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芳华 第59节
郭氏道:“简直是离经叛道,难怪别人都不说卿好话。”
甄氏一脸无奈。片刻后,她又叹道:“这次刚见面时,秦仲明还客气知礼起来,好像不太愿意。唉,我这名声虽不太好,可多少人对我垂涎三尺,我自己送上门,他竟然不情不愿,气死我了。”
郭氏略微寻思,便好言宽慰道:“不是卿不美,而是他不缺。”
甄氏想了想便点头认同,接着说:“后来我提起,说服了殿下制盐之策的事,他立刻改口,相约次日去我家别院相会。不管怎么说,秦仲明至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是人已在跟前,我哪里还愿意再等一天,于是才有了野郃之事。”
郭氏轻声问道:“一天也等不得?”
甄氏看了她一眼,“卿若尝过就知道了。”
郭氏轻轻咬了一下朱唇,不置可否。
甄夫人不会在皇宫里过夜,她又陪着郭太后出灵芝殿,在西游园内散了一会步,便回去了。天气挺冷,确实在外面呆着不适。
次日是十月二十五,秦仲明正好也会来上朝。
今天朝会上又提起了蒋济升任太尉的事,基本已经无法改变,因为蒋济的资历威望功劳、升任太尉是顺理成章的事,即便是司马懿也不好反对、之前司马懿只能是拖。
能拒绝的只有蒋济本人,但蒋济一直不吭声,这事便没有疑问了。
挺大的一件事,但郭太后并不太在意,因为她没办法改变什么,只能任其发展,留意观察就就行了。
她在垂帘后面,倒是想再看看秦仲明的样子,可惜秦仲明站得太远了,前面还有许多人挡着,郭太后根本看不清,只能大概看到秦仲明站的位置。
郭太后也不可能听到秦亮说了,秦亮来了朝会几次,从来没发过言。
及至朝会结束,郭氏便叫中宫谒者去留秦亮,说有事召见。
等了一阵,东堂上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皇帝也走了,只剩下宦官宫女。秦亮便跟着中宫谒者返回东堂,他走进大门、向帘子这边走了过来。
天虽然阴着,但东堂有十道大门,正面的墙几乎就是敞开的门,所以殿堂里的光线很明亮。
宦官宫女都在帘子外面,没有人敢在这里直视太后的脸,所以郭氏只要端正跪坐的身体不要动,她的眼睛怎么看、没人能知道。虽然隔着一道帘子,但郭氏离帘子很近,所以她看外面比较清楚、外面倒看不太清她。
“臣亮,拜见殿下,殿下圣安。”秦亮跪到跟前,行稽首大礼。
别的大臣在郭氏跟前、并不经常行大礼,但秦亮两次的礼仪都恭敬非常。郭氏看到他俯拜后、直起身的样子,忽然想到了甄氏说的,在马车上他跪坐着的。郭氏的耳边好像又听到了甄氏的声音,可以背对着他、也可以相拥般的姿态。郭氏顿时好像看到了一幅画一样,而且画中之人很真实地就在面前。
但郭氏不敢走神,赶紧用端庄从容的声音道:“平身。”
秦亮道:“臣谢殿下。”遂谨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依旧拿着竹牌。
竹牌并未挡住秦亮的脸,因为郭氏的位置更高,可以俯视他的脸。果然完全如甄氏细致描述得那样,连浅浅的山羊胡也一模一样,手掌手指似乎也差不多、但此时郭氏看得不太清楚。
郭太后道:“此前卿进献制盐之策,吾退思之后,以为此策利于国家之用,可依卿之策施行矣。”
秦亮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睛似乎更明亮了、显然很高兴。他抱着竹牌说道:“殿下决策,真乃英明。以宫中管盐方、制贡盐,可以售卖更高的价格,朝廷获利甚丰,正如殿下所言,利于国家。”
郭氏有点被逗乐了,心道:我能决策什么,还英明决策。
不过看秦仲明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好看的。他的眼睛里确实如甄氏所言,有一种忠正坦荡且诚恳的目光,整个人看起来俊朗干净,这种俊朗英气却并不高傲、反而叫人有亲近之感,让人有信任而安心的感受。
郭氏看到秦仲明的气质品行,又想到他颇有谋略,心里忽然有一种冲动的想法:我若真有任免权力,必辟此人为相。
“具体的事,让张欢与卿说罢。”郭氏不敢与秦亮说得太久了。
秦亮果然是个知趣的人,立刻揖拜道:“臣请告退。”
在他后退转身之前,郭太后又贪婪地盯着他多看了几眼。甄氏说的,与这俊朗亲切的身体结合后,那种十分亲密、融为一体,仿佛活在世上不再孤苦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只能听甄氏说,可语言并不能完全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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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缘不可言
以前秦亮在淮南打赢了芍陂之战,在寿春的庆功宴上时,暗自有过一个很正熊量的感慨,便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此刻他忽然又想起这句话。
