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 重生明帝,但大明已经没了

重生明帝,但大明已经没了 第14节

“陈大人,下官也知道,开海征赋一事牵扯甚广,海商、豪族、士家、渔民,均利益纠葛,难做裁断。故下官此行正是欲向大人求得助力,我听闻大人乃出于广东乡梓,于海贸颇有见识。望大人能不吝赐教。”

张同敞言语很是恭敬,他刚刚三十出头,在陈邦彦面前属于后进晚辈,而且陈邦彦这个巡抚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为从二品,比自己的户部侍郎高上一级。

陈邦彦为人正直,而且事先天子给他下过旨,让其全力配合张同敞的工作,所以也就毫无隐瞒的说道

“自宋以来,番禺便为岭南海市之最,舟船来往,每日不下千数,商品物什由港泊而入,堆积如山,因岸为城。有海商世代经营,盘踞而生,垄断海内,其中最甚者,有十五家,家资少则数百万,多则千万,且均有水手、船夫不下千人。”

这番令人觉得夸张的描述事实上毫不过分,广州港从唐宋起就是全中国数一数二的大港,明中期以后,由于欧洲同时期出现了地理大发现运动,从西海岸出发,经好望角,到达印度,再从印度经南海前往中国的国际航路已经趋于成熟,而广州就是来自东南亚、印度、阿拉伯乃至欧洲商船来到中国的第一站。

如此庞大的贸易量,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在这小小一县之地内,聚集了这样令人难以想象的财富。而作为这些财富的主人,基本分割垄断了半个中国与西方贸易的广州海商们,又怎么可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们在海上以及沿岸岛屿有着数以千计、亦商亦寇的用于走私贩运武装力量和上千各式武装商船,绝非易与之辈。

从巡抚衙门出来后,张同敞也不耽搁,在护从簇拥下骑马转头向城外明军大营而去。

值得一说的是,朱由榔上位,改元光烈后,所谓上行下效,皇上喜欢雷厉风行,对下面也确实造成一些影响。比如朱由榔外出从来骑马,很少坐马车更别说轿子,这导致下面文官们也不得不刮起一阵子“骑马”风,当然此时光烈小朝廷哪找的出如此多马供骑乘,一般中下层文官乘得也不过骡驴而已。

城外大营中,亲军赵纪已然在大门前恭候,大明朝自土木堡之后,勋贵衰落,文官总揽文武大权,便是形成文贵武贱的格局。

更别说赵纪这个“亲军”不过是朱由榔当初为了建立军事班底,临时下旨成立的队伍,并没有正经归属编制,赵纪身上也只有一个正四品上骑都尉的虚衔,比张同敞还要低上两级,统辖麾下兵马的权力全来源于一旨圣意而已。

赵纪在军营大门前躬身向张同敞行礼兼寒暄后,二人才一同入大营谈话。

比起陈邦彦,赵纪和张同敞同岁,属于青壮将领。而且又是光烈天子亲自从一个千总简拔为将,算是天子亲信,所以朱由榔不仅让他带着一千亲军来广州,而且给了他帮助张同敞节制驻守在广州三千士卒的职权,算是张同敞此行的副手。

“卑职也是广东人氏,对广州海事也算略知一二。自嘉靖以来,广州海贸日益壮大,期间商贾家资巨万,势大难制也并非新闻,不过……倒也并非毫无办法。”

听完张同敞将他与巡抚陈邦彦交流所得信息后,赵纪知道张同敞这也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便对他回应道。

“还请将军细细说来。”

虽然此时赵纪不过只是张同敞的副手,低他两级而且文武殊途,但他也知道赵纪乃天子亲信,恐怕不会原地踏步太久,升上去成为一方将臣,即使大明朝文贵武贱的传统还在,但当今天子尚武,事情以后就得另当别论了。所以张同敞对待赵纪也十分客气。

赵纪也不再迟疑,接着说

“所谓商贾即使势力再大,可毕竟只是商贾,他们的命脉乃在商路经营之上,海上航路我们难以干涉,但是陆上呢?海贸商货总是要在陆上转运的,丝绸、瓷器总是要从陆上府县输送的。只要我们把广州周边围锁起来,就算他们能从福建、浙江等地海路转运,恐怕也要损失极大吧?”

赵纪这一讲,张同敞心中已经明悟,事实上他在来广州的行程路上就已然有了些想法,赵纪一番话也算与他的一些想法相投。

事情的关键就在于,海商们再厉害,再富可敌国,其实能用到的力量也就两样。其一是和朝中以及地方官员的利益勾连,但自甲申国难以后,那些个朝廷重臣、江南督抚们死的死、降的降,自然不好使了。其二便是他们自身在海上和沿岸的准武装力量了,可光烈小朝廷在海上斗不过你们,在陆上还没办法吗?把海港周围一封锁,就算你有其它办法转运,那又得损失多少钱?比起这么大的损失,交点税、纳点捐算什么?

