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明帝,但大明已经没了 第76节
“这些精锐都被调了出来,不会对你们这边防守湖广造成什么影响吧?”
高一功拍着胸脯道
“请陛下放心!东征乃是朝廷头等大事,也是我等报仇雪恨的良机,无论如何,前军留守的四万多将士,绝对不会给光复军拖后腿!”
朱由榔郑重的握住两人的手,真心诚意道
“此战湖广是大后方,粮草、军械都从此转运,是咱们的七寸所在,只要守住湖广,无论前面打得如何,都有回旋余地,如果丢了湖广,咱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这三千里河山,就拜托二位了!”
听到天子这般推心置腹,毫无架子的言语,二人都是正直刚毅之辈,顿时红了眼眶。
“请陛下放心!城破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休息两日后,朱由榔在护卫簇拥下,勒马前往城外校场誓师,城门上,两个老朋友目送队伍远去,谈笑告别。
正是内阁大学士堵胤锡和光复中军都督李过。
三年前,也就是隆武元年时,两人一个是南逃至湖广的顺军余部“叛军”领袖,一个是刚刚履职不久的大明湖广巡抚,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形势,堵胤锡毅然决然,亲自“单骑匹马”,进入顺军大营,企图招抚顺军。
他走前留下话语“覆亡无日,吾愿赤身往,为国家抚集其众。成则宗庙之灵,否则胤锡授命之日也”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曾经的生死之敌却郑重的迎接了他,军容肃然面对堵胤锡言辞慷慨、声泪俱下,这位被罕见评价为“敦厚庄重、折节下士”的起义军领袖当场表示,从此“誓死相从”。
历史上,他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李过跟随堵胤锡投明后,哪怕后面备受何腾蛟、瞿式耜还有李成栋等人排挤,也从来没有动摇过自己的诺言。
最后,在外有清军相逼,内有君臣相疑的广西偏僻县城外含恨病逝,曾经将他招抚入明军的堵胤锡听闻消息,含愧落泪,短短两个月后,相继病逝。
留下遗言“昨西上横邑,感痨大重,一病不起,遂快群腹。但恨该万死不死之身,不能为皇上毕命疆场,而死于枕席,是为恨也。虽死之后,愿为厉鬼以杀贼。”
“赤心以为此战如何?”堵胤锡问道
赤心是李过投明后取的字号,他踌躇满志的道
“能走到今天,成与不成,你我亦无愧于心!”
说到这里,他好奇地问道
“学士以为这位天子是何等样人?”
堵胤锡轻声失笑
“私下议论天子,可是大罪!不过嘛,陛下向来不因言获罪,倒也是无妨。”
而后稍稍沉默思虑了会儿,才开口道
“当今圣上论勤奋,不如崇祯,论聪慧,不如万历,论老成,甚至不如隆武。”
李过有些皱眉
“如此说来,天子并非明君?可……”
堵胤锡却摇头打断了他,眼光看着远处的队伍,悠悠道
“崇祯勤奋却刚愎自用,今上不勤,却懂得信任臣工;万历聪慧,却视国事为儿戏,今上不慧,却将百姓看做亲人;隆武老成,却受制于权臣,今上稚嫩,却懂得培养心腹。”
说到此处,喟然长叹
“自古明君,在乎德,而非能啊!”
“此行东征凶险,赤心保重!”
“此次留守危难,学士保重!”
