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芳华 第91节
秦亮心里也愁,这女道好像最在意的是自家丈夫安危,蜀国的使命大概也在其次。
他跪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始主动引导话题,他问道:“费将军是怎样的人,仙姑见过吗?”
陆师母回过头来,点头道:“与夫一起见过。大将军很简朴,跪坐在一张草席上,脸上带着微笑,说话和气、口齿清楚,不慌不忙的样子。”
秦亮沉吟片刻,问道:“什么样的微笑?”
陆师母想了一会才道:“笑起来,眼神很真。”
她这么一说,秦亮顿时对费祎也有了兴趣,能做到大将军的人、眼神很真?费祎的为人,应该比司马懿好不少耶。
秦亮伸手放在下巴上,想像了一会,便轻轻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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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情重义
未上漆的木窗木门是木料的本色,古朴而淡雅。雨天潮濕的空气中,灰尘积垢好像被凝固在了房屋的边缘角落;不过房间被人仔细打扫擦洗过,大部分地方倒反衬得、更显一尘不染。
跪坐在几案对面的陆师母穿着浅灰色的布袍,给她找的衣裳挺合身,包裹着她婀娜的身子、显得腰身更加细长柔韧。
浅浅的鹅黄色脸上,那漂亮勾人的柳叶眼,在这朴质的房间里、又好似多了几分古典的气质。交领中偶尔露出了一小块肌肤,大概常年不见光,颜色比脸脖更浅。陆师母有一种少见的妖异气质,确实容易让人觉得好奇稀罕。
当然秦亮只是看看而已、看看又不犯法。他有了王令君玄姬,对女色其实并不执着。
陆师母忽然开口,声线略粗、但挺有女人音色,“夫在洛阳听说了府君的评语,说是君不近女色?”
秦亮听到这里,手上似乎又感觉到了那姣好的形状、光滑的触觉。不过他只是被提醒,忽然回忆起了往事而已。
他略有些尴尬道:“品评往往有差错。但我也不是故作清高,多半只是误会。”
稍作停顿,他又道:“男女之事,比较隠私,我不喜欢让别人知道,更不会到处说。这种事,一旦有不相干的人评说,那便放不开了,会涉及礼法、名声等十分复杂的事,彼此间便会有所保留与戒心、变得十分无趣。”
他说得比较含蓄,其实就是喜欢悄悄干,只干不说。
陆师母顿时用十分奇怪地眼神看了他一眼。
秦亮不愿继续谈论这种事,他心里还挂念着蜀国的拉拢。虽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叛洮,但留条后路是很有必要的事。
如今费祎有心、派来的蜀国奸细就在跟前,实在是机会难得。秦亮若是错过了偶然的机遇,将来自己去部署,那就得费老大的劲、还不一定能成。
他的思维速度很快,就像剑术一样、以速度见著,很快心里便有了策略。
于是秦亮先从陆师母感兴趣的地方入手,“仙姑的夫君、以汉国奸细的罪名被抓,进了廷尉府很难不招珙,奸细的罪怕是坐实了。”
果然陆师母的注意力集中了一些。
秦亮看了她一眼,继续道:“魏国官场没人能救他,不管谁去撈人、都容易被怀疑动机。我更不能,正如仙姑所言,我最应该避嫌。”
陆师母忙问道:“那该怎么办?”
秦亮道:“只有一个办法。”
陆师母之前目光闪躲,这会却盯住了秦亮的眼睛,求道:“请府君赐教。”
秦亮沉声道:“让汉国朝廷救人,但汉国朝廷由很多人组成、费祎将军就是很好的选择。”
陆师母蹙眉道:“魏国廷尉,会听汉国朝廷的话?”
秦亮从嘴里发出一个声音,看了她一眼,“仙姑是江湖中人,似乎不太明白權力场,这地方、什么人之间不能交易?别说现在,就算前线正在恶战,仍然可以谈的。交易的对象不是重点,关键是有没有筹码。”
像臧霸也是一代英雄人物,如今他的美妾被儿子拿去交易官位,这个玩过来、那个玩过去。而敌国之间交换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陆师母似乎明白了,轻轻颔首。
秦亮见状便道:“仙姑的夫君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换人本身不难,难点在于费祎将军是否愿意拿出筹码。仙姑得先为费祎将军办好事,回去再求费将军,此事便成了大半。”
陆师母用力点头道:“府君言之有理,妾光顾着着急,没想那么多。”
秦亮好言道:“出了事,光是伤心着急没用,总得想点办法。费将军想让仙姑做什么事?”