两人的又是一番仔细商量,而后第二天,赵纪这便点齐兵将,打起旗号,护送张同敞前往广州番禺港。

确如陈邦彦所言,映入张同敞眼帘的便是一片宏大繁荣的景象,成百上千的各式帆船在停泊出入港湾,入港、卸货、启航。熙熙攘攘,成千上万的船工、水手、纤夫、货夫在码头上来往吆喝,边上商货、辎重堆积成山。不难看见期间来往

这就是十七世纪的亚洲最大的商贸港口。

番禺知县程翼乃是巡抚陈邦彦上任时从地方上一介主簿提拔而来,收到陈邦彦配合张同敞的书信,自然毫不含糊,一大早就在番禺县城前等候。

“下官参见钦差大臣,参见陈将军!”

一县知县不过只是七品官,在张同敞这个侍郎加钦差和赵纪这个四品亲军将领面前自是持下官礼相待。

而在程翼身后,则是躬身站着十多个锦衣绣袍的、高低矮胖不等的富商。张同敞此行目的几日前便已经通知过番禺县,海商们当然知道这是奔着自己来的,当然不敢在张同敞面前端架子、送把柄,一听钦差将之,马上从各府出来恭迎。

众海商自然是大礼恭迎,一波奉承话不值钱的抛了出来,马屁不断,但一个二个也将自身位置摆的很低。这虽然也有敬畏的成分在,但更多的其实是在堵张同敞的嘴。

毕竟市舶司这事乃是朝廷向海商们伸手要银子,但海商们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如此低,就是告诉张同敞:我们是小民,从理论上是没有什么忠君报国的责任的,“力有未逮”、“有心无力”也是正常的嘛,一两万、七八万银子咬咬牙拿出来也就算了,太多的话,我们这些“草民”可就没办法帮到朝廷大政什么事了。

张同敞怎么说也是进士及第,为官多年,当然能体会到这根软钉子,他也不接马屁,只是呵呵笑道

“诸位先生说笑了,本官不过是替圣上跑跑腿,说说话而已。诸公都是富甲一方,家资巨亿的豪客,随便拔根毛也比本官大腿粗啊,怎么能说是小民呢?”

这话就是在告诉众人,爷这趟来就是要刮银子的,你再哭穷也没用,该刮还得刮,该给还得给啊!

第17章 杀鸡儆猴

张同敞毕竟是钦差,正如之前和赵纪二人讨论的那样,众海商虽然富可敌国,却还真不敢和朝廷明着干,最多不过下些软钉子。

大家也只能一阵哈哈揭了过去,随后海商们又恭敬地簇拥着三位大人,说是在城内最大的酒楼备有酒席,为钦差大人接驾洗尘。

张同敞也不辞让,在海商恭维中带着赵纪、程翼入城赴宴。

番禺县城与广东其它普通县城大不相同,由于滨临广州港,县城事实上是依港而建,而且比一般府治所在城池还要繁华的多,在张同敞眼中,甚至比两广治所的肇庆更热闹,与苏州、淮扬之类江南大镇亦能勉强一比。

众人在酒楼中觥筹交错,海商们恭维马屁,又是一番诉苦软钉子被张同敞糊弄过去不说,双方也算对互相有了了解和初步评估。

张、赵通过酒席上认识,再结合事先获取的情报,对海商们有了印象。

广州港一带大小海商无数,但其中家业庞大且举足轻重的有十五家,在这其中又以崔、齐、陈、叶四家为首。

此次来迎接一行人的都是各家家主,只有十五家中家资中等的肖家只派了一个长子来,说是其父病重难起,不能远行。

但张同敞却从程翼那了解到,这肖家在众海商中起势最晚,也就是近十几年的事。

不同于其它海商早期都是通过与朝中、地方官员勾结交易赚得第一桶金。肖家当家人肖金泉是在朝局动荡,对地方控制力下降时,通过“亦商亦寇”的野路子,与此时幕府日本的走私商接头发家的。

所以相较于其它海商,他对朝廷钦差反而没有太多畏惧了。

张同敞察觉后也不说什么,反而安慰了肖金泉长子几句,又是和海商们说些官面话,表了表朝廷开海、设市的决心。

逢场作戏之后,张同敞和赵纪在程翼引路下,来到临时下榻的官驿。知县程翼几日前接到消息后就把县中破旧的官驿翻修一二,作为钦差驻地。事实上他本是打算把县衙让出来的,但由于不知道张同敞为人,于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是张同敞拒绝入驻县衙,便安置于官驿。

张、赵二人一回官驿就相聚一室,一边沏了醒酒的茶,一边商议起来。

“大人以为,我等应从何处入手啊?”

赵纪直击纲要地问道

他虽是广东督抚衙门的千总出身,但家世清白,父祖都是秀才读书家庭,这般渊源之下,与这个时代大多数武将不同,颇有些儒将风范,这一点也让身为文官的张同敞很有好感,这两日二人相处配合也融洽。

“今日初次见面,咱们大体也算有所认识了,广州海商十五家,其实领头的也就崔、齐、陈、叶,只要能摆平这四家,其余人等自不敢不遵。”

张同敞端着茶盏,缓缓分析

“此次肖家态度暧昧,恐怕是有人授意,用来投石问路,探察朝廷态度而已,我听程知县所言,肖氏与齐、叶两家有姻亲,很难说没有这两家的态度在。”

“那大人的意思是?杀鸡儆猴?”

