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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272节

得知老师回来江宁旋又离去的消息,少女去库房一件件的看了苏家送来的礼物,随即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心思。成亲的吉日是在这一年的六月初六,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对于少女心中曾经的些许萌动,没有多少人能够知道,包括与她亲近的弟弟君武,都不曾知晓她在青涩年纪里曾有过的那一小段感情。少女终于也决定将那一切都掩埋下去,她在婚礼前夕私下里找郡马渠宗慧谈了一次,具体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这次之后,婚礼如期举行,同样出色的两人,便成为一对相敬如宾的、令人羡慕的少年夫妻了。

星移日换。岁月的大潮里,一两个人的命运,并不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这一年的夏季,旱涝灾害频发。黄淮泛滥,豪雨成灾。南方一点的部分地方则陷入酷热当中,稻米颗粒无收。

与此同时,北伐的事态,还在不断的发展变化。

这半年以来,虽然武朝国内一直都是歌舞升平的庆祝北伐顺利,文人墨客们都兴致勃勃。撰文盛赞这数百年难见之盛世。但在雁门关以北,局面正在开始变得紧张,这紧张由几方面而来。

当初武朝与金人的盟约之中,约定联手伐辽之后,武朝将分得原本失陷的燕云十六州。而今燕京克服,燕云十六州也都已易手。关于归还十六州的谈判,却从去年开始,就变得相当艰难。

对于参与谈判的武朝文官们来说,此时的金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谦和的起事团体了。他们忘记了这一向以来武人对辽人的牵制,由于一系列的胜利而变得倨傲。而对于金人来说,武朝在北伐一事上的迟缓。包括一向以来的败绩,已经让他们由困惑逐渐转为轻视。虽然金人中核心的一部分例如完颜希尹等人仍旧对武朝底蕴持有敬意,但大部分人,已经开始不将这个南面的朝廷当成一回事了。

当然,女真人的数目并不多,在迅速吞下大半个辽国之后,就已经稍稍放缓了步伐,开始享受手头上的进项——他们是没什么必要去打武朝的。但武朝过来索要燕云十六州时,却可以不给。

这样的拖延令得武朝朝堂中大部分支持北伐的官员都开始着急,去年年底,童贯等人做主以增加百万岁币为条件,买回了燕京以及涿、易、檀、顺、景、蓟等六州,此时朝廷中的吹捧和封赏还在不断下来,但接下来的谈判。已经陷入了僵局。

剩余的几州,女真人怎么都懒得给了,甚至于女真人目前已经有了一种说法:你们打不过辽人,后来就向他们进贡。现在不妨我们在边界上摆开打一打,我们若是赢了,你们再多加岁币,你们如果能赢,就把岁币赢回去怎么样?

为了维持胜绩,童贯等人已经筹集了五千万贯以上的财产,开始逐步地向女真人买城,同时向南方宣布:“这是我们自己打下来的。”一方面是童贯等人的“胜绩”,另一方面是女真人的出尔反尔,皇帝周喆开始在京城下命令,很不爽地表示对女真人要“强硬一点”,这一下,便令得在北方做事的人左右为难了。

但真正为难的,并非童贯这批大员,他们还有钱,空城也好残城也罢,总之可以继续买。如今驻扎北面的郭药师等人,才真正的与女真人起了摩擦。摩擦的缘由,在于六州交割前的协议。

为了先将功劳收回手中,童贯等人与金人签订的协议上约定的,不仅仅是武朝要给金人的百万岁币,此外童贯承诺,在交割六州的同时,金人可以将六州上所有的金帛子女官绅富户全都掠走——童贯根本无所谓交割过来的地方上有没有人,只要地方到手,功劳就到了。

女真缺人,但本身能够发动的余力也有限,开始从这一地区的官绅富户开始扫荡起来,他们首要钱财,而后多少抓些壮丁。另一方面,郭药师在进京受赏之前就已经意识到手下兵力的重要,交割的过程中,叮嘱了手下开始四处搜刮平民当兵,于是在接下来几个月里,武、金、辽三方的这条模糊边界线上发生的事情,变成了“死也不过雁门关”这条谚语的真实写照。

