,转念一想自己的怜悯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语气缓下来,“带我去瞧瞧王康。”

他先走出房门,董氏只得跟了上来。

二人很快来到了一间黑漆漆的卧房里,墙上有道窗,但很小就一个洞,且外面天色不好,光线十分暗。稍微适应了一下,秦亮才看清床上清瘦的男子睁着眼,只是两眼无神。

“王康。”秦亮弯下腰靠近唤了一声。

男子转过头,魂儿好像刚回来一样,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作势要挣扎起来,“二郎怎么来了?”

相比之下秦亮身上的布衣和头发都很整齐。秦亮伸手轻按王康的肩膀,“送点药材过来,庄园库房里取的。我记得你识字,管过庄园库房,应知库房存货里有药材。”

“这……”王康道,“听拙荆说起,君为救拙荆,得罪了仲长家的人。前几日麦子能收回来,也多亏了君,君竟亲自下地劳作。唉,仆已是废人。”

秦亮拍着他的肩膀道:“有我在,余事不用太担心,安心把病养好,我们家还等着你效力。其实这庄子里的人,都算是一大家子。”

王康怔怔地看着秦亮。秦亮的目光依旧没有回避,温和地与之对视,神色十分坦然。

“二郎!”王康忽然变得有点激动,又挣扎了几下,“仆若留得性命,定以身家性命托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以报君不弃之恩。”

“我等着你来报道。”秦亮点头道。

他站直了身体,一时感慨,喃喃念了一句“人间痛苦太多”。这时他发现董氏正望着自己,眼睛有点失神。

秦亮径直走出卧室,来到堂屋门口时,发现外面的雨确实小一些了。他也不管送出来的老少二人,看见门边有顶斗笠,拿起来便戴到头上,提脚迈出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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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三章 该来的总要来

那天打架,秦亮没太当回事,毕竟未出人命。而且他行得正站得直,已算是很忍让了。

不料刚过十来天,饶大山忽然跑回来说,秦君(秦胜)从郡城运盐回来的路上,突然被清河郡的官兵抓了去!说是有人告秦胜勾结贩运私盐的贼人。饶大山还一个劲地说,一定是清河仲长家的人诬告,因为两家为了争那片良田,没少生龌龊。

秦亮有点纳闷,那天确实打了仲长家的小厮,但那儿郎明显是个纨绔子弟,不应该能左右官府行事。这事显然不只是因为俩人斗气,但那纨绔子弟从中添油加醋也很有可能。秦亮越想心里越火。

但他顾不上恼怒,便见嫂子张氏已经急哭了。从来见她这么急过,张氏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那天的青衣使者我问过了,他确是何家的使者。”张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二郎那个太学的同窗何骏,正是何尚书之子。何骏路过冀州,眼下还在平原驿,二郎快去求他。他父亲是吏部尚书,能管着清河郡郡守那些官吧?”

秦亮沉吟道:“何尚书不能直接管辖郡国的典狱事,何况是何尚书的儿子。”

张氏央求道:“不管怎样,先试试吧,兴许清河郡守能看在何尚书权势的份上,愿意卖个人情。”

他有些为难,记忆里以前的秦亮在太学读书时,因为儿女私情、与同窗何骏有过一些恩怨。这时候跑去求同窗何骏,何骏不一定会尽心帮自己。这些事哥嫂并不知情。

不过张氏说得对,如果实在没办法了硬着头皮也要试试。虽然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但哥嫂不知道、还是把他当亲兄弟对待的。

就在这时,秦亮一脸恍然大悟,急忙说道:“嫂嫂稍安勿躁,我先去找一样东西。”

张氏悲急而怒,跺脚埋怨道:“你阿兄平素虽严厉,心里待你何如,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么,不就是太学博士的女儿卢氏那点事?”

秦亮心道,原来大嫂知道那些破事。也许以前的秦亮曾经说起过,但他记不得了。

张氏恼道:“你就是死要脸面、又臭又硬的脾气!脸面难道比你阿兄的性命重要?”