陆师母打量着秦亮,沉声道:“大将军很欣赏府君的才能,欲与府君来往。君愿意私自与大将军来往、或是投奔汉国?”
秦亮顿时暗自松了口气,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但是不管是费祎、还是陆师母,他都还不能完全信任,谨防这事被人抓到把柄,那就麻烦了。秦亮收拢的人员、经营的一切都在大魏,蜀汉目前只是一个备选方案而已。
秦亮从筵席上站了起来,稍微踱了几步,这才开口道:“若叫仙姑一无所获,就这么回去,恐怕事情难办。”
他踱到门口,观察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天井,便走回来小声道:“仙姑回去见了费将军,除了把我们之间的事告知,暂且还可以转述我的一句话。我也很仰慕大将军的品行为人。”
陆师母诧异道:“府君真的想投奔汉国?”
秦亮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在大魏的仕途顺利,此时当然没有那种意愿。但这些话、仙姑不用告诉费将军。”
他暗忖:伐蜀之役打成那个样子,加上蜀汉在魏国可能有奸细,费祎多半能知道,现在大魏国内閗很严重、一些官员很危险。所以费祎仍有希望拉拢到一些大魏人才。
只不过双方刚联络上,秦亮此时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先给点提醒暗示、让费祎自己揣摩好了。
陆师母深吸一口气,目光在秦亮脸上回旋,“府君这么做,是因为我吗?”
秦亮想着在秦岭中快渴死了的经历,也不想骗她,便好心实话道:“不止如此。但我对仙姑没有歹意,也不愿见到仙姑满脸愁绪。”
陆师母看着他,轻声道,“府君在洛阳冒险相救之大恩,妾尚未报答。如今又设法救我夫,府君为何要如此待我?”
秦亮轻轻挠了一下下巴,“我有自己的考虑,不便多说。不过仙姑与我之间实有恩义,只是相处日短,尚缺一些信任罢了。”
“君别无所求?”陆师母又问了一句。
秦亮观察着她有点难堪的神色,心道:我要是为了图你的美色,还想办法救你丈夫做甚?我有所求,那也只能费祎能给,你给不了。
他便微笑道:“仙姑不用觉得亏欠了我。秦川中的恩义,我做什么都不算多。
有些东西本来很寻常、譬如饮食,却要看在什么地方,在某些地方便尤其珍贵。而有些恩,率先付出的一方才最心诚,因为极可能会白白付出。故仙姑不用介怀,可坦然受之。”
陆师母忽然小声道:“那君还摸我?”她说罢脸上便是一荭。
秦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时无言以对,当时几个月没见过妇人了,哪能想那么多?
他便岔开话题道:“仙姑回汉国见费将军,仍走秦川?夷陵这边倒是近不少。”
陆师母道:“绕路走秦川最稳妥。傥骆道有小道、且几乎没人走,但太白山周围有不少道士,我能找到人接应。”
秦亮点头道:“仙姑刚奔波了那么远的路,可以在此静养一段时间,养好身体,回去可得绕两千里路。到时候我发出过所,派人送仙姑去关中。”
陆师母道:“此行,幸得府君照顾周到。”
“都是小事。”秦亮道。
他想说的话、已说得差不多,当下便揖拜道:“我得回郡府了,告辞。”
陆师母对秦亮突如其来的辞别,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一双柳叶眼仿佛在说:这就要走?