金人从富户开始刮起,常胜军征的则多是贫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郭药师为了避免摩擦刻意为之。但无论如何,当两边开始接触,摩擦就一定会有。金人那边几度挑衅——他们倒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就真的找武朝打一架——郭药师这边也数度隐忍,此时谈判还在进行,武朝官员不断交涉归还十六州事宜,女真人根本懒得搭理,当女真那边因为摩擦恼起来,以王安中为首的文官,又得过去交涉、调节、道歉。至于民间,则处处家破人亡,早已民不聊生。

对于这样的状态,南面的许多人,都是清楚的,其中就包括秦嗣源、宁毅这一批人。最终密侦司这边的态度也很简单:全力支援郭药师,当郭药师向武朝要钱、要兵器、要保障后勤,相府这边进行了全力的支援。而郭药师的不断抓丁扩军,倒是令得一部分进入军队的人多少有了活路。

而文官那边,王安中等人也是郁闷的,武朝向来是文官节制武官,但到了这里,不仅事事要看郭药师的脸色,要给金人赔不是。他这样的“父母官”,在混乱的大局之下,也显得极其难堪。

作为能够被派来这里的官员,他们倒也不是没有丝毫节操或者能力,为一地父母,自然要保境安民。但治下此时已经怨气冲天,偏偏他们连伸手去管的能力都没有——郭药师的常胜军也是给他们添麻烦的因素,在王安中眼里,郭药师这人专断跋扈,抓起壮丁来毫无人性,他四处搜刮钱物,送给各种官员。虽然送给自己也不能不接,但这也更加加深了他对郭药师的恶感:结交朋党以利驱人的小人!

这一切或许也只能归结于:他根本没办法管束郭药师这个眼下的大红人,还得赔着一张笑脸,作为一个文官,原本北上是为了建功立业,可现在……这官当得也太没意思了!

六月,紧张的气氛在这种背景下席卷而来。

自燕京被破之后,辽国已经陷入苟延残喘的境地。天祚帝流亡,耶律大石等辽国柱石或流散或西逃。正月里,就在郭药师进京受赏的时候,北院大王萧干自立为帝,聚拢辽国军众建立大奚国。萧干这人雄才大略,几度拒金人于阵前,能打金人的将领。打武人就更别说了,郭药师当初创办怨军原本就归他节制,燕京一战,也是他及时杀回。郭药师等人几乎死在他手上,对他颇有阴影。到了六月,由于缺粮,萧干终于再度对武朝这边下手,出兵卢龙岭,不多时便摧枯拉朽般的破了景州,直逼而来。

气氛肃杀。

此时的武朝,虽然打着北伐的名义,能打的部队却未必有多少,尤其是在萧干这种可以与女真人打擂台的将领面前,所有人都是心头惴惴。此时的常胜军已经扩充至五万人,却仍旧还在训练当中,而其麾下乡兵——也就是可以动员的民兵——号称三十万之众,在各方的催促下,当月中旬,与郭药师同为常胜军一部将领的张令徽、刘舜仁所部开拨,迎击萧干。

而后,萧干于石门镇打破张令徽、刘舜仁,转眼间,攻陷蓟州。

这是真正的兵凶战危了,此时大将军童贯已经回京受赏,几度发文斥责王安中、郭药师,与此同时,他们联络金人,开始游说对方打败萧干,顺便将萧干交给武朝。这一交易内容在金人内部一度成为笑柄。

七月中旬,秋天已经到了,绵绵的暑热似乎还未褪去。京城之中,许多大员都在为南北灾情的事情忙个不停,而在这样的空隙间,许多人的闲谈中,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望向北边,包括秦嗣源、宁毅、尧祖年等人,也是如此。

同样的时刻,燕云十六州上,一个名叫腰铺的地方,郭药师麾下的大军终于开拨来到这里,他的前军,开始与萧干对峙起来。

郭药师骑在马上,远远的望着属于萧干的那面火红大旗,表情已经变得沉默而坚毅。他想起的是两年多以前第一次见到萧干时的心情。

怨军的组建,其实是在七年以前了。当时渤海国高永昌叛乱,辽人当时讨伐不利,被支援高永昌的女真人所败,于是天祚帝着燕王耶律淳招募辽东饥民参军,取报怨于女真人的意思,定名“怨军”。