赵纪闻弦歌而知雅意地问道

张同敞摇摇头,笑了笑继续说

“杀鸡儆猴自然是要的,但不是现在。所谓不教而诛谓之暴,就算要动手也得名正言顺才是,如今该用点手段,打草惊蛇。”

赵纪点点头,到不觉为难

“这不简单,朝廷本就封海,依法片帆不得下海,就算现在重令开海,可以前的事也不能就算了吧?咱们大可以依此追究责任,逼他们就犯!”

张同敞却依旧摇了摇头

“不,不能用通海的名义对付他们。”

“开海是皇上的旨意,目的无非就是以海贸捐税补贴军饷,但这也是一项长远政策,若要有长远进项,就得保证广州海贸正常运转。若是以通海治罪,不仅会让广州大大小小海商人人自危,影响海贸进项,最终最多得一笔横财罢了,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干抵触朝廷旨意的底气。”

“那……”

赵纪总算无语沉吟了下来,如此看来这事还确实颇为麻烦啊。

张同敞却不担忧,接着笑言

“不过我却想到一条路子,或可一试。”

“什么路子?”

赵纪闻言好奇

“商税!”

赵纪听这话先是思索一二,然后眼前一亮,拍案叫绝

“妙啊!咱们这趟来本就是为了要银子,过去朝廷禁海,没有市舶司关税的说法,可依大明律,行商易货当征收三十取一的商赋!咱们大可以用追缴拖欠商税的名义追究肖氏一事,既能杀鸡儆猴表示态度,也能告诉所有人咱们只求捐税,不究其它,安众人的心!”

……

两日后

番禺县中,广州最大的海商之一崔氏府中

十五家大海商话事人聚在一起,共商对策

“这两日,钦差那边似是没什么动静啊。”

齐家家主齐承坐在上首崔氏话事人崔世清旁,首先引出话题。

“所谓钦差,无非就是想讨银子嘛,要我说,那个万八千两应付应付就得了,如今清军南下福建、江西、湖广都已不保,这小朝廷能管事儿多久啊?咱们有必要这么怕他们吗?”

下面坐着的本该是“卧病在床”的肖金泉毫不在乎接口到

上首的崔氏家主崔世清倒是解释道

“去年光烈天子在潮惠、漳州打了胜仗,朝廷士气还在头上,就算是抗不过清军,恐怕也不会是一两年内能见分晓的,咱们要和小朝廷打交道的时间还长啊。”

其实在四家为首的大海商中,关于对待钦差和新开海政策上,与暗中打算与钦差周旋的叶、齐二家不同,崔氏是打算做出部分妥协的。

按人家的想法,县官不如现管,反正这南明朝廷也不会顶太久,也就四五年的光景,何至于为十来万两银子和他们对立?所谓灭亡之前最疯狂,若是真把人惹急了,那些个南明军中的兵痞跑到广州来大掠一番,就算你能扬帆出海不怕事,但留在岸港里的家当也得伤筋动骨吧?

这样的思想也连带着与崔氏相近的陈家也跟着保持沉默,对叶、齐两家的谋划只倾听,不发表意见。

而叶、齐二家则是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就算要掏银子买平安,与其掏给马上要完蛋的南明小朝廷,还不如留着贿赂以后要来的清军大员靠谱。给明军钱,完全是在打水漂,就算不敢明着对干,下下暗手,拖一拖总行吧?等把南明小朝廷拖没了,事情不就了了。

“诶,世兄多虑了,我从江南有所打听,北边过不了两月就打算大举南下了。这小朝廷虽说打了个小胜仗,满打满算不过一二万人马,如今除两广、西南外,天下皆归大清,古来岂闻据一省之地而能偏安的朝廷啊?最多不过今年的事!”

齐承倒是笑着给大伙打了打气,壮了壮胆

“齐兄的意思是……”

下面一个家主问道

“一个字,拖!”

“等那钦差找上门来,咱们也不拒绝,若是万八千两,给也就给了,若是再多,就诉苦,就说现银没这么多,要凑,要从它地调。”

“若是他要设市舶衙门收税,咱们也不拦,他能有多少人手?能一船一船的查?咱们在账目上做做手脚,一年顶多给他留个千把两银子对付也就行了,再不行给那钦差塞点银子也就过去了……”

正当齐承侃侃而谈,下面以肖金泉为首的一众海商连连叫好附和,谈笑间钦差灰飞烟灭热闹场景间,客厅外面一声叫喊却打破了美好气氛。

“父亲!不好了!”

来人正是肖金泉的长子,他满头大汗,跨进大厅,手脚慌乱。

“孽子!诸位叔伯面前怎如此无礼!”

肖金泉眉毛一竖,生气呵斥

“父亲,咱们家货栈……被……被官兵带人给封了!”

首节 上一节 14/110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大魏芳华

下一篇:返回列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