秦亮听在耳里,一时间精神竟有些恍惚。因为大嫂让他想起了前世的妻子,也是几乎每天埋怨他没本事、不懂人际只会苦哈哈闷头苦干。而现在这个秦亮,竟然也是个拉不下脸面的性格?

好在他听抱怨的经验非常丰富,耳朵都听出茧了,所以对大嫂的怨言还是能忍受的。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嫂嫂稍安勿躁,我与嫂嫂的心情一样,我们都想马上救出阿兄。”

……张氏发|泄完言语,终于冷静了些,只得“哎”地长叹一声,目送秦亮快步往书房那边走,无可奈何。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实在是呆不住了。二郎虽然上过太学,但究竟是年纪不大,以前从未办过几件让人放心的实事,恐怕不能只想着依靠他。

张氏想到这里,马上转身回到里屋,换了衣服,又将头发梳理了一下,戴上布帕露出发簪,依旧在长发中间系上白布巾。接着她唤来两个庄客,驾马车急急忙忙赶往平原驿。

她的性子有点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马车也不能再快,她却仍然担心着何骏夫妇已经离开平原郡。

张氏赶到驿城,询问何公子的去向,从驿足口中得知,何骏一行人还住在驿城。然后又从何家奴仆口中得知,何公子受平原郡官吏邀请赴宴去了,只有夫人卢氏能见到。

这样也好,张氏本来就是妇人,与卢氏说话更加方便,不然在官员跟前反而不好言语。

张氏终于见到了那个卢氏,见之果然生得俏美,难怪当初二郎与何公子都对她倾心。她好像先对二郎有情意,后来却不知怎么嫁给了何骏。个中内情,张氏便无从知晓了。

张氏见到比自己年轻的卢氏,仍马上就跪伏在地,声音哽咽,开口便说自己的来历。

“我知道了,记得记得。”卢氏赶快走上前,蹲下身扶起张氏,她声音清脆、语气也很好,“嫂嫂不要急,坐下来慢慢说与我听,我定会尽力相助。”

……卢氏的态度很好,表现得很有耐心,不过她口风也很紧。辛苦应付了许久,最后总算是送走了秦亮的嫂子。

卢氏回头才意识到,自己何苦要遭这罪?之前她竟然没有想到,还可以选择对那张氏避而不见,即便如此作为,又有什么关系?或许还是因为秦亮,秦亮在她心里、至少印象很深。

及至天黑,摇摇晃晃的何骏终于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酒气和女人脂粉气味,在卢氏行礼问候的时候,他都只是“嗯”、“啊”应付。直到他找出一包五石散服下,白皙的脸上渐渐浮上红光,这才充满了惬意的精神气。

因为何骏好色、喜五石散等事,卢氏原本开始有点厌烦他了。未料不久前新皇即位,大将军武安侯曹爽忽然成为辅政大臣;而何家与大将军交好,之前一直被当权者厌恶的何家、立刻平步青云了,于是卢氏不再在意夫君的小节。

她变得更加贤惠宽容,又因为她说话常常带着撒娇口吻,夫君还夸她越过越年轻。

这时卢氏提起了秦家嫂子所求之事,接着十分乖巧地说:“妾身没有答应她,只说会转告夫君。”

何骏听罢,道:“竟然让你来为亮求事!亮与我虽是同窗好友,你却不怕我会因妒生恨?”

卢氏带着笑意,“就知道你要这样说!妾身刚才不是说、没答应张氏嘛?推诿言,妾身乃妇道人家,无从插手公家之事。又叫张氏回去、请亮亲自来见夫君,方便商议。”

接着她轻锤了一下何骏,娇声道,“夫君小气。那时妾身年少无知,见识浅薄,乃受亮之相貌皮囊所惑,又深在闺中,不过只有一些诗书来往,君还要记恨多久?”

卢氏口中“深在闺中不过诗书往来”自然不是实话,但剩下的事确实没有说谎。她曾经随父出入太学,先对秦亮动心,但等到她认识了何骏之后,知道何骏的父亲是太祖继子、母亲是金乡公主,很快就觉得秦亮很普通了。她也终于感受到了自己更想要什么。

就在这时,何骏忽然仰头“哈哈”大笑,甚是开怀,连赞道:“有趣!妙,妙哉!”