当时的这批辽东人,只为争一口吃食而当兵,但此时的辽国也已经日薄西山,对这支军队的待遇极差。最终,“怨军”不曾取得多少胜仗,反而屡屡叛乱。两年前,当时的怨军首领董小丑等人因为打仗不利,揭竿而起,耶律余睹、萧干等人前来平叛。郭药师知道怨军绝非对方对手,杀了董小丑等人,接受招安,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萧干。

当时私下里曾有传言,耶律余睹为了一次解决怨军的叛变问题,与萧干商量,干脆这次将怨军悉数杀光,一劳永逸。但萧干心性磊落,认为“或有忠义之士一时为人胁从。岂能全部杀光”。萧干的开口救了郭药师等人一命,事情传出,大家心中都对萧干感恩戴德,郭药师第一次见到萧干时便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雍容贵气,那是真正上位者的气息,不惧挑战、睥睨四方的英雄之气。

但他的心中,却并未感到臣服。有的,只有害怕和渺小。

怨军在这些人的眼里,其实不算人。当初对方招募自己这帮饥民为兵,本着施舍一条命的想法,自己这些人,原本也只是想要一条命而已。然而参了军,大家同样过得不好。其实快要饿死的人能有多少想法呢,如果不是始终被克扣军饷军粮,在军队中的地位比狗都不如,原本快要饿死的大伙儿,又有多少人真的天生反骨,想要叛乱?

他理解董小丑他们的无奈。也知道自己亲手杀掉董小丑等人的无奈。当他们作为反正功臣跪在萧干等人面前时,当萧干等人夸赞他们功劳时,他感受到的,仍旧是害怕。

那上面的,是老虎,而他们,甚至连狗都不算,或许只能算是蟑螂。对方可以轻松的谈论是不是要将自己上万人悉数杀死的问题。也可以轻松地将他们上万人的命留下,以表达对方的仁厚。别人觉得庆幸时,他看到萧干那气度雍容的身影,只感到害怕。

老虎伸伸爪子,将面前的蟑螂懒洋洋的拨弄了一下,打了个呵欠,放过了它一条命。

此后的好几次见到萧干。身经百战的他都只感到了害怕。

这样的想法原本还没有多强烈,知道金人、武人联手攻辽,萧干等人对于非辽人体系的军队已经开始变得不信任,由于怨军的反叛历史。那一次,原本放过了怨军一次的萧干果然就要对自己等人动手,只有郭药师最为机敏,他陡然间反应了过来,鼓动众人先一步投靠了武朝。后来证明,这一决断果然是正确的。

那一天,郭药师忽然发现,他可以不当蟑螂,也不当狗,多少可以当个人。

他随后策划了攻取燕京的战斗,然而武朝同仁实在太愚蠢,萧干返回,如同噩梦一般碾压过来,他也曾想过在战场上奋力一击,然而武朝军队的溃败之迅速,打乱了他的想法,最后甚至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在极少数兄弟的裹挟下狼狈逃走。

除了当初在营地中的一声大骂,他没有对武人抱怨些什么。只有不断的扩军与抓丁,积累力量。他利用职务之便,搜刮大量金钱,一方面安顿兄弟,另一方面四处给武朝的官员们送礼,因为武朝的官员都喜欢这个。

大家喜欢,他就可以要来粮草兵器之类的支援,可以让大家在他抓丁的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知道一部分不满的文官曾经向朝廷递过参他的折子,他就给对方送去更多的钱。常胜军扩大之后,一部分兄弟已经开始变得有傲气,与金人的摩擦里,是他首先出面,按下众人的不满:“没有胜绩,你们什么都不算,全给我忍着!”