第43章 鸣甲东征
长沙城外,浏阳河南岸,再往南十几里是昭山,相传东周时期,周昭王姬瑕亲率六师南征荆楚,结果出师未捷,死于山下深潭。
而今,大明第十八帝,光烈皇帝朱由榔手擎天子剑,站立在六匹白马拉拽的战车上校阅三军。
光复中军八师和光复前军三师一同汇集,密密麻麻十余万人,旌旗招展、衣甲鲜明。
就在刚刚,朱由榔的东征诏书正式下达
以中军八师加前军三师为北路军,光复中军都督李过为北路招讨使,剑指江西。左军四个师和海军为南路军,光复左军都督李定国为南路招讨使,北逼闽浙。
朱由榔随北路军一同行动,这个人事安排还是经历过不少深思熟虑的。
经过一年多的磨合,朱由榔对于自己麾下将帅的性格和能力都算有了初步认识。
李定国是那种“孙吴卫霍、韩白李岳”般的名将,用兵最为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对于战事主见极强,故而比较合适让他独领一军在外,如果自己跑到李定国那边,反而会让他有所顾忌,无法发挥。
李过则不同,他原本是李自成的侄子,不过两人年龄差不多,故而感情要好,甚至还救过李自成的命,起事后,李过也一直是李自成团队中的核心人物,外号“一只虎“。
这位年过四旬的老成统帅,性格沉稳、刚毅,是那种敦厚、正直,善于团结部属并且忠心耿耿的统帅,在作战方面四平八稳,谨慎小心,非常适合作为主力部队的统帅,将十余万堂堂正正之师交给这样一个将领,朱由榔十分放心。
光复军将士们以营为单位列成一个个三千人大方阵,每个大方阵又以哨为单位列为小方阵。
阵列前两排士卒,全部顶盔掼甲,手持刀矛,在阳光反射下寒光凛凛。
武备局除了武器和火器生产外,同样也制造了大批甲胄,再加上之前桂北一战缴获的大量满清精良铠甲,经过改装修复后便可以使用,眼下明军的披甲率已经达到四分之一,在这个年代,已经不是小数字了。
对于甲胄的使用,随着军制改革进一步完善,也不像以前那般乱糟糟的。
占人数三分之一的火铳手不用着甲,甲胄基本上主要由站在最前排的长矛手、刀牌手配备。
按照光复军《陆军操典》规定,作战时以哨为单位列成百人小阵,无数小阵可以拼成大阵,而阵列最前方的刀盾、长矛手直面敌军冲击,是最危险也是最精锐的近战士卒,几乎全部披甲,将士们私下喜欢叫他们“排头兵”,军中正式称呼是“阵锋”。
朱由榔站立在马车上,睥睨潇湘大地江河交错的平阔原野以及军容整肃的光复军将士,每经过一个方阵,就会举起天子剑示意。
无数心潮澎湃的士卒隐隐约约看到高耸龙纛从自己阵列前经过,单膝跪地,高呼万岁。
将士们以右拳锤击左胸,两三万副铠甲的甲片碰撞在一起,声如闷雷。
“愿得燕弓射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君!”
“出征!”
北路军分为两个部分,前军刘体纯、马进忠、刘芳亮三个师由前军都督同知赵印选统领,直接扭头向东进攻袁州府,首当其冲的便是门户萍乡。
其余大部跟随朱由榔、李过北上岳州、武昌,在那里和督造了一年战船的蒋挺汇合,沿长江东进,图谋沿江重镇九江。
“陛下,自光烈元年八月以来,岳州共计造内河楼船一百七十,小船四百二十艘,可载军士四万五千人。”
蒋挺仔细禀报道
新造的船只里,主要是平底福船、鸟船、沙船等内河排水量不大的船只。
内河船只不同于海船,一方面排水量较少,而且多为平底,由于不会遇到大风暴和海水长期腐蚀,制造起来也没有海船那么麻烦。
朱由榔点头
“够了,可以架炮吗?”
“可以,大船均可架炮!”
随后,大军将辎重、大炮装到船上,部分士卒上船,部分士卒沿岸行进。
朱由榔所在坐船是全军最大的一艘,这些船只的设计制造都是专门请了郑氏的老船工参与,海船和内河船只的制造并不是完全不相同的两条技术路线,准确来说,是初级与高级的关系,能够造出优良海船的工匠,制造内河大船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明黄色龙纛飘扬在船帆中间,浩浩荡荡往九江方向而去。
清军方面早就知道了明军即将来攻的消息,故而早在朱由榔刚到湖广、江西边界的兴国州时,战斗就已经爆发。
首战是一个叫做武家穴的江边集镇,此时原本繁荣的市集早已逃亡一空,清军第一支阻击部队与明军前锋碰撞在一起。
先锋是中军第六师总兵焦琏,此人在两广素以勇悍闻名,亲自带着十余艘小船,抢滩登岸,三百精锐裹甲衔刀,向清军营地杀去!