卢氏看了何骏一眼,差点被何骏的神色吓了一跳,何骏的皮肤本来很白,服了五石散出现的脸红很不自然,笑起来更是有点扭曲之感。卢氏忙问何故。

何骏笑道:“太学时,亮为人孤高,还怨我夺人所爱。此时让他来求我,岂不妙哉?想想那样的场面,就十分有趣!”

卢氏趁机自证清白:“夫君曾与亮朝夕相处,妾身却几未与他面见。知亮者,妾身不如夫君。”接着她又颦眉道:“你们毕竟是同窗好友,如此对他,会不会太无情了?”

何骏摇摇头:“又不要他的性命,岂有无情之说?况且只要他对我弯腰低眉,说不定还能化解当初的旧怨。”

卢氏又道:“万一亮真愿屈折,夫君却没能救出他的兄长,岂不尴尬?”

何骏不以为然:“我为他求情了,还要怎样?只听过有求必应,没听过有求必成的道理。”

卢氏试探地问道:“夫君之意,不易成?”

何骏想了想,“不好说。此事应该会牵扯到清河、平原二郡地界之争,还说到大将军(曹爽)跟前去了,不妙的是,大将军似乎觉得清河郡的说辞更有理。其中关节,想想就头疼,谁愿牵扯进去?”

听夫君的口气,事情有点脱离卢氏的预计了。卢氏暗里有点懊恼,自忖:我何苦又去招惹秦亮家的人?若是平白激起秦亮的怨恨,他会不会在夫君面前提起那些难以启齿的旧事、对夫君打胡乱说?

卢氏越想越后怕,只怪自己一时糊涂,便小心试探道:“大将军(曹爽)会在意地方上的地界之争?”

何骏瞪了一下大眼睛,“清河郡那个仲长氏是什么来头,你不知道?”卢氏正琢磨,何骏接着说,“桓范的亡妻就姓仲长!”

卢氏顿时恍然大悟,桓范她是知道的,因为在洛阳太有名了。大司农桓范是曹爽的亲信,不知道谁先传出“智囊”的外号,洛阳很多人都知道桓范是曹爽的智囊。

桓范本身就是大司农、权势不小,加上曹爽如今权倾朝野,谁能和他们斗?

秦家?别说秦亮一个无官无职的太学生了,就算与他有亲戚关系的秦朗,而今亦已权力尽失回家去了!

卢氏顿时身上一软,觉得事情隐约有些不妙。她当然不是担心秦亮,而是担忧秦亮狗急跳墙、乱说她的事。

她几乎有气无力地问道:“平原郡为甚么还要去争?”

何骏笑道:“因为那块地确确实实是平原郡的。”

不管怎样,秦亮家这次彻底完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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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四章 太失望

楼阁上的书房里,秦亮在仔细看着一张桑皮纸。听到张氏的声音之前,他竟未察觉有人进来。

张氏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生气:“二郎还有心在这里看书?!”

秦亮的目光从桑皮纸上挪开,抬头时神情有点尴尬,脱口道:“我记得明帝(曹叡)受封于平原郡之时,大哥从郡府中抄过一张地图回来。先前我找遍了整个宅邸,都没有找到图,一度以为记错了……”

这时他又微微松了一口气,“没料到,别的文字图形都是用竹简写成,唯独这副图抄在桑皮纸上。所以我起初到处查找竹简,忽略了还有纸。”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没头没脑,正是心有所想就说了出口,但他转头一想这事儿要说清楚、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只得叹了一口气。果然张氏皱眉看着他,似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秦亮想了想又尽量解释道:“这张图是最准确最权威的郡界凭据,有了它就能找人帮忙。只要直接指出事情的关键源头,诬告的缘由便顺理成章、显而易见了。没有它,大人物可能就会把大哥的事当作治安琐事,打发到郡县中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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