这一次萧干的南下,他也暗中隐忍了许久,承受着来自于各方的压力,先是让张令徽、刘舜仁等人多少试探了一下对方的成色,而后静静地等待时机,直到此时……

浮云流转,天光烂漫,在这一片仍属于夏日的阳光下,那火红的大旗看起来就像是大辽帝国凝聚起来的炽烈火焰,在那面大旗下,有着那位如山一般的英雄,如今在这数万人对峙的战场上,就要朝这边压过来。

郭药师静静地骑在马上,犹如磐石地望着那边。只有身下的骏马仿佛感受到了不安,微微的动了动,他伸手拍了拍它的颈项,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什么,脸上的表情,却只是更加的冷漠而沉稳了。

杀气已经弥漫开来。

在南方的黄河,每年春季,鲤鱼逆流登龙门山,天火自后烧其尾而化龙。

前方,那是他的龙门了……

第四九六章 流转(上)

天空之中云团金黄,七月的汴梁城,逐渐从夏日的热浪里安静下来,第一片梧桐叶子落下时,秋天来了。

鳞次栉比的房舍以御街为中轴,朝着四面八方延展出去,行人商客来来往往,走过来往穿插的大街小巷,商户们的吆喝往往夹杂着骡马的鸣叫,辘辘的车轮惊动在街口玩耍的孩子们的笑声。檐下筑巢的燕子飞过街边的树木,飞过附近一家一户的院子,大小的船儿划过城内的河流,岸边是走过行人的道路,或是附近人家的院墙。

下午时分,梧桐树的空隙在院子里投下了金黄的剪影,在风里微微摇晃着。打开窗户的书房里,宁毅正在桌边写写画画,远远的,传来家中护院们训练时的动静。

此时,即便富庶如汴梁附近,也并不太平。城外周围陆陆续续过来的饥民开始增多了,开封府增加了各处道路上的设卡,进城时的盘查。但至少,此时城内的院子里,还是显得安静祥和的,只是过得片刻,便听得墙角处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响起,宁毅皱了皱眉,不久,旁边的门口处,便有两颗脑袋陡然冒了出来,虽然摆出了要吓他一跳的架势,但只有一张脸是凶神恶煞的。

“哈~!”

陡然跃出的元锦儿双手成鸡爪状举在头顶,挤眉瞪眼,面目扭曲。宁毅毛笔举在空中,呆呆地看着她,过了片刻,语气平缓地开口说道:“啊……好可怕啊……”锦儿便失了兴致,撇一撇嘴。

跟随她过来的另一人男装打扮,头上戴了顶书生帽,面上笑容明媚清澈,却是云竹。

她的笑容,与年关那段时间相比,已然大不相同了。

刚刚探出来时,她的脸上甚至也做了个类似于“鬼脸”的表情。随后倒是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立恒今天没出去呢。”

“上午刚从相府回来,下午事情不多,所以我在练字,你们刚到?”

“方才在外面见了檀儿,才过来的,檀儿见我穿着男装。要我待会陪她出门呢。她要去作坊里看新袍子的样子。”

“喔,你们最近的关系比跟我好……”

宁毅笑了笑,那边锦儿却是轻轻一哼:“我不去,我去找小婵。”大概是因为往日里的一些成见,锦儿与苏檀儿之间的关系算不得好,反倒与小婵还一直保持着很好的交情。

自年关以来。时间已经过去半年。这半年以来的时日里,许许多多的东西,其实都有所变化,其中,有关云竹的变化,这一家人的关系,大概是最能令宁毅感到轻松的。

从去年开始。宁毅对于身边人之间关系的处理,多少有些束手束脚。他在外面时固然是霸道至极的人,对于檀儿、云竹等人,也下定了决心不肯放开,但决心是一回事,如何处理,又是另一回事。他心中多少怀着内疚,到得年关时。才令得一切终于都爆发开来。云竹的心病与离开,说起来是她自己的心障,但与宁毅下意识的内疚,其实不无联系。

宁毅在木原与檀儿多少取得了共识,云竹领着锦儿回去了一趟原本的老家,一路之上或许也原原本本地想过了彼此的关系,回来之后。方才放下心障。这一过程说简单倒简单,说复杂却也复杂。总之,蕴含在其中的并非一时的聪明,或者说见到某个象征之后的顿悟。只能说是生活给予的智慧了。