转过身面对太极殿东堂大门的一刻,他才发现,天气已经微微放晴了。
天空上还有云层,太阳并未当空高照,而是在厚薄不一的云层里,遮遮掩掩、朦朦胧胧。不过这样的阳光倒也有点别致,颜色好像更深更柔。东堂一整排大门估计有十道,稍有阳光、大殿里便十分亮堂。
甄夫人没有骗他,郭太后确实改主意了。这回制盐的法子,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未能让秦亮加官进爵,但总归是能得到钱财,并没有白干。
秦亮刚走两步,又听到郭太后的声音道:“汝与秦仲明过去,找个地方谈谈。”
宦官的声音道:“喏。”
这时秦亮注意到,郭太后说话的声音,前后是有微妙区别的。
她刚才对宦官说话的感觉,与上次秦亮献策时说话差不多。但唯独刚才、对秦亮说的那寥寥数语,细听有点些许不同。
郭太后说话,主音音节是那种很有韵味的庄重女中音,节奏很从容;但辅音与咬字间隔音会有点娇声娇气的感觉,让她的声音更富层次感。秦亮听出的区别,就在于辅音尾音那细微的感觉,好像郭太后对自己说话时,更温柔有情意。
那种感觉确实很微妙,不容易留意到,也不能确定。
因为秦亮看不到郭太后的样子、只闻其声,而且他觉得郭太后的声音很好听,才听得比较用心;加上有甄夫人的事,所以秦亮才能细心听出微妙的异常。否则不注意、根本听不出来。
或许只是错觉?
不过秦亮仍有一个大胆猜测,甄夫人已经把歼情告诉了郭太后?
这样的猜测并不只是胡思乱想、或灵光一现。那甄氏是郭太后先父收养的养女,与郭太后便算是姐妹关系,多半从小就一块儿长大。甄氏把私|密之事,告诉她信任的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于是秦亮见到张欢之后,言语间也在想那件事。
大长秋的中宫谒者令张欢,谈了一会制盐分成的事,彼此间说得很隐晦。皇太后殿下把贡盐赏赐给盐官,盐官供奉宫廷一部分钱财、当作制盐的花销;殿下再以赏赐的名义,定期分秦亮一部分钱财、作为对进献良方的嘉奖。
其中大头是国库的,再次分成时、大头也是宫廷的。没有办法,盐这种事、不把好处分给很多人,根本做不成。饶是如此,对于秦亮来说也是一项巨额的收入。
秦亮心里仍是非常高兴。
但他离开皇宫后,却表现得非常沉默,并带着点凝重而可怕的心情。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然后就顺着念头一直往下想。神情也渐渐变成了一种半闭着眼,好像陷入了追忆往事一般的出神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秦亮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吴心正在观察自己。吴心发现他“醒”来,便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看向了别处。
听说不爱说话的人,往往内心世界很丰富,不知道吴心是怎样的。
这时秦亮又回想起来,他与甄氏相识纯属偶然。于是他不禁有一种玄而奇妙的感受,又想起了两年前离开曹爽府时的感慨,便不禁把话说了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进展,往往只在看似风平浪静的瞬间、已决定了缘分深浅。错过就是错过了,就很难再找回那种稍纵即逝的时机。”秦亮感慨道。
不料同车的吴心,这回竟然回应了秦亮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她开口道:“妾在廷尉府监牢时,以为必定要死在那阴暗潮湿肮脏之地,哪里能想到、会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救出来?更没想到会有什么缘分。”
秦亮看了她一眼,知道吴心理解错了。他其实是在说甄夫人与郭太后,也有点回忆与曹爽的关系。
但秦亮没有解释,自然也怪不了吴心……他又没说具体的事,人家怎么知道他在说什么?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想稍微倾诉一下,却又不想说得太明白。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云里雾里的感慨,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似是而非的人生哲理?便如同后世的朋友圈,不时就有一条“终究还是独自扛下了所有”,谁知道她说了什么,她只是想说、却不想说明白而已。
秦亮听到回应,看向吴心时,她如同刚才一样、把目光巧妙地移向了车窗外。此时的人们似乎不太习惯与人对视,于是姿态又变成了吴心看窗外,秦亮看她。
云层里那种别致的阳光,随着马车的移动、让木窗棂的阴影也在活动,光暗交替,映在了吴心有点苍白的漂亮瓜子脸上。秦亮看在眼里,忽然觉得这个干过刺|客勾当的女郎,隐约有点文艺气质。当然也许只是光影,带来了错觉。
秦亮问道:“卿识多少字?”