她怔了片刻,忙回礼道:“妾送府君出门。”
秦亮转头道:“仙姑且留步,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他走出房门,便把蜀汉的事、暂且抛诸脑外,快步走向马车,因为回郡府还有别的事要忙。秦亮个子高,腿上一快,走得也很快。
秦亮很快就沿着天井旁边的路,走近了马车。他跨到车厢尾门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古典婀娜的女郎站在古朴陈旧的檐台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气息竟然有些诡异妖气的感觉。
陆师母还在下意识地向前挪步。秦亮再次向她拱手,便上了马车。
院子离郡府不远,秦亮没一会就回到了邸阁。中午他也不回内宅吃饭,只在邸阁中与官吏们一起吃公家饭,节省来回的时间,反正中午回内宅也很仓促、与王令君玄姬说不上几句话。
雅致的邸阁前厅,地上堆着成卷的案牍,案上放着纸墨笔竹简,一派儒雅的场面。但秦亮正在捣鼓的谋划内容,却是翔和尿。
他正在琢磨组织之法,好让兵屯、民屯的百姓堆肥发酵;另外人畜的排泄物,要制作一批大瓦缸,进行煮沸。目的都是为了得到熟肥。
本来是很简单的土地增肥法子,却因为古人不知道有病原体、微生物等的存在,大概一直到清朝、全世界几乎都不懂得熟肥更有效率。
从肥料上着手,庐江郡的农业收成可以极大地增产,亩产翻倍或许也不是难事。
秦亮早就意识到了,战争打得就是经济、哪怕在古代同样如此。中外军比较精锐,无非是着甲率较高、粮食供应比较稳定。
什么武艺都不是重点,如果士卒饭都吃不饱,哪来体力训练?此时那些一个月出不了两次操的军队,也就那么回事。
还有曲辕犁,也是非常简单的结构,秦亮已经画出了大概模样。他前世出身农村,对犁的样子很熟。不过最好还是等马钧到了,再让马钧给完善一下,让他来负责制作。
此时的农户、屯兵不仅是耕犁的结构问题。因为盐铁官卖,他们还缺铁,很多人都在使用木犁,浪费的体力、效率的低下可想而知。秦亮正期待着陈安早点过来做铁官,以便弄出质量更好的铁料,先装备曲辕犁。
及至下午,秦亮又叫来了王康、派他回平原郡一趟。
伐蜀之役结束、曹爽回到洛阳后,最近司马懿好像开始挂机了,什么也不做、曹爽也不准他再出洛阳。于是秦亮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打算先做好准备,等观察好洛阳的情况之后、便在庐江郡放开手大干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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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最后一面
秦将军来过这里三天之后,他又来了。不过此次应是最后一次见面,为了道别。
陆凝到六安城的几天,连绵秋雨几乎没停。今早才放晴,泥泞的地面都还没干透。如同她大老远第一次来庐江郡、地方都没仔细看过,便要离开了。不过因为心里有事,她还是决定早点出发。
秦将军走下马车,露出了那张俊朗的脸,他弯着腰还在车厢尾门、便道:“请仙姑回上房稍等,一会我再来说话。现在身上臭得很,我与吴心去厨房烧点水,先洗洗。”
陆凝留意一看,果然见他的官袍下摆全是泥,身上还有些不明污渍,好像去了乡间、下过地。
她见礼说了句客气话,毕竟男女有别、总不能自己主动要去服侍沐浴罢?想到这里,陆凝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便开口道:“房间里,有以前的主人还留下了一些东西,妾去为府君找身干净的衣裳,暂且穿着。”
秦亮点头道:“也好,劳烦仙姑。”
此时做些琐事,陆凝倒觉得有点恍惚,好似秦仲明是非常熟悉和亲近的人、就像他是某个亲戚。但这其实只是他们在秦川萍水相逢之后、第二次见面而已。
忙活了一阵,秦仲明穿着有点小的麻布袍服走了出来。陆凝便请他去上房。
秦亮拱手笑道:“失礼了。”
陆凝受了影响,露出微笑道:“府君不必拘谨,这宅子本就是府君的地方。”
秦亮道:“我刚赴任郡守不久,正好这阵子事情比较多。今日与仙姑辞别,也显得很仓促。”
陆凝看着天井里半干不干的泥土,一边在檐台上走路,一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随口叹道:“是阿,该辞别了。”
她回头时,便见秦仲明正在打量自己的腰身甚至殿部。接触到她的目光,秦仲明竟很坦然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此人必定不是什么“不近女色”的人,陆凝想起了他干的那些事。在秦川中有一点机会就摸她,还有回庐江郡的路上、当时那么紧张,他竟然在马车里做那种事,而且身边还不止一个女郎。
但很奇怪的是,陆凝觉得、他竟然没有婬邪的感觉。
两人沉默着走过天井一侧的路。陆凝寻思,大概还是因为秦仲明的所作所为。秦仲明不仅救了她的命,竟然还想办法救她的夫。事情做得挺复杂,显然不只是因为、当初在秦川中结下的那点善缘,给了他们一些水与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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