云竹的心性原本就聪慧,她十岁前是官家小姐,受到的也是良好的教育,只是后来命途坎坷,赎身之后的幽居状态,在心理上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压抑和自闭的。她与宁毅相恋之后,一颗心系在对方身上,也是因为其中的关切和敏感,或许才会让她在稍许的失落之后,逐渐变得抑郁。

这些事情对于一般的女子,或许很难解开。于她而言当然也不能说轻松,但离开宁毅之后的那段旅程里,心灵剔透的她总算能够看清楚自己与宁毅身上的症结,也就不再因此自怨自艾。待到再回来汴梁,面对宁毅时,给予他的,已经是与相识之初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清澈纯净的笑容了。

“我回来了,夫君。”

那一天,当宁毅再度踏足那小院二楼时,迎接他的便是女子跪坐在床上的盈盈行礼,笑容之中,有思念,有温暖,有歉意,也有着些许的俏皮,倒是令得宁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当然,一个人十年来积累的生活习惯,并非是一时的领悟可以彻底改变的,云竹倒仍旧是那个云竹,喜欢清静、独居、看书、抚琴,但在这其中,却也不再排斥小范围的往来,她去拜访了檀儿,随后檀儿也过来拜访她。

事实上,两人在之前多少就是有些互相欣赏的,哪怕云竹算是第三者第四者,在那场雷雨中救下宁曦之后,檀儿对她就有着接纳的意思了。只是来到京城后的一系列事情,宁毅不知该如何调节、自处,她们俩也就不太知道该如何来往。待到五月里云竹回到京城,这样的接触反倒变得自然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云竹是在知性温婉中带着水的柔弱,此时的云竹,大概更像是知性温婉间透着水的清澈。她本就是官家的小姐,假如说没有后来的变故,一路平稳的长大,或许有一小部分特质,便是这样的。

虽然自诩是厉害的男人,但是在檀儿与云竹这边,宁毅倒是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有时候他自己想想,反倒是自己成了对方的心结,如此一来,顿觉郁闷。

如今檀儿与云竹偶有碰面,檀儿知道云竹的性格,不会约她到什么麻烦的大场面上去,只是偶尔聊聊八卦,又或是说说竹记的生意,带她去苏家的衣服作坊里看看,偶尔还让云竹画朵花做衣服上的点缀。云竹偶尔则会与檀儿讲讲如今流行的诗文,如今汴梁的才子故事什么的,她本身就有不错的诗文造诣——其实比宁毅还厉害——又有青楼的经验,随口说起。也能讲得头头是道,有时候加些黑幕进去,让檀儿听得津津有味,其实在这方面,檀儿对她,也是不无钦佩的。

彼此的相处间,看起来顺理成章。其实也有着各自的小心翼翼,维持着这个或许在这个时代该名为家庭的小小圈子。六月中旬的一天,檀儿去找云竹时,顺口说起:“找个时间,聂姑娘就嫁到宁家来吧……嗯,我没有开玩笑哦。”云竹在微微脸红之后。点了头。其后檀儿还跑去跟锦儿说了一样的话,倒是令得锦儿满脸涨得彤红,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心中或多或少的有所准备,只是想不到会是苏檀儿来跟她说这个。

总之,在这个家里,一切也就如此的确定下来了。只是六月里宁毅事务繁忙,看起来也没有太过顺理成章的时间点。关于过门之类的事情,暂时也就得延后——其实她们多少也在等着宁毅的主动表态。

宁毅则在知道这件事后苦恼着过门后应不应该让云竹与锦儿住过来的事情,一来相见好同住难,他作为现代人的看法,大家全挤在一块儿了,或许反而没有现在这么和谐。二来京城的这个“宁家”眼下发展很快,去年买下的这个有四个院子的宅子该换了,或者该扩大一圈。到时候再做这事,他觉得是比较理想的。

而在檀儿或者云竹那边,其实也明白,在某一天——宁毅、檀儿、云竹、锦儿、小婵,这样一家人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情景,多半是会有的,但在眼下。又或多或少的,还显得有些奇怪。

