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弟大秦第一纨绔 第691节
一时躁动后,是更安静的夜。
除了车轮碾在驰道上的沙沙,便只有马蹄敲在地面上的哒哒。
咸阳宫前,郎中令章邯,内史蒙毅分列城门两侧。
所有进宫官员都要在此下车,经二人搜身,验明身份后再独自入内。
一些年事已高,走路难行的老人,坐着宫中驭手驾驭的马车被带到咸阳殿前。
其余人在郎官引领下,徒步走到咸阳殿。
魏章跟在郎官后,沉默行进,未跟前后同僚有只言片语。
他们像是一个个蚂蚁,连成线,排成队,向咸阳殿行进。
漆黑夜色笼罩。
根根火把摇曳。
他们动作僵硬,低头不语,耳边仿佛有自己的心跳声。
砰!
砰砰!
砰砰砰!
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从宫门走到咸阳殿的路很长,走过来正常要半个时辰。
魏章却觉得这条路太短,走的太快。
他站在咸阳殿前,带路郎官横臂示意他入内,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就到了?这才多久啊?
他随着众人入内,神思恍惚,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换在以往,早就有交好故友调侃了,今日没有人调侃他。
调侃他的那些人,也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
被前后左右的人拥着走进咸阳殿,魏章恍惚片刻,才想起应该找自己位置,举目四望。
这一望,险些晕厥在地。
他看到了本应该空着的高台王座上,坐着一个人。
身穿黑色冕服,头戴通天冠,手抓着扶手,背靠着椅背。
每次都朝会迟到的二皇帝,这次早来了。
距离太远,又有通天冠垂下的珍珠玉帘遮挡,魏章看不到二皇帝眼睛,却觉得那帘隙间的目光冰冷森寒,且就落在他的身上!
之所以没有晕倒,是因为他看到二皇帝面前的桌案上空无一物。
他哆嗦一下,冷的厉害,出门时特意多穿的上好皮裘大衣一点用都没有。
急忙垂下目光,在堂上寻到座位。
他想要跑过去,却又不敢跑。
大家都没有跑,他跑起来太过显眼被陛下注意。
他竭力保持着自然步伐,观察着周围同僚,学着同僚步伐,保持着同僚步速自然行走,殊不知其实他僵硬的就像是一具尸体。
但魏章一无所觉,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
人人皆以为陛下在看着自己,人人皆想跑到座位上坐下,埋头装死。
人人皆不敢跑,皆怕大家都不跑,一人跑引来陛下注意。
于是,集结天下人才的秦国朝堂集满了僵尸。
咸阳殿很热。
埋在丹墀下的九条地龙在释放热量。
摆在大殿四角的三足大鼎中,满是燃烧的蜂窝煤。
群臣有过上次被晾着、被冻到的经历,这次大都穿了厚厚御寒衣物,热的汗流浃背,额头冒汗,却没几人敢动。
国尉廉颇脱下火红狐裘,又解开内衣,赤着两条粗壮臂膀。
临近的左丞相周青臣,右丞相冯去疾羡慕瞄上一眼,再无动静。
治粟内史付子康脱衣,廷尉张图抹了把汗,没敢动。
相邦姜商脱衣,御史大夫蔡泽抓了下衣领,松手,闭目养神。
其余人大多自坐下以后,就没有任何动作,好想动一下就会死。
汗珠从额头上滴落,砸在桌案上的声音,都会让他们心跳加快半拍。
郎中令章邯、内史蒙毅入殿,在殿门口卸下甲胄穿上朝衣,入席正坐。
“人到齐了,开朝会。”
咸阳殿骤起说话音,群臣多是打个哆嗦。
坐在高位上的嬴成蟜将一切尽收眼底,坐直身子,手指倒扣在桌案上轻敲两下。
“都搬上来。”
陪驾宦官轻声相应,自去做事。
少顷,两个身高马大的宦官挑着一个扁担走进。
拿出筐中所有纸,分门别类放在嬴成蟜身前桌案上。
“都抬起头来。”
二皇帝有令,文武百官尽抬首。
当看到那张摆了有一尺高,快要将二皇帝身形都挡住的纸,好些人瞳孔骤缩。
最后一丝侥幸,没有了。
嬴成蟜拿起摆在最上面的一沓纸,翻着看了看,分成四份递给身边宦官。
“传下去,要诸君尽览。”
“唯。”
纸张从高台上,挪到朝堂下。
从二皇帝手中,到群臣之手。
一个又一个传阅,若是看的不仔细,在旁等待的宦官会帮忙翻回上一张纸重看。
虽然有四份一样的,但每个人这么细致地看下来时间就不短了。
魏章拿到手里的时候,已是一刻钟后,翻看到一半的时候,手就打颤了,拿不住纸了。
向在他之前翻阅的诸多同僚一样,需要在旁宦官帮忙才能看完。
等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四个宦官重新送还。
嬴成蟜接过纸张。
“都看过了罢,苏宁、李军、太着……这十三人教唆太子谋反,高价收粮乱我大秦,欲激起民变。书信在此是为物证,他们在开朝会路上与城防军持械相斗,意欲连夜闯出城外,则是人证。物证人证俱在,意图谋反篡位之贼子,当受何刑?”
一时沉默。
群臣目光看向四周,寻找二皇帝口中的十三个同僚,一个都没有看到。
“当夷三族!”
左丞相周青臣起身拱手,声音嘹亮。
嬴成蟜点点头。
“诸君可有异议?”
没有人说话,谋反是动摇皇帝统治,是开脱不了的罪名。
敢出言相劝者必死,从无例外。
“既然诸君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办罢。蒙毅,张图,散朝后你二人合力去办。”
一句话,十三世家族灭。
皇帝珠帘叮咚。
群臣心脏噗通。
他们看着二皇帝丢下了十三人写给太子的书信,又从那厚厚的书信中拈起了几张。
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寄去上郡的书信。
那厚厚的不是书信,而是催命符。
“魏章,字写的不错啊。”
魏章心脏骤停,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他再度醒来时,头发向下淌水,身前赫然是一只展翅引颈的玄鸟。
他一咬舌尖,剧痛要他眩晕不断的大脑为之清醒。
“陛下。”
嗓音喑哑,刚才这一晕,好像老了十岁。
“朕看你眼底发青,是没睡好的表现。再看你印堂发黑,将要大祸临头啊。”
群臣静寂,心中有种同是老鼠,为猫所戏的悲愤。
魏章惨笑,自知死期将至的他,对近在咫尺的二皇帝说出了最想说出的两个字。
“昏君!”
左丞相跳脚大骂。
“大胆老贼!敢辱骂陛下!杖毙!杖毙!”
右丞相抖指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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