李过中军见战事已起,亲自指挥二十艘载炮大船,沿江排列,放炮猛轰!
一百多门火炮一齐输出炮火,这支不过四千人的清军绿营成为了明军新式火炮的第一个试验品。
“砰!砰!……”
硝烟翻腾,火光吐射
新式火炮的射程远远超过了对面清军手里,用来岸防的弗朗机。
并且和火铳一样,野战炮也采用了定装弹药的方法,根据试验结果,不同射程装配不同量的药包,大大加快了火炮装填速度和射击准确度。
虽说这些野战炮本是为了陆地野战设计的,并非船炮,但依旧展现出不俗威力,朱由榔至少敢肯定,这些火炮的性能不会比当初桂林城头的葡萄牙火炮差。
半个时辰的轮番轰击,将对面的岸头营地全部犁了一遍,虽然没有造成太大杀伤,但却对士气造成沉重打击。
随后焦琏一声疾呼
“突!”
三百多甲士下船,用锋利的刀刃把涌过来的清军杀出一个口子,而后岸边更多船只先后登陆,从这口子里突进去。
五百多火铳手开始列阵,通条、药包、射击,上千次训练之后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不断重复同一动作。
炒豆般的枪声回荡在岸头,清军一开始还寄期望于尽快摸上去,与对方近战搏杀,没想到明军的火铳射速实在吓人,经过长期训练再配合定装弹药,至少比传统火铳的射击速度快了三分之一。
“不要怕!冲过去!只要冲到跟前他们的火铳就成烧火棍了!”
短短百余步距离,清军至少留下了两百具尸体,等他们终于顶着弹雨冲到对方前面不远,等待他们的,却是一片雪亮刺刀……
战事胶着在一起,越来越多的明军下船登岸,一个时辰后,最后一千多清军选择缴械投降……
东征第一战,歼灭清兵四千人,大军继续沿浔阳江东进,船帆、旌旗遮天蔽日,岸上的部队也不含糊,数日间拔除了清军数个沿江据点,占领了瑞昌县城,城中士绅百姓夹道相迎王师。
与此同时,袁州府方面,湘赣门户之间的萍乡西部,称为插岭关,明清双方的血腥争夺也拉开帷幕……
谭泰面色阴沉,对着手下诸将道
“豫亲王的意思是,明军来势汹汹,必须将敌阻在九江和袁州境内,不出一月,江北的郑亲王和四川的肃亲王便能全面进取湖广,切了朱由榔的后路!让他进退不得!”
“传令给王得仁!和穆图布前往赣州增强防守,切不可让李定国趁机钻了空子,袁州方面,何洛会将军亲自领兵出镇。”
“其余人等,与我共同守备九江、南昌,豫亲王的援军不日便能抵达!”
第44章 夜夺插岭关
随着沿江的武家穴镇、城子镇被明军攻破,浔阳江南岸的瑞昌县被占领,九江这才算完全展露在明军兵锋之下。
谭泰亲领两万人镇守九江,金声桓一万余众分驻南康,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留驻南昌,做出节节抵抗的态势。
何洛会则辖制四千八旗精锐和一万五千绿营向西对付袁州府方向的赵印选部三个师。
朱由榔大军在八月上旬抵达九江城下,展开围城。
九江面朝长江,江山险峻,易守难攻,谭泰充满了信心,他早就提前准备了十四门红夷大炮和三十多门千斤佛郎机置于城头,准备借此封锁江面,对抗明军舰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