也是因此,云竹偶尔过来走走,檀儿偶尔过去那边拜访。宁毅则四处跑跑,反倒成了眼下看来最为理想的相处。

至于京城“宁家”眼下的发展状况,则是一个更大的命题了……

**************

宁府侧院,穿着一身书生服的云竹上了马车之后,笑着回过身来,伸出双手,拉了檀儿上车。云竹穿着男装,檀儿则照例是一身妇人装扮,但虽然如此,两人的年纪却都是二十出头,云竹虽做男装,看起来却是知性而清澈,檀儿身上则流露这一股安静与沉稳的自信,看起来倒像是厉害的主母新选了一个书生气的入赘夫婿。上车之后,宁毅走到车边来,与她们说话。

“城内的作坊走走,城外的就不要去了,最近虽然管得严,但外面不太平。”

“嗯。”檀儿回过身来,搭住宁毅抓在马车窗沿上的那只手,下巴也搁在了手背上,“要不要带点什么回来……呃,立恒待会还去相府吗?”

“不知道,看北面有没有消息。”

云竹也靠在那车窗边:“嗯,若是那郭将军打赢了,立恒也早些告诉我们一声。”

最近这段时间,宁毅多少参与了武朝境内救灾的筹划,但最为紧张的状况,还是北面萧干的南下,与郭药师的对峙。檀儿与云竹等人虽然只是听听,但事关武朝国运,还是会有些上心。宁毅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驶离院门之后,后方隐隐的传来了小婵与锦儿逗弄宁曦的笑声,梧桐叶在院子里落下一地的金黄,宁毅想着一些事情,笑笑往隔壁的院子去了。

同样的时刻,汴梁东门,有一行主仆四人的队伍正过了城门的检查,踏入京城范围内。四人当中,为首的是个年纪二三十岁左右,下巴留着胡子,眉目沉稳的年轻男子,跟了一个更年轻的仆人,其余两人一位看来是三十多岁的师爷,另外一位身材高大,带着兵器,像是负责安全的绿林人士。城门的守卫看了那张写有“李频”名字的文碟,放他们过去了,随后与旁边的守卫低声说:“是个县令,看来是升官了……”

此时进入汴梁的,正是李频李德新,他从景翰九年年初开始任南和县令,此时还不到三年。由于政绩而被召唤进京,算是要破格提拔了。不过,此时他回头看了看汴梁城门外的情景,看看城门处的兵丁,叹了口气,面上却不见太多的喜色。

自从南北灾情肆虐开始,开封府所负责的京畿一地就已经加强了管制,此时出现在城门外的流民是并不多的。不过,当官、读书到他这个程度的人,早已学会自蛛丝马迹中寻找事物端倪的本领,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南和县富庶,李频在这两年里的经营也很不错,因此灾情扩散之时,他所处理的地方还没有出现太严重的情况,李频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只不过,此时被召上京城升职,一路之上所见的情况,才越来越多的让他感到忧虑。

在城门处的小广场边稍作休息,跟随着李频的随从谷雨问道:“老爷,我们现在去哪?”李频皱眉看着附近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辆正在出城的大车:“去那吧。”

谷雨探头望去,那辆马车正从城门出去,车壁上盖着厚布,但看来颇为整洁,其中一面车壁上却写着“竹记”二字。谷雨便笑了起来:“知道了,老爷是要去访宁公子,小人这就去问。”

四人之中,只有随从谷雨是自江宁起就跟随着李频的,对于李频在江宁的许多事情,与宁毅的交情等等,都颇为清楚,甚至也知道自家老爷能补实缺或多或少都得托赖对方。

李频为官之后,天南地北的,与宁毅之间的来往便少了。谷雨偶尔会听李频说起宁毅,他多少跟李频念过些书,知道在自家老爷心中,两人是“君子之交”的情分。不过,有关于那位宁公子的另一份消息,却是最近几个月内才从某个渠道听到的。

那是有关京城“竹记”的传闻。南和富庶,旅人也不少,“竹记”一楼一诗的消息,在这几个月里传到南和,最近两个月,还有“竹记”兜售货物的那种大车去到了县城里,多少造成了些话题,李频才从其中打听到了宁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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