吴心回头道:“寻常的字都认识,太复杂的字有些不识。”
秦亮又问了一句:“卿与隐慈怎么不是一个姓?”
吴心道:“我们兄妹不是在一家长大,后来觉得、不要以兄妹相称更方便。所以我们没在别人跟前承认过,是亲兄妹关系。”
秦亮挑开竹帘看了一眼,便道:“等有空的时候,稍微说一下你们的成长经历罢。”
吴心道:“喏。”
到了校事府,秦亮照常办公,他已经大致规划好了新的官职。隐慈做兵曹掾,王康做门下掾,饶崇(字大山)做武猛从事。除了属官,校事官依旧管他们原来的兵卒,分属各曹外勤。
这事已上书朝廷,只要没人反对,太后应该会批准。秦亮便可以着手开始干,办好后再上书汇报。因为校事府没有上级官府,程序上只能向皇帝太后上书。
东曹便是对吴情报机构、西曹对蜀,其中东曹的工作是重点项目。
午膳后秦亮休息了一阵,又到了邸阁上面看邙山。他独自呆着的时候,又琢磨了一遍上午想的那些事。
其实秦亮对于有出卖色相嫌疑的作为,是有抵触心理的。他不是不好色,但在男女之间的关系上,他确实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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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冬季热汤
才过几天,甄氏便在王家府邸附近等到了秦亮,邀约他前去相见。
仍是那座别院,位于宜寿里,属洛阳城中的东南区域,离校事府的距离有点远。别院反倒距秦亮自己那座乐津里的院子稍近,但最近秦亮住在王家,没有经常回去。
午膳时间刚过,秦亮便与吴心二人乘坐马车出发。吴心戴了顶斗笠、裹着厚厚的斗篷,在前面赶车。
马车进了别院大门,径直赶到了内宅门楼前面的墙后,这个地方确实挺隐蔽。秦亮从马车上下来时,见穿着裘衣的甄夫人已到门楼来迎接。
两人相互揖拜,甄夫人转头看向吴心道:“外面冷,女郎到旁边厢房里呆着罢。”
吴心有点困惑地看了甄夫人一眼,面无表情道:“多谢夫人提醒。”
秦亮指着内宅门楼的木门,说道:“夫人可以找人把这道门换了,换厚实密闭一些的门。”
甄氏脸色微红,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靠近了小声道:“君嫌妾的声音大?”
秦亮没有回答,继续问道:“大门口那两个人,可靠吗?”
甄氏道:“他们夫妇是我家从凉州带过来的人,放心。”
两人一路沿着廊芜走,秦亮又轻声说了一句:“王家府邸,卿应知在何处。”
甄氏的杏眼里露出了不解之色,轻轻点头。
秦亮接着说:“府邸大门往西走,然后右转,沿着里墙走。快到街尾时、能看到一个土地小庙,小庙旁边有处里墙的双坡檐顶稍有损坏,下面有小半块包砖是松的。那段路的人不多,早晨刚开里坊门的时候、几乎无人经过。夫人若要见我,便取下里墙上的包砖,扔到小庙墙角;若里墙上那处地方空着、则塞半块砖上去。”
甄氏小声笑道:“妾记住了。想法真有趣,君怎会去看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秦亮道:“夫人不觉得马车速度很慢,在马车上呆着的时间挺无聊吗?”
甄氏轻轻摇头,不过她似乎已经品出味来,问道,“妾都不怕,君担心什么?”
秦亮说道:“甄夫人的身份,其实有点敏感。谨慎一点好。”
甄氏想了想,道:“不就是因为妾的姐是皇太后殿下?”
秦亮点头称是。
郭太后此时应该没多大权力,重要的事情她决定不了。但她并非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她至少有名分,在某种极端时候、郭太后说不定正是至关重要的关键人物。连司马氏也在不遗余力地拉拢郭家,朝中之人若是完全忽视郭太后、那便有点愚钝了。
甄氏把秦亮请到房中,在筵席上入座,她却去厨房盛了热汤,忙活了好一会。她还说道:“妾会做饭,君若来早一些,妾可以为君亲手准备午膳。”
秦亮听到这里,顿时觉得、甄氏似乎有点上心,并非只把他当作偷凊的对象。
他跪坐在筵席上,便端起热汤喝了一口气。这时甄氏已脱下了身上的狐青裘,只穿着里面裁剪合身的黑色深衣、很显身材,衬托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段曲线。甄氏很懂得怎么吸引人。
这时她在旁边跪坐下来,脸上的表情温柔而有点委屈,问道:“妾在殿下跟前、为君说了话,君是不是因为感激妾,才答应邀约?”
秦亮看了她一眼,摇